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4日 星期日

婆婆的死,成了我们的意难平

人生总想画一副美好的画面,可是,有些时候,黑白却是它的底色。

父亲去世后,公公就倒下了,再也站不起来,接二连三的事情,纷至沓来,这也算是中年之殇,还好一切还能承受。

上帝简直在开玩笑。公公吃喝拉撒需要伺候的时候,婆婆又倒下了。如今回忆起来,这似乎像是一场梦魇。

“我总想写一下咱妈,她这一辈子太坎坷了。”有一天,我和大姑子在马路上找马齿苋。

“没办法写,知道为什么吗?”大姑子看着我,我明白,所以低下头继续找菜。

“因为咱妈的故事没有结局。”她拉长音,“管咱爸管了一年,好人却先走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病了。如果咱爸早点走,咱妈现在还活着,我可以天天陪着她散步,挖野菜。”

将近三个月了,只要想到婆婆,我们都沉重万分,她带给我们的思念沉重又难过。不敢相信,不敢回忆。太突然了,突然到,我们以为时间还长,将所有的精力都在公公身上,根本不知上帝暗自掐着秒表。

今日,看到一则头条,一个人说自己的哥哥抑郁了,聊天记录里,哥哥在交代着身后事,作者用力地祈求挽留,一颗心永远地悬着。

那篇文章看得我心惊胆战的,我经历过那种揪心,那种焦虑。以前,公婆跟着我们住,屋子虽拥挤但是可以将就住,可是,公公倒下后,需要的地方就大了,轮椅,隔尿垫,尿不湿,还有几床的被褥,衣服,屋子拥挤不堪,我们也狼狈至极,每天忙着吃饭,洗东西,屋子也凌乱不堪。

婆婆得了失眠症,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每日她抑郁寡欢,分一部分精力给她,更多的精力都放到瘫痪的公公身上。有时候,婆婆知道我们忙,她就悄悄地在屋里坐一会儿,又讪讪地走开。太多的坎坷已经让我疲于应付一切了。

父亲去世,公公住院出院瘫痪,哥哥抑郁,婆婆如今也拖着病体,孩子需要管,所有的一切像一个枷锁,让我丝毫开心不起来。我更不愿意接触太多熟悉的人。以前,婆婆不开心,公公不开心,我像开心果一样,哄着他们,把他们逗得喜笑颜开。而现在,我疲于应付了,上帝给了我太多难题,我开心不起来,更没有取悦,讨好的心情了。(现在想来,如果当时肯放弃忧伤,自己阳光一点,或许结局都会好点。可是生活没有如果。后来,我才明白,生活中,不要抱怨,因为那样你的生活真的悲观的掉进泥沼,只能更糟,阳光积极才能让一切更好。)

婆婆总是爱说话,而如今,我也不陪着聊天了。因为我不想开心,我不愿意开心。

大姑子是个粗心的人,她总直接了当给人几句,丝毫不会察觉出别人开心或者伤心。大多时候,没人交流的婆婆就把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我做了饭,老公就端给婆婆,我做了菜,就用碗盛好,她吃的很少,一碗菜吃好几顿,我才发现,她一直吃的很少,而且越来越少。

“咱妈是不是在咱姐家住得不舒服?”我不无担心地问。

“肯定的。”老公无奈的说。

“要不,我收拾出走廊里吧,腾出来,睡一个人没有问题。”我想了想,跟着姐夫住,婆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但让屋子再拥挤一点,我也着实不舒服了。

“没事。”老公也无奈,“要不再租一个房子。”

“要交暖气费的,冬天里,如果租好租吗?”我问。其实,捉襟见肘的日子,多一份支出都觉得为难。

走廊的架子很快被我拆除了,除了上班,家务方面,我似乎更有特长。屋子很快可以再容纳一个人。

婆婆没有搬下来,因为大姑子说婆婆嫌底下乱,不下来。也许,公公躺下后,她就不愿意再看,因为不敢面对现实,不愿意接受这一切吧。不来就不来吧,走廊里腾出来,也干净不少。

大姑子总会下楼说婆婆病情,让我一度皱眉,公公需要人照顾,无暇顾及,狼狈至极简直诠释了我当时所有的疲惫。

大姑子又在絮叨婆婆的琐事,说婆婆总唠叨,说婆婆什么也不愿意干,让摘菜就哭。我无奈:“以前,在我家都是我一碗一碗的端饭,碗都不用人家洗,你让人家摘菜,她肯定不愿意啊。”

