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05日 星期二

基因的复仇

疯狂的原始人活了五万年,他爱上女医生赵晓澜,却将其杀害。赵晓澜刚出生的孩子——何均逃到南方小城,何均长大后发现邻居女同学周俪是个神奇的人,她和外星人有关。周俪全心全意地帮助何均,但她却得不到何均的爱,最终不免落入敌人的陷阱。在寻找真相的途中,亦敌亦友的Lisa始终蒙着神秘的面纱,她背后的组织拥有毁灭人类的力量。何均渐渐明白自己的离奇身世,但作为凡夫俗子的他,却无力为母亲报仇。何均在各股强大势力间苟延存活,尽管无奈,但他仍抱有一股信念,他内在和外在的世界绝不会被轻易摧毁。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指向人类至今无法解释的起源问题……

赵晓澜躺在妇科检查床上,这一张普通的床因为有了一对搁腿架,而让众多病人感到生畏,就连身为妇产科大夫的她,这时候也惴惴不安,仿佛自己是暴露在空气中的酒精,不断挥发,变淡。

就在三年前,世界首例试管婴儿在英国诞生,拉开了生殖医学的革命序幕。很快世界各国的试管宝宝相继出生,澳洲居然已经有了试管龙凤胎的成功案例。有了这样的技术,造人就变得极其简单。卵子、精子、子宫,这三样材料的提供者可以来自三个毫不相干的人,只要集齐了它们,便可以像工业化社会的零件组装作业那样,把一个个活人制造出来。

人类繁衍的秘密一旦被揭去面纱,自然就没有人再相信转世投胎的传说,也不会有人相信是亚当夏娃偷吃禁果后才首次发明了造人这项技术。造人确实就如同包饺子一般容易,在科技引领世界的大环境下,人类伦理的根基已渐渐被掏空。

赵晓澜其实不怎么关心这些腐朽的伦理问题,为国家争光,赶上世界科技前沿,才是这代知识分子义不容辞的使命。赵晓澜的父亲赵伟光,是早年留学英国的产科博士,为了报效祖国,他举家回归,拯救了无数新生儿和产妇的生命。但赵博士挽救了他人,却也提早耗尽了自己的生命,于去年积劳成疾,来不及退休就过世了。和许许多多的同行一样,赵晓澜的父亲捐献了遗体,用于医学研究。学医人的伟大之处,就在于能在常人达不到的高度看待生命。

赵晓澜深受父亲爱国情怀影响,女承父业,在而立之年就成为了一名医术高超的副主任医师。国家现在正开始组织筹备试管婴儿的学术技术攻关。赵晓澜成了项目攻关小组的一员,主要是对卵子的早期保存和发育进行研究。尽管现在国家正提倡少生优生,计划生育,但那不是医学专业的人该考虑的事情,让所有母亲都能生出健康的宝宝,才是一名妇产科医生要努力的方向。

通常卵子的获取需要对人体进行开创性手术,那会导致女性的痛苦并产生手术风险。赵晓澜认为,如果女性的输卵管和卵巢没有问题,那么完全可以从输卵管中获取到卵子。这是医学进步过程中,无数想法中的一个,大部分想法都以失败告终,而有些想法却能创造奇迹。就像那位德国医生Forssmann,从自己的左肘前静脉插入一根导尿管送入右心房,并拍下一张心导管胸片。他用自己的身体证明了,在理论上并不需要外科手术,就可以研究病变心脏的结构。

医学与化学、物理不同的一点,也是最难的一点,就是研究对象是活生生的人。很少有人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医学试验的对象,特别是像这种取卵的试验,想找到志愿者更是难上加难。赵晓澜打算先拿自己做研究,她叫上父亲的学生莫思嵘,协助她完成试验。

赵晓澜对自己的月经周期一直很有信心,时间稳定,前后刚好30天。上次月经结束后,她开始给自己注射人绝经期促性腺激素,以刺激卵泡发育生长。昨天又注射了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这可以使成熟的卵泡排卵。随着排卵性腹痛袭来,这时候在输卵管壶腹部会有不止一颗的卵子,正是取卵的最佳时间。

老莫用一根纤细的导丝软管,在超声波仪器的显影下,伸入输卵管。吸引器开始往外吸取体液,每一滴流进试管的液体里都有可能含着一颗卵细胞。据说卵细胞是人类唯一能用肉眼看到的细胞,可是这透明的小东西直径只有十分之一毫米,还是很难被发现。

赵晓澜望着那台进口的B超机,清晰照出自己子宫的轮廓,感慨外国科技的强大,单凭本国现有的学术研究水平和医疗器械研发能力,要赶上世界尖端领域,还有艰辛的道路要走。还好有王敏的协助,凭着他是新加坡华侨的身份,给医院提供了不少海外最好的设备,还有很多珍贵的学术资料。

赵晓澜问莫思嵘:“老莫,你的好哥们最近又到哪儿去了?去买个设备要这么久吗?”

