• 11月22日 星期五

一家三代接力守护——湖南益阳南丰村丰堆仑革命旧址换新颜

一家三代接力守护——湖南益阳南丰村丰堆仑革命旧址换新颜

展室里还原的高文华向帅孟奇嘱托工作的情景。(资料图片)邢玲 摄

一家三代接力守护——湖南益阳南丰村丰堆仑革命旧址换新颜

舒国屏每天都会将所有房间检查一遍,落好锁后才离开。 (资料图片)邢玲 摄

一家三代接力守护——湖南益阳南丰村丰堆仑革命旧址换新颜

夜色下的丰堆仑革命旧址。(资料图片)邢玲 摄

湖南日报记者 邢玲

“我宣布,丰堆仑革命旧址修缮竣工,正式对外开放!” 6月28日上午,在益阳市资阳区长春经开区南丰村丰堆仑革命旧址修缮竣工暨开放仪式上,听着益阳市委主要负责人铿锵有力的话音,82岁的老党员舒国屏眼泪夺眶而出。革命旧址,风雨百年;舒家三代,接力守护。曾经受过的苦、流过的汗,在这一刻化作了幸福的泪。

当年拼了老命、倾尽家财护下“老房子”,这个买卖值

“爸,您当年掏光家里的钱,拼了命护下这座老房子,如今成了大家都来参观的地方,这个买卖值啊!”人群中,舒国屏的儿子钟凯(随母姓)牵着父亲的手,十分激动。

29年前,这座老房子还属于丰堆仑小学,已破旧不堪,透风漏雨。村里决定择址新建一所小学,当时建房缺木料,村干部将目光投向了这座两层砖木结构的四合院,准备拆旧建新。

对建学校,村民们很积极,“三下五除二”便下了不少瓦、拆了两间房。闻讯赶来的舒国屏劝阻不成,急得爬上房顶大喊:“这是革命文物,谁要想毁了它,我就跟谁拼命!”

文物当然要保护,学校也不能不建,怎么办?村干部妥协了:“你拿2.1万元钱来买木料,这房子就归你了。”舒国屏跳下房顶就往家里奔,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上大学的大女儿的生活费、上中专的二女儿的学费、上初中的三女儿四女儿的搭餐费,还有妻子打算帮亲戚建房的钱、儿子想买运动服的钱……全部翻出来,也就1万多元,舒国屏傻了眼。

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妻子钟巧云把脚一跺,说:“就是借遍所有亲戚,也要把这文物救下来。”

几天后,一家人将东拼西凑的2.1万元钱放在村干部面前,围观的村民很不理解:一个破房子,买来做什么?

舒国屏含着热泪,给乡亲们讲起了这座老房子的故事。

房子建于1922年,原是廖氏支祠。1925年,廖家后人高文华(本名廖剑凡,解放前曾任中共中央北方局书记、湖南省工委书记等,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湖南省委副书记,国家轻工业部副部长、水产部党组书记等)以这里为据点,领导成立了益阳县农民协会,开展声势浩大的农民运动,并创建了中共益阳南湖托党支部。“马日事变”后,农民运动失败,农协骨干遭追捕,30多人遇害。1938年,高文华的父亲、同盟会会员廖若冰受组织委托回乡,在此创办作育小学,宣传爱国和抗日进步思想。唐麟、苏镜、贾琏等曾以任教为名,来此从事地下工作。1939年,中共常益中心县委成立,县委书记帅孟奇(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中组部副部长、顾问,中顾委委员等)又以这里为活动中心,建立党支部,发展地下党员数千人。由于受国民党特务严密监视,作育小学于1941年被迫停办。这里,是大革命时期益阳农民运动的策源地、指挥部;是抗日救亡时期,益阳、常德、汉寿、沅江、桃源、临澧、澧县7个县革命斗争领导核心所在地。高文华在这里设计制作了益阳县第一面党旗。这里还曾有“益阳抗大”的美誉。

舒国屏的父亲舒炳南原是廖家佃户,从1922年起便住在这支祠的西厢房里。1936年出生的舒国屏听奶奶和母亲讲过隐忍坚强的“帅大姐”的故事,听过从三堡地到东门口点着“诉苦灯”闹革命的故事;亲眼见过“个子中等、鼻子有点高”的廖连山烈士(中共作育学校支部成员,1940年被国民党特务活埋),也见过滨资乡公所的乡丁与从沅江打过来的日本兵交火;还因被抽调到乡政府帮忙整理文书档案,发现了大量有关高文华、帅孟奇在廖氏支祠开展革命活动的史料。