大姑子说:“我就是让她动动啊,总是做饭时候问她吃吗?她说不吃,做好后,她又坐那吃别人的了。”

我叹口气:“她老了,就是那样了,以前总是半夜就说话,十年了,我不是过来了。”

“不是啊, 我是让她干点活,少想点事情。”大姑子也倍感委屈。

婆婆的确变了,以前她充满活力。疫情期间去做核酸检测,楼下遇到她。

“咱妈!”我指了指前面慢慢走路的婆婆,她已经不能健步如飞了。

“咱妈瘦了一圈了。”老公无奈的说。“妈,我都没看出来你,五五先看见你了。”

“你跟我们上楼吗?”我弱弱地问。

婆婆似乎已经跟不上我们的脚步,我们放慢她也跟不上,我很害怕她又开始唠叨一些生死的问题,最好不要一个电梯了。

我又安慰:“要不你晒会儿太阳吧。有钥匙吗?”

“有,一个月没下楼,我多待会儿。”她赶紧接话茬,似乎也松口气。

我气场太强大,与我在一起,终究不太舒服吧。我当时想,看看老公,他跟着我,我想说你可以陪会儿咱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公公不用尿不湿,这简直糟糕透顶,脑子不好的他总是做一些事情,让儿女负担更重,他扯坏身子底下的隔尿垫,还会把给他的面包悄悄的藏到褥子底下,甚至做一些更捣乱的事情。每每让大家抓狂。

婆婆的病在公公的病压制下,似乎被隐藏起来。婆婆要回老家。

大姑子死劝硬劝,婆婆执着着要走。

“真是没法弄她。”大姑子生气的抱怨着,“天天找事,还没躺着这个人好管呢。”大姑子跟我屁股后面嘟囔。

我无话可说,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老公尽量不让我管老爷子,他说:“太脏,我不能总是对不起你。”

除非老公病了,自己支撑不住,才会让我喂饭,或者他给老爷子洗身子时候,会让我帮一下忙。大姑子也是两头忙,照顾了楼上婆婆,在下来看看这边。加上外甥,几个人忙碌的不知所措。

那时候,我们都在思索人生的意义,如果公公不看病,肯定就会死去,如果不这么细心的照顾,肯定活不了几天,如果不是每天翻身,肯定一身褥疮,但是,谁也尽量去做好,没有一个人敢松懈半分。

“你父亲年轻时候总是与你母亲吵架,打架,如今你还这么呵护他,心里会不舒服吗?”我问。

“照顾他,是责任所在。”老公就一句话,也平复了我很多的不平衡。对啊,你养我大,我养你老。

过年时候,婆婆破天荒的坐到公公屋里,看着轮椅上的公公:“我把你掐死,然后我就跟过去,别让孩子们这么累了。行吗?”婆婆满脸的泪花。

我收拾地上的尿不湿,看着婆婆,叹口气:“别总说这样的话。我一个客户爸爸瘫痪了,他 给爸爸买了好多东西呢,气垫床,电动轮椅,按摩仪好多呢,咱们没钱,我爸跟着受委屈了。”

“听听儿媳妇一说话我就高兴。”婆婆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我们这两个害啊,对不起你和孩子。我们活着有什么价值。”

我眼圈也红了,父亲去世后,我一直难过,沉浸在自己的无力中,最害怕面对死亡。

"不要老是想不好的事情。”我劝慰,“一切都会好的。有些人摔一个跟头就死了,我爸这摔了几个跟头了,命大,再加上儿女外甥都管着,命不该绝,就好好活着就行了。你就那样想,我爸是个亿万富翁,哪一天,他一个亲戚过来了,说哎呀,你们照顾老人太好了。我应该回报你们的,你们不用过苦日子啦,来吧,住别墅吧。”

“哈哈,亿万富翁个屁,就是个糟老头子,该死的我们啊。我得告诉你姐不要喂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啊。”婆婆刚笑了一会儿又哭起来,“你啊,害死孩子们了,知道吗?他们太累了。”

“说哪里去了,谁能狠心。”其实,谁都知道公公活着的躯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看着他,谁又能忍心呢。尽心尽力都唯恐闪失怠慢了。

