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民谣一姐”,回不去的1997
文/浅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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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逐自由,放逐自己。”
△艾敬
前不久,艾敬的个人艺术展在深圳美术馆举行。
是的,你没搞错。这个艾敬,就是当年把《我的 1997》唱红大江南北的民谣歌手艾敬。
但是现在,她的身份是一名艺术家。
她的绘画和装置作品,在东西方多个美术馆展出,她的雕塑作品《海浪》被国家博物馆收藏。
△艾敬作品展现场
就在去年,她还入围了华盛顿赫希洪博物馆2017年“全球最具开创性女性艺术家”提名,与草间弥生这样的艺术大咖同列于名单之上。
从民谣歌手到艺术家,艾敬的这个转身太过华丽,让人不禁要问:过去的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1969年,艾敬出生于沈阳一个普通的蓝领家庭。
就像她在《我的1997》这首自传体民谣里唱的那样,她的音乐老师是她的爸爸,而她的妈妈是唱评剧的。
在音乐道路上,艾敬算是走得比较顺畅的。父母都爱好民乐,肯花本钱培养她。她自己也争气,17岁就考进了当时门槛很高的著名歌唱家王昆领导下的东方歌舞团。
当时的东方歌舞团应该算大陆流行音乐的一个高地,多少人想进去而不得,而艾敬不久就离开了。
理由是,她不安份的个性与体制不相容。
19岁,她南下广州。凭着一副能唱歌的喉咙和清纯的外形,翻唱罗大佑、千百惠等歌手的作品,录制了十几张专辑,都很受欢迎。
钱是赚了不少,但“唱了那么多歌,没有一首是属于自己的作品”,这种虚假繁荣同样无法给她安慰。
所以一年多后,她再度选择了离开。
随后她北上,考进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后也拍摄了好几部影视作品,但最终,她也没有在影视圈发展。
原因是:这个圈子掣肘太多,与她自由的天性相悖。
艾敬身上有着一半的满族血统,用她自我调侃的话来形容:祖上是个游牧民族。
酷爱自由、不愿被束缚的天性潜伏在她的血液里,召唤她一次次去挑战“规范”。
小时候写字,因为厌恶田字格的框架,故意把字写得压线。虽然喜欢画画,但讨厌上美术课时对着一只杯子一遍遍临摹,宁可放弃画画。
这种个性应用在她的事业上,便成了别人眼里的“不识好歹”,一次次放弃好机会、好资源,去顺应内心对自由的渴求。
幸运的是,这个任性的姑娘,在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遇到了香港著名音乐人刘卓辉。
她仰慕他的才华,他则被她独特的气质和音乐天分吸引,俩人开始了长达十年的恋爱。
这十年里,艾敬被刘卓辉成就。
90年代是乐坛的黄金时代。
港乐空前繁荣,刘卓辉则开创先河,在北京组建了大地唱片公司,把香港乐坛成熟的运作方式带入内地,同时也把三宝、何勇、洛兵等内地优秀音乐人都网罗旗下。
艾敬的首张专辑《我的1997》就诞生于这样的背景之下。
刘卓辉集结了旗下最牛的制作班底,帮艾敬量身打造作品。所有的歌,都针对她的气质和人设去创作。
那年头,流浪还是一个很迷人的字眼,而从沈阳背把吉他一路唱到北京,年纪轻轻却经历丰富的艾敬,身上就具备这种独特的漂泊气质。
所以,专辑中一首《流浪的燕子》就成了附在艾敬身上的第一道标签。刘卓辉还邀请到了顾长卫,给《流浪的燕子》拍了一首当时还是很新潮的MV。
在他镜头下,扎着两条小辫子、穿着东北花袄的艾敬一出镜,便以她清纯似山口百惠的外形俘获了许多电视机前的观众。
但戏剧化的是,这张专辑后来最火的并不是这些大咖们的作品,而是艾敬自己作词作曲并演唱的《我的1997》。
当年专辑的大框架完成之后,刘卓辉觉得还缺点什么,便鼓励艾敬自己写一首歌,把这些年的经历用歌词的形式创作出来。
而那时候的艾敬听了很多西方的乡村音乐,也受到了民谣歌手苏珊娜·维嘉那类口语化歌词创作的启发,于是,她一气呵成,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我的1997》的歌词。
写完找人去谱曲,因为歌词里面有很多长句子,大家都说谱不了,最后艾敬没办法,只好自己写曲子。
没想到,这首歌一炮而红。