“木料没有可以买,文物毁了不能建啊。” 舒国屏一席话,大家听了连连点头。

父传我、我传儿,守护的接力棒要永远传下去

舒国屏守护丰堆仑革命旧址,源于父亲舒炳南言传身教。

新中国成立之初,村里分田分地,一些群众提出将廖氏支祠“二一添作五”分了,舒炳南一百个不答应,并无数次将想闯入的人推出大门,嘴里大声吼道:“要分先把我分了。”

大跃进时,一些人又打起了这座房子的主意,想把这砖木结构的老房子拆了去炼钢铁。又是舒炳南带着孩子们,无数次与大队、生产队负责人软磨硬泡、据理力争,才让这一革命旧址幸免于难。

“文革”期间,一切古迹被视为“牛鬼蛇神”,这座房子自然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红卫兵要拆走门框木料“破旧立新”,造反派要“把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舒炳南带着舒国屏,不厌其烦地讲这房子的光荣革命历史,多次冒着生命危险从造反派手中夺过柴刀斧头锄头。

“那些年,我们一家人天天轮流站岗放哨,守在房子周围,夏天蚊子咬、冬夜寒风吹,也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舒国屏回忆起那段岁月,十分感慨。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才不再有人说这房子是“资产阶级的庙”,舒国屏一家人悬了多年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1989年,舒国屏将房子买下来后,与妻子带着孩子搬进这座风雨飘摇的房子里住。孩子们都在上学,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舒国屏便给家人立下规矩:“忙时吃干、闲时吃稀,除了学费和必要的生活费,不得乱花一分钱。”然而,不管家里多么困难,每年他和妻子仍会挤出上千元钱补房顶的瓦、封墙上的洞、修关不严实的门……

“我父亲将守护革命旧址的任务交给了我,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无论如何,我都要将守护的接力棒传下去。”现已是耄耋之年的舒国屏说,1987年,父亲临终前留下一句话:“不能让人毁了这老屋,这里流过革命人的血。”如今,虽然自己仍耳聪目明,他也开始考虑“接班人”的事。

舒国屏唯一的儿子钟凯这些年在长沙发展,收入不错。但今年初,他见老父亲已扳不下电闸、捡不了瓦,便主动回了老家。他说,从父亲手中接过接力棒,将革命旧址守护好,是一种使命。

革命先辈很不容易,改天带孩子过来参观

“就算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父亲也从未想过把房子卖掉。”钟凯说,1990年,家里来了两个人,要买房子正厅里房梁上的两块雕花木板,1万元一块。尽管当时家里还欠着债,可父亲坚决拒绝了。没过几年,又来了一个商人,开出30万元的天价,要将房子整个买下来,拆到新加坡重建,舒国屏也没同意。近些年,也有人建议将这座百年老屋改造成农家乐做生意,舒国屏还是摇头:“这房子是个文物,我把它买下来,为的是留给后人,让他们了解历史、接受教育、珍惜生活。”

如今,老人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去年,这座被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老房子因年久失修,部分结构老化腐朽,资阳区文体广新局根据国家《文物法》第二十一条规定“非国有不可移动文物有损毁危险,所有人不具备修缮能力的,当地人民政府应当给予帮助”,向省文物局申请旧址修缮,得到立项批复。今年2月,资阳区正式启动旧址修缮和周边配套设施建设。6月28日,旧址完成了房子修缮、配套设施建设以及相关历史资料的收集与陈列,正式对外开放。房子仍属舒国屏所有,舒国屏主动请缨,担任这里的特殊讲解员。

资阳区文体广新局负责人介绍,目前这个革命旧址主体建筑占地460平方米,并在周边建了党性教育广场、停车场、旅游厕所等配套设施。旧址第一层陈列主题为“红色记忆”,以农民运动与抗日救亡时期为主,展出中共常益中心县委、中共益阳县委的重要革命史实。第二层陈列展出益阳古城文物等。

资阳区委主要负责人表示,资阳区将努力把丰堆仑革命旧址打造成为红色文化传承基地、红色旅游经典景区。

6月28日,2000多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争相参观这一革命旧址。和舒国屏同年出生、一起长大的廖连山烈士之子廖克(曾任中科院地理研究所副所长、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所长)也回到了这里。他说,在这个革命旧址发生的一幕幕,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小时候,父亲抱着他到这里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教他唱抗日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后来,母亲一手抱着只有几个月的弟弟,一手牵着他,到监狱探望父亲。一天深夜,他被母亲的痛哭声惊醒,原来当晚父亲被国民党反动势力活埋。“保护和传承丰堆仑革命旧址,将帮助人们了解益阳革命先烈艰苦卓绝的斗争历史,珍惜来之不易的革命成果。” 廖克说。

从张家界专程赶过来的钟佑华,原是南丰村人,在丰堆仑小学读过书,对这里印象深刻。“革命先辈很不容易,改天我还要带孩子过来参观,教育他们珍惜现在的生活。”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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