老莫推了推眼镜框说道:“你自己未来的丈夫,你还不清楚?”

赵晓澜笑道:“我现在跟他非亲非故的,哪里比得上你,平时两个人混在一起,跟亲兄弟似的。”

老莫抬起头来,口罩遮住了他的表情,“那你们就趁早结婚呗,结了婚,就是亲戚了。”

赵晓澜望着头上的无影灯,叹息道:“组织上这不是还在研究吗,毕竟他是外国人,政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过。”

老莫说道:“干脆你们先生个孩子,到时候看领导怎么办。你们两个可是医院的宝贝,改革开放的春风一定会吹开领导的陈旧观念的。”

“不错呀,老莫,自从前年你掉沟里,磕破了脑袋,现在越来越会说人话了,是不是开窍啦?不过,我自己也不急着结婚,个人问题比起岗位事业,都不算问题。反正王敏他也不想要孩子,你们男人,最坏的缺点就是不喜欢孩子,还喜欢骗人。”不知是否因为疼痛,赵晓澜紧锁住眉毛。

老莫劝道:“他确实挺忙的,要是撒谎,应该也是好心的。”

赵晓澜一脸气愤,“有这样撒谎的吗?老王说自己有血友病,会遗传。切,我们学医的,会不知道这么有名的遗传病?他要真有病,还能三十好几了,整天跟头马似的,到处跑?这病是性联隐性遗传,他要是没有这病,就不会遗传。就算遗传,孩子能像他一样就行了。再说,我们谁没几个遗传病的,浑身都是病,重不重就另说了。”

老莫俯着头,白帽子在那里探来探去,“澜姐,你身体现在是挺不错,可禁不住岁月蹉跎啊,再过几年,生孩子就危险了。”

赵晓澜想到这事,心中添堵,于是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回正在进行的取卵试验上来。装体液的试管已快盛满,她感觉试验可以告一段落了。试管放入了保温箱,赵晓澜也下了手术台。

稍事休息之后,她又开始用显微镜找卵子,最后只找到一颗。这个结果让她很不满意,因为临床上想要成功完成体外精卵结合、胚胎培育、移植以及最后的妊娠,仅靠一个卵子的成功率是很低的。

不过让她欣喜的是,见到了自己的卵子,也算半个孩子吧,看上去像个糯米团,实在太漂亮啦。

赵晓澜赶紧问老莫:“你的精子库,有好的样本吗?”

老莫挠挠头:“有一些,都是医学院的学生。”

“不要这些愣头青的,有没有教授级别的,我要给她喂高智商的基因。”

老莫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说道:“澜姐,我有个秘密,你听了别生气。”

“快说,卵子冷了就坏了。”

“我那里有王敏的冷冻精子,去年大量采集的时候,我央求他给的。我感觉他的基因也是数一数二的。”

“嗨,就这事,我生什么气,快去准备。”

经过一整晚的操作,保温箱里躺着的那团胚胎,已是一个新的生命。赵晓澜愣愣地望着保温箱发呆。对于生命的巧夺天工,这份感受从未如此强烈。她仿佛看到了未来,一个孩子正咿咿呀呀地学她讲话,跟她撒娇,还有那咕咚咕咚喝奶的样子。

赵晓澜告诉老莫,试验结束了,让他回去休息,自己收拾收拾完,也要放几天假。

半个月后,赵晓澜的月经没有如期而至,身为产科医生的她毫不意外,她甚至凭感觉就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等到王敏和老莫知道这事,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老王的第一反应就是欣喜若狂,他摸着晓澜的肚子亲了又亲,却没有问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这让晓澜很是诧异,她质问老莫是否已告诉老王精子的事情,老莫说向主席保证,没有说过。她叮嘱老莫,继续保守秘密,又告诉老王,精子是医学院学生的。王敏竟然还点点头,表示真应该感谢那位无名英雄。这时候赵晓澜的妊娠反应已经很强烈,她没有精力去搞清楚王敏的想法,决定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

晓澜的家人,她的妈妈以及姐姐、姐夫,都是大学老师或者医生,是典型的书香门第,思想开放的知识分子家庭。对于晓澜的怀孕,他们一致表示支持。这个小生命的诞生,让全家人渐渐从去年晓澜爸爸突然离去的阴影中走出。只不过社会风气还无法接受未婚先孕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的作风,这甚至会影响到赵晓澜的工作和以后的生活。所以只有医院最高层的领导,她爸爸的老同事知道此事,并批准她请长期病假。

在市郊的农村,一个偏僻的大宅子,赵晓澜在这里安静快乐地度过了孕期的后半段。她的妈妈,还有王敏,整天都陪在她身边,姐姐姐夫、老莫也经常来看望她。在一个宁静的冬日午后,宫缩的阵痛终于开始,所有人都汇集于此。除了晓澜和她腹中的胎儿,每个人都面带笑容。有全套的妇产科仪器、药品齐备,姐姐的产科医术也是全市最好的,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诊所。如果发生意外,有汽车可以10分钟赶到附近的大医院,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王敏今天一直都很兴奋,陪着晓澜,讲奇闻轶事给她听。王敏是个讲故事的高手,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晚饭时间,晓澜催王敏去吃饭,自己也小睡一会儿。王敏只吃了一个柿子饼,就被老莫拉到屋外去散步。

天空只剩下西边的一抹残霞,邻近的小山包传来灰喜鹊的叫声,这里是没有被开垦的荒地。站在一条小溪边,老莫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和王敏说着什么。

“Min,我们部落附近的景色也是这般模样,你还记得吗?”