而婆婆与公公相守这么四五十年,说这些话,也是剜心割肉之痛啊。

有一阵,看见一个电视,主人公的老爷子瘫痪,儿女照顾起来很吃力,就想办法让老爷子“死掉”,放到桥上,推到河边,每次老爷子都抓着轮椅轮子不放,眼神里似乎都在请求:“让我再多活几天。”是啊,生死是每个人的权利。我们没有权利决定人的生死。(在这里,我插一句劝告抑郁症患者的话:能坚持到最后,自己的生命也不要被剥夺。因为那是父母给我,我们没有糟蹋的权利,父母对我们关爱有加,或许有不完美,但绝非本意,我们永远要把自己当成艺术品一样欣赏。)

婆婆住到4月,再也压抑不住想回老家的心情。

大姑子麻烦的在我家走廊乱转,“医生说可以让她回家,回家看见家里熟悉的人了,或许就会好了。”大姑子是个不会处理事情,遇到事情就会着急,问我怎么办。

“哎,”我只能叹气。

婆婆跟我告别:“我走了,你们好好的,别把我当回事,我没事哦,千万不要把我放在心里,我的病也不要惦记。如果我病得厉害了,我自己就想办法了。”(如今想来这些话,就是最后的道别吗?她总是那么有主意。)

“你自己回去还得做饭。在这里大家一起多好。”我试着劝,其实,我也不知道何去何从,真想遁世。

上班时候,大姑子又给我发来微信:“不回去了,她决定过两天再走。”

“嗯。”我回复。或许,她想通了,这里可以守着儿女。

又过了几日,大姑子直接把婆婆送回去了,说婆婆非得走。

走就走吧,该走的一个也留不住。

匆匆的岁月被照顾公公,以及照顾孩子的疲惫占领了。分给婆婆的想念很少,以前,隔一段时间,我会主动打电话给婆婆,说说家长里短,嘱咐她照顾好身体,想吃什么买什么。现在,被生活折磨的,一点心思都没有,甚至害怕接到婆婆的电话。因为,她不说别的,只说房子啊,被别人占了。

我们告诉她不要处理那些,她终究闲不住,忙碌着去找大队上,让管事去证明那块土地的所有权,找人帮忙搭建房顶,总之,早年打官司的一块宅基地成了她的伤心处,每天都会去洗礼一番,再打电话给我们汇报。

中间把公公安排好后,回家看望她

她坐在沙发上,状态还好,给我们做了好吃的饼,做的米粥。期间,一直再说一些话,我似乎忘却了一半,我们告诉她没有人要咱们房子,他们要我也不可能给的,欺人太甚,自有天报,你不要这么着急,我们又跑到那家要了字据,并嘱咐他们婆婆精神状态不好,万不可以跟老人计较。婆婆见我们年轻,总也不放心,一边哭一边说,我是病了啊,怕坚持不住,我也不想让你们操劳这么多事情。你们不知道一块土地,别人多么欺负我,你们不知道怎么来的啊。太苦了啊,太苦了。

看着她揉着眼睛,又叙述起自己的病情,我真心不想听啊。太压抑了。

“我已经够好了,请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伺候公公,现在累的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什么对了。你也不要老是不振作,你换位想想,我带着孩子,照顾一家子,大姑子跟着我们这么多年,我和我姐夫他们一个屋子住着,我照顾外甥,我不要表扬,但是你总是找一些琐碎的事情,我办不到啊。哎,你从来不害怕我跟你儿子离婚吗,你想想别人的媳妇,那么骄傲,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就行了。你真得不关心我,关心关心我姐还有永啊,他们老是听你说这些丧气话,多难过,你想点开心的事情。”

“是,你姐姐也这样劝我。”她感叹。“熬不住啊。”

我没听懂。“房子,房子,房子,那一块破地方有什么好挣的吗?如果我在乎,我完全不用嫁给永,有房有车的我不是也能找到吗?妈,你别在意这些了行吗?往坏里说,我嫁过来,什么也不图,为什么弄个破地方还处理不好,打官司,还叨叨,不累吗,那些人怎么那么坏,是谁的就是谁的,不是谁的抢也抢不走啊。”

“你年轻啊,不懂人心啊,有些人说着说着话就不作数的多了。你们没经历过盖房子,难死人了啊。”婆婆又揉揉眼睛,“哎,我和你爸没处理好这些尾巴。”

在婆婆一堆唠叨面前,我也忍不住了。

我最后悔的是我说自己累了,我还可以更坚强,还可以听到更多的唠叨,而那时候我为什么学会了拒绝。网络上的毒鸡汤简直深入骨髓。

以前,我总是下班给婆婆卖垃圾,婆婆继续守着他的岗位捡垃圾,小区里所有的老太太都羡慕说她命好,有个好儿媳妇。她就骄傲的昂起头说:“我在家吃一碗端一碗,从来没有刷过碗,我儿媳妇出门去哪都跟我说一声,床单定期给我换,自己还会做被子。”

“妈,看你说的。”我有些埋怨,跟他们说那些干嘛,让人家笑话我啊。

“听听,叫妈多甜。”一个老太太高兴的合不拢嘴。

算了,由你们开心的聊吧,我就是个250.