从宏观上看,《我的1997》暗含了97回归的大主题,但歌词细节,记录的全是艾敬个人的生活轨迹,包括当时她与刘卓辉的恋爱正经受着两地往来不便的考验。
他可以来沈阳,我不能去香港。
1997快些到吧,让我站在红磡体育馆。
1997快些到吧,和他去看午夜场。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艾敬以小见大,用小女人的情感诉求切中了大众心声。
其生活化的歌词也让人耳目一新,再配合张元导演的MV,双管齐下,重磅出击,令艾敬迅速跻身一线歌手行列。
在音乐事业上,艾敬的起点很高,运气也很好。
第一张、第二张专辑出来就大卖。
第三张专辑在日本录制,跟日本国宝级指挥家小泽征尔合作。到了纽约后筹备的第四张专辑,制作人是李寿全。
△小泽征尔与印度指挥家祖宾·梅塔和新加坡指挥家朱晖一起誉为世界三大东方指挥家。
△李寿全
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幸运,艾敬得到了,但是,她却不曾臣服于它。一旦这幸运束缚了她自由的天性,或违背了她的个人意志,她直觉的选择就是——放弃。
当时的内地歌坛,很多人都在唱不痛不痒的风花雪月和情情爱爱,但是艾敬不要。
她的作品都有着鲜明的独立思考的姿态,有对社会性话题的探讨,有她看世界的角度,有对自我的反思。
艾敬与听众其实是有距离的。这种距离感和王菲又不同。天后是表面清冷疏离,精神上平起平坐。艾敬却是外在热情亲和,其实精神筑起了高地。
乍一看挺接地气,但那根精神导索,一直是飘在空中的,不会轻易被人抓到。
她曾被记者提问:什么人适合听你的歌?
她答:肯定是要精神上富有的人,精神上贫瘠的人不行。
所以,当她发现内地的创作环境不再符合她的理想之后,就有了抵触之心。
再加上后来,内地开始流行综艺节目,歌手做宣传需要通过上这种节目装疯卖傻去配合,到最后才能唱上一首自己的歌。
艾敬迫于宣传需要,偶尔上过一次节目,非常反感,半夜醒来想到这个事,身体发肤都会有“痛感”,真正是“切肤之痛”。
那个时候开始,她萌发了离开北京的念头。
2002年,艾敬旅居在纽约,开始涉猎艺术创作。
她与艺术的渊源,其实可以追溯到1994年。她去巴黎,一天之内走访了卢浮宫与蓬皮杜两个艺术宫殿。
一个古典,一个现代,两种完全不同的艺术风格猛烈碰撞,给了艾敬极强的冲击感。出了美术馆后,她一头扎进了艺术书店,向着这个知识体系深潜下去。
1999年的时候,艾敬给自己的唱片随手画的宣传涂鸦,被当代艺术家张晓刚看到,觉得很不错,就建议她跟自己学画画。
虽然被名师收为弟子,但艾敬并不像其他学员一样,规规矩矩地先学传统技法。她最喜欢画骷髅,还给骷髅起名字、配诗作。
别人都不理解,幸好张晓刚知道她的性格,由着她的性子慢慢引导,直到她形成自己独特的绘画风格。
△张晓刚与艾敬
2004年,艾敬开始自由创作以LOVE为符号的绘画作品。
据说,她对于画画的投入劲头让她父亲感到害怕。从前那么爱美的人,为了画画,竟然能四五天不洗头,极致地利用时间。
但她的努力也让她逐渐被艺术圈认可,国际上的知名度越来越高。
所有的这些倔强、叛逆、不妥协,一步步造了现在的艾敬。
许多年后,她回顾自己的半生,感慨地说:
“如果有人能影响我的创作,我一定不会是现在的自己。我认定自己做的事情有意义,而且可以做好的时候,我就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流浪,真的是艾敬血液里的属性。
从北京到纽约,从民谣歌手到艺术家,艾敬一直没有停下她的脚步,背负着“异乡人”的标签 ,始终行走在追寻的旅途上。
她曾说:我从来没有真正渴望过停留,这可能与我是满族———游牧民族有关吧。只有当自己是过客时,才自由、快乐。
年轻时代的艾敬,眼神清亮,笑容既羞涩又温暖,从不曾被俗世浸染。
如今十几年过去,虽然芳华已逝,但她的眼神依旧清亮,笑容依然又羞涩又温暖,依旧是那个脱俗的艾敬。
当年,她与刘卓辉的感情,因为彼此生活与创作理念上的分歧宣告结束,这些年来,她的感情世界成谜,只知她的另一半是位美籍华裔。
关于他们的爱情,坊间报道只有简简单单一句:他们现在生活得很幸福。
始终觉得,艾敬这样的女子,原本就不需要用那些附加的东西来体现她的价值。绯闻也好、婚姻也罢,都是她精神世界以外的东西。
时至今日,她的精神世界已被扩容得像一颗孤独星球,辽远深邃,独自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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