王敏摸着溪边枯黄的芦苇回道:“是啊,虽然已经过去五万年,我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你总是天黑的时候来找我聊天,大家都睡了,我们就在岩壁上作画,画狮子和羚羊。颜料需要用野牛的油和着红泥才能做出来,酋长总是臭骂我,说我浪费食物。”

老莫接口道:“酋长就是个老狐狸,他自己的心思才叫多。为什么他每次都要把野牛的眼睛抢走吃掉,那次我偷听他说梦话,才弄明白,原来他想长出能看见仙女的眼睛,这样就能抓到仙女,跟她那个。”

王敏叹气道:“哎,没意思,他们总是这样。为什么不想着跟仙女一起唱歌呢。他们每天到处抓野兽吃,吃完睡觉,生自己的小人,见到其他部落的小人,却要打死,这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总是追着灵婆,问她到底有没有水神,如果有,那水神到底想干嘛,这样每天都一样,就不厌烦吗。灵婆却从来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她说我脑袋不好使,叫我离她远点。”

老莫把一颗石子踢到了小溪里,说道:“结果我们就真的去了好远的地方。那次打猎,大白天的,你为什么又把我叫出来,你明知道他们是看不见我的,只有你能,这样麻烦不就来了?”

王敏解释道:“那次,大家藏在草丛里等羚羊经过,我后背实在痒得不行,想叫你帮我挠挠,然后我们就拌嘴了,又把羚羊吓跑了。”

老莫拍拍王敏的肩膀,说道:“毕竟部落饿了一整个冬天,也难怪他们说我们是捣乱分子。但是,把我们赶走就太卑鄙了。”

王敏微笑道:“不把我们赶走,我们怎么能活得这么长久。还记得那只角马吗,它简直就是水神派来的救星,在我们快饿死的时候,它衔来了果实。”

老莫摇摇头,“依我看,那真像是一只幽灵,你却和它成了朋友,还骑着它到处奔走,草原上从来都不会有动物允许别人骑的。结果就是,我们遇上了那块飘着的石头,见到那石头,身体就动都动不了,被石头吃进去的时候,我以为马上要死了呢。”

王敏感慨道:“今天我们不是还好好活着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啊,生命的精彩之处,就是不断会有惊喜等着你。”

老莫忽然阴着脸说道:“可是精彩只属于你,你是真正的活着,而我,被困在月亮上整整五万年,生不如死。”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活着,不要恨我,我们从小就一直在一起,我不知道你还能离开我去到另一个地方,这是我的错。”王敏的脸上显出愧疚。

老莫一只手搓着鼻子,说道:“算了,不怪你。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我有时候在想,我们是不是被那个石头催眠了,这一切都是在梦里,等醒来的时候,我们还是穿着兽皮,好端端地躺在山洞里。”

这时候的王敏,脸色苍白,眼里布满血丝,而他自己却没有丝毫觉察到,继续和老莫聊着。“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看到的听到的,这一切也许都不是真的。现在你回来了,可能预示着梦就快要结束了。”

老莫继续说道:“嗯,都是幻觉,我告诉你,今天就是梦醒的日子。你看到那远处山洞里的火光了吗,那里有几个短腿兽正在烤肉吃。短腿兽虽然跟我们长得差不多,但他们根本不是人,连说话都不会。我们去抢了他们的肉,带回部落,也许酋长就会原谅我们。如果短腿兽敢反抗,我们就杀了他们,你还记得你的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王敏的脸上现出狰狞,“她独自去捡柴火的时候,短腿兽抓住了她,被吃得只剩下一堆骨头,那时候我发誓要杀光所有的短腿兽。”

老莫指着芦苇丛里插着的两根钢筋说道:“快看,连水神都在帮我们,给我们送来了武器。”老莫拔出那两根拇指粗的钢筋,递给王敏一根。钢筋的一头已被削尖,闪着寒光。

王敏掂量着钢筋说道:“这比我们部落里用木头做的标枪沉多了,如果投中狮子,肯定扎透了。”

“好饿啊,你感觉到肚子咕噜噜叫了吗?”

“是啊,我已经饿得心里发慌了。”

“那我们赶快行动吧,回到部落,也该去见见妈妈了,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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