如果说孝顺,那是我爸妈嘱咐的吧。是我妈妈总说,你婆婆不容易,你上班也不累,下班就加会班给你婆婆卖垃圾,她一个老人在马路上开车多危险。

可是,后来,我也看到她儿女都会拒绝,我要核算一下教孩子写作业还是卖垃圾哪一个更价值高。我选择了后者,婆婆不埋怨,她自己一个人收拾纸箱子,高高的装一车。每次,看到婆婆起早贪黑,我一阵心酸。我或许可以再努力一点的。我为什么跟别人学。

有时候,周末我休息,就问:“今天用我帮忙卖吗?”

“你去的话看看称......”然后唠叨一堆。

“妈,那我不去了,太啰嗦了。”我听得都害怕。

“年轻人不认称就会被开的,捡点纸箱子容易吗,咱们又不打水,再吃点称,咱们就亏了。忍饥挨饿的。”婆婆拿出自己的称,还找一个绳子让我帮忙穿起来洗衣液瓶子,"这个论斤称合适,一个才2毛,有时候还不加钱给数走了,书呢贵的时候再卖,还有,记得铁这一阵子便宜,放到床底下,凑多了再拿出去,还有铜块,尤其是数瓶子时候,那些商贩坏极了。”婆婆的唠叨耳熟能详。

有时候,望而生畏就那么产生了,最后,婆婆就再次亲自上阵,自己开着车去卖垃圾了。

那些往事哦,美得不可胜收,又狼狈的一塌糊涂。

以前,虽然公公会满屋子尿,但我和婆婆收拾着家,不算宽敞,但也干净整洁。如今,家里有个人倒下,一切难过得不成样子。

婆婆愣住了,不再说话。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

“你好好休息吧。”我叹口气,我可能说的有点重,我不知道为什么拒绝那么无力,还要恐吓吗?还说到离婚,我只想证明自己天下第一贤惠,天下第一好媳妇吗?我简直不可理喻。

沉默中,婆婆想起一件事,又开口了:“电车充满电了吗?”

父母永远惦念孩子啊。我点头:“充满了。”

要回市里的时候,婆婆送出了门,我知道她一直喜欢清静,遇到别人说话,聊天间会多想,就劝她赶紧回家吧,我们有空又就回来了。走在半路,才发现电车没冲上电,就那么晃着走到半夜,才回到市里。真蠢啊,那时候,掉头回家多好,哪怕请假,一切没说完的还可以继续,大家把天聊开,可是,我知道不善言谈的老公不太喜欢跟婆婆交流,更或许他可以随意使用母亲的宠溺,这是一种特权,这是母亲的爱。

大姑子又来嘟囔婆婆的碎嘴,我听着,也附和:“是啊,她说起来两个小时不住。”

婆婆跟老公打电话,老公忙着喂公公饭菜,就把电话给了我,我就让孩子叫奶奶。婆婆就在电话里哭:“奶奶愿意看着你啊,奶奶没办法了啊。奶奶爱你啊。”电话一打又是半小时。

大姑子又跟在我屁股后面唠叨婆婆,我正在给公公做饭,我气急攻心:“行了,住口,别总是说个没完没了,没有人愿意听这么多负面的东西的,有解决办法就解决,没有就想办法。不要再老是往我耳朵里说这些了。够了。”

“哎,我也是快听抑郁了。”大姑子声音弱了下来。

我还是压抑不住:“总是说死,又不去死,又不好好的活着,又什么也不敢,他们欺负你,跟他们拼命就行了,害怕什么。我们告诉她不要处理任何事情,她老了,休息就好了,为什么什么也不听。又总是说,这样很烦的。”我抱怨了一堆,“我从来没要求她给我做一顿饭,冬天孩子八点才吃上晚饭,我让她煮上粥,她怎么说的,不给我们做一顿饭。我什么脾气都没有。我能怎么样。我老公心疼我,他拖着疲惫身体做饭洗衣服,她怎么不心疼自己儿子。”

所有的愤怒一发不可收拾。“腰间盘突出,蛇盘腰,热毒,白内障,腿疼,痔疮。总是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我们面对就好了,干嘛非得说出来给别人听。我生病,我自己扛着,我告诉你们谁了。我咳嗽,咱爸给我端水,我感恩,咱妈跟着我们不容易,捡垃圾挣钱,不容易,我感恩,可是咱们谁也别为难谁行吗?想怎么做商量一下,然后该看病就看病行吗?不要唠叨了,不要总是说这些负能量了,我受不了,我心情很不好,我父亲我没有照顾好,我母亲我从来没没有照顾,我哥哥那么悲伤,我什么也做不到,我真的无能为力好不好。”那是我唯一一次崩溃。

大姑子愣住了。

后来很久,没有给我传递过婆婆的一些不好的消息,日子行云流水,我以为天下太平,甚至大姑子也觉得欢喜,说老家空气养人,肯定是婆婆心情好了。

一天,婆婆突然打来电话,说房子的事情,公公当时拉了一床,老公很生气。告诉婆婆先挂了电话,婆婆不知道这边状况,还在纠结房子。

“我说挂了吧,我正忙着呢!”老公大声说,手机在桌子上开着扩音。

“让她过来管咱爸吧。”我小声的说,因为我知道一提这事她就哑口无言了。我是有些怨气的,公公倒下后,她一天不管,去医院时候,大姑子在车上问我:“你要找个工作能挣4000元的,我就辞职,你要找不到,你就别干活在家管着。”

“我已经跟老总说了不干了,再说了这事是我家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管。你安心上你班吧,老人都有老的一天,不能不管。”其实,听到大姑子说话,我很不舒服,但我当时真的挣不到4000元,被人瞧不起也是应该的。更或许,是我多想。但公公待我也挺好,不管出于任何原因,我都不会袖手旁观,更不会推卸身上的责任。大姑子心直口快惯了,如果你总是因为她说的话不舒服,你会早早气死的。

一直以来,都是外甥和我,老公,还有姐夫在医院守着,还有定点液,婆婆怕累坏我了,我笑笑:“哎,没事,习惯了,要是你守着,我也不放心,你啥也不会。”

果然,让她来市里的话说完,她就挂了电话。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跟我们谈话。

每次想回家,准备好了,大雨却倾盆而至。所有的计划被打乱。

大姑子休息时候回了几次家,每次回来都说婆婆很好。我们也就释然了。

“最近,咱妈没打过电话。”我好奇地问。

“我不让她打了,吵到孩子学习了,你上班又那么忙。”大姑子说。

“哦。”我点点头,其实,说归说,还是亲的。毕竟相处十年,没怎么分开过。

大姑子一直给婆婆打着电话,我们或多或少的知道些婆婆的消息,总之,婆婆每天拔草,种地,偶尔情绪会纠结到房子的事情上。

日月如梭,一切缓慢的进行着,公公越来越瘦,但挺壮实,有时候,还能分清楚我和他女儿,让人着实高兴一把。父亲去世后,就是小姑对我的生活算是上心,以前都是父亲嘱咐我孝敬公婆,后来小姑总打电话问是不是有人在家照顾婆婆,我告诉小姑,没事,打着呢,我姐天天打电话呢。小姑就叹口气:哎,她能管管老爷子,你们也省点心,她管不了,你们就忙点,她别再出乱子就行 ,照顾好她自己,让邻居没事就找她坐着,我说嗯嗯。

突如其来的死讯

一次,老公同学的妈妈去世了,老公回家参加葬礼,中午时候,大姑子在“家和万事兴”的群里发语音:咱妈不接电话,两天没打通,回家看看。

我在单位,回信:葬礼还没结束吧?再打打是不是放屋里了。

大姑子发个表情:0

下午,正在头疼让新加坡客户的信用证改日期,老公来电话了:“五五,回来吧,咱妈去世了.......”

"你说什么?”我从工位上弹跳起来,“快去抢救啊......”

对方挂了电话,“经理,我家有事,我下午请假。”我红着眼睛请了假,就往外跑,边跑边给大姑子打电话。对方通话中,急死人。

一会儿,大姑子给我打过来:“事已至此,打不通电话,我预感就不好,我给咱爸做好饭,喂好后,咱们回家。你姐夫来接咱们。”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我在电话里嚷。

大姑子强忍着悲痛:“别哭了,冷静点,别让我哭了,都这样了,命就是这命,哭顶用啊。听我说别哭了,你是不是正在骑车,你看路知道吗,你再出点事,咱们家日子怎么过!”电话那头大姑子哭起来。

“可是,我还打算回家看看她呢?”我咬住嘴唇,悲伤来的太突然。

我去接孩子,给老师请假。孩子也蒙着:“我奶奶去世了?不是说爸爸参加别人奶奶的葬礼吗?”

我没有过多的解释。

一路上泪水止不住的流,儿子在一旁一直给我抹:“妈妈,奶奶总说人生活的有意义,我觉得奶奶现在在天堂,你看天上的云彩,有一朵是姥爷,一朵是奶奶。好好看车,妈妈,注意安全。”

“你不难过吗?好突然啊。”我哭着问孩子。

孩子叹口气:“妈妈,人生很多突然的事情,很多意想不到,也很多情非得已,但是面对,只有面对是真实的。每个人都会经历悲伤,但要从难过中成长。”

“你怎么会说这么多大道理?”我哽咽。

“因为我看电视上说的。”

回到家,婆婆已经躺到了冰棺里,我和大姑子抚着冰棺哭的泣不成声,谁也扶不起来。朦胧的听到一个声音说:“五五,你不能这样,你看看孩子,孩子被你吓到了,睁眼看看孩子。”

大姑子抱着我哭,她浑身在颤抖。

老公走过来,抱起我,把我带到院子里,我仍止不住难过:“怎么会这样,前两天好好的。”

邻居奶奶走过来,抱住我:“孩子,别哭了,你一哭,奶奶心都碎了。”

老公看着我,擦干净眼泪:“五五,要坚强,接下来,你要处理很多事情,你不能倒下,明白吗?哭等着,到没人的时候,我们再难过。”

我咽下所有的苦楚,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明明去参加别人葬礼,回来却举办起自己家的葬礼。

葬礼上,我们浑浑噩噩,老公眼睛一直猩红着。我走过去,他跪在草席上,他环住我的腰,我忍住泪水:“想哭就哭吧!”

“我没事。”他擦擦眼睛。

“我应允你三件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想好后可以给我提,咱妈在这里作证明。”我抱抱他的头,他太苦了,跟母亲最后一通电话都没能好好语气说话,人生太多来不及。

“第一件永远爱我。”他哼哼鼻子,“第二件一辈子不背叛我,第三件一辈子在我身边。”

我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说了等于没说,让你借用咱妈的力量,你还不借用,守夜辛苦你了。”

“没事,倒是你也两夜没睡了。”老公也揉揉我的头发,乱蓬蓬的。

“我睡不着。”我坐回自己位置。

葬礼三天,结束后,又急匆匆的回市里,公公在我们外甥的照料下,健壮如初,看见他,让我们更难过了。

“我妈一天都没让伺候过。”大姑子嘟囔一句就哭着上楼了。

“如果不是管你爸爸,你妈妈也不至于那么被忽略,病了都没有发现。”虽然很多药物一直在吃着,但似乎没有止住病态。我也有些恨公公了,莫名的堵心。为什么连累一个好人去世。

“都是命里注定的,”老公开始洗床单,几日堆积如山。

回来后,老公发烧了三天,一睁眼问我,老婆你在吗?

我抱着他的头告诉他:放心睡吧,我在。

他哭着说:老婆,不要走。

“嗯.睡吧。”

婆婆的死,我们一直不敢告诉公公,只在他听不到的地方讨论或者思念,婆婆突然离世,我们意难平,又恐公公听到后,受刺激再复发,所以,他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大锅菜,都不知道这大锅菜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他的媳妇去世了,直到公公去世,挖开坟墓,把公公婆婆葬到了一起,新坟的时候,不让女人去,埋葬公公的时候,我们见到了“婆婆”,儿子说:“看,那不是奶奶吗?她在里面睡觉呢!”

是啊,婆婆总愿意替公公安排好吃穿住行,她这次安排好了,就把公公叫走了,她总也不放心他。他们又在一起了。

下辈子,希望爱多一点,恨少一点,争吵少一点,幸福多一点。天堂安好。至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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