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炜：转基因鱼的安全性

胡炜，男，博士，研究员，博士生导师，鱼类基因工程学科组组长，副所长。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创新研究群体学术带头人，湖北省自然科学基金创新群体学术带头人。先后在南开大学和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获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委员，中国水产学会淡水养殖分会副主任委员、水产生物技术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动物学会比较内分泌分会理事，中国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学会农业分会常务理事，湖北省暨武汉动物学会理事。Comparative Biochemistry and Physiology All 4 Sections编委、《农业生物技术学报》和《遗传》编委。

主要从事鱼类生殖发育调控、鱼类分子遗传育种和克隆胚胎再程序化机制等研究。先后主持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863项目、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项目和湖北省杰出青年基金等研究。发现脊椎动物中枢神经系统中最主要的抑制性神经递质GABA对生殖具有双重调控作用，揭示了鱼类生殖轴中重要信号分子在脊椎动物雌雄生殖中的不同功能及调控性腺发育的机理，发现了鱼类生殖轴与生长轴间新的信号调控通路，发现鱼类配子成熟需要RNA的m6A甲基化修饰，创建了鱼类育性可控的生殖开关新策略。合作培育出具有优良养殖性状的冠鲤和生殖发育可控的吉鲤，全面系统地评价了冠鲤的生态安全。首次报道了低溶氧耐受鱼的成功研制。建立了黄鳝、鲤、鲟等重要养殖鱼类高效特异的基因组编辑技术平台，并有效运用于遗传育种和基因功能研究。建立模式动物斑马鱼的克隆技术，获得斑马鱼体细胞再程序化机制及克隆胚发育机理研究的新发现。

在Genetics，Endocrinology，Journal of Molecular Cell Biology，Journal of Neuroendocrinology，Biology of Reproduction，Marine Biotechnology等学术期刊上发表SCI论文80余篇，其中封面论文4篇；参编国内外著作5本。获美国发明专利3项，获中国发明专利5项。授课主题是《转基因及其安全性--以转基因鱼为例》。

本文系胡炜在12月举办的2019年全国媒体记者转基因报道研修班的报告。他的报告主题是《转基因及其安全性--以转基因鱼为例》。以下为现场文字记录，文字已经作者审阅。

各位老师、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下午好，非常高兴有机会与大家交流，我将以转基因鱼为例，与大家探讨转基因的安全性。

我们要谈转基因的安全性，首先要知道什么是基因？“基因”一词是由“GENE”英译而来，通常指每一种生物有机体内部含有的遗传物质，是生物及其特性能够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的基本单位。人类、动植物及微生物体内都有成千上万个基因。我们吃东西时，一口就吃进去成千上万个基因。基因的化学成分主要为脱氧核糖核酸，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DNA，DNA是化学有机分子，不是细胞，不是生物，也不是生命。

为什么要进行转基因鱼育种呢？鱼类等水产品作为一种优质的动物蛋白源，已经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同。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认为，鱼类等水产品在消除饥饿、减少贫困和增加营养等方面起着重要作用。鱼类等水产品消费比较高的国家如日本、挪威等国都是在健康和长寿方面名列前茅的国家。就我国而言，人们的餐桌上约1/3的动物蛋白来自于鱼类等水产品。这些水产品中约75%来自于水产养殖。中国的水产养殖产量约占世界产量的2/3左右，是全球第一水产养殖大国。2016年，中国营养学会发布的《中国居民膳食指南2016版》更是推荐我国人民每周摄食280~525克鱼。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膳食结构的不断变化，对鱼类等水产品的需求还在不断上升。

这是10月份发布的中国粮食安全白皮书，我国人民实现了由“吃不饱”到“吃得饱”，并且“吃得好”的历史性转变。吃得好更多体现在优质蛋白质的摄入增加。2018年，水产品的人均占有量是46.4公斤，猪牛羊肉是46.8公斤。水产品跟猪牛羊肉差不多了。这么多水产品的主要来源是靠养殖，但是很多的主要养殖鱼类还没有优良品种，比如大家都知道的草鱼，是四大家鱼之一，草鱼是全世界养殖产量最高的水产动物，我们国家2018年的草鱼养殖产量超过了550万吨，但是至今还没有一个草鱼优良品种。

很多鱼生长速度慢，导致养殖周期长，不仅增加了养殖成本，而且也加大了养殖风险。坦率地说，每年夏天我都非常害怕突然接到试验基地打来电话，因为鱼在夏天非常容易缺氧，如果处理不好，一夜之间就会泛塘而大量死亡，这个时候试验基地突然打电话，往往不会是好消息。还有极端天气引起的温度急剧变化也会造成养殖鱼类的爆发性死亡。这是2017年6月，某渔场因高温导致6万斤鱼泛塘死亡。如果寒潮突然来袭，不耐寒的鱼就可能被冻死。此外，养殖过程中还会受到病害威胁，为防治病害而不规范的用药又进一步导致养殖产品药物残留，影响到水产品的质量和食品安全。因此，我国水产养殖转型升级和绿色发展迫切需要快速生长、品质优良、抗病抗逆、环境友好和高效营养利用的养殖新品种。

用杂交育种可以吗？可以，自从人们认识到生物的“杂种优势”现象后，杂交育种在培育优良农作物和动物品种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杂交育种能否顺利进行的重要前提是不同物种间能否成功完成有性交配。杂交的生物学本质是来自于父本和母本的全套遗传物质通过有性杂交发生交换组合，产生变异，再从变异的群体中筛选出父母本优良特性聚合在一起的个体，进而获得优良的品种。但是有些难题是杂交育种技术本身难以解决的。因为两个物种或品种的杂交过程中引入了成千上万个基因，通过杂交获得优良目的性状的同时，某些非预期性状的基因也可能会伴随转移。通过转基因育种技术，就有可能解决这样的难题，采用转基因技术育种时，只有与优良性状相关的基因才会被引入。

那么怎样进行转基因育种呢？进行转基因育种的第一个前提是我们首先要明确转什么基因，要转的这个基因的功能一定是明确的，比如说这个基因是与鱼的高产性状有关，这个基因是与鱼的抗病性状有关，这个基因与鱼的抗逆性状有关，我们就先把鱼的这个基因找到。这是上午朱先生展示的示意图，我们通过基因克隆的办法获得这个已知功能的基因，再通过基因重组和基因转移研制出转基因鱼。也就是说，转基因鱼育种是预先设计要进行遗传改良的某种优良性状，科学家将决定鱼类这个性状的基因分离出来，转移到缺乏这种优良性状的鱼的基因组里去，从而培育出具有优良性状的鱼类新品种。从这个角度来讲，转基因鱼育种预先设计和锁定优良性状后转移相关基因而培育优良品种，可以说是一种量体裁衣式的技术。我们也可以把它认为是传统杂交育种的逻辑延伸，但具有明显的定向性、精准性和可控性。鱼的种类非常多，超过了现存脊椎动物一半的以上，遗传资源非常丰富，通过基因转移，我们就可以把那些决定鱼类优良性状的基因充分应用。

自从1985年中国在世界上开创了转基因鱼育种研究，培育出世界第一批转基因鱼，并建立了转基因育种理论模型后，世界范围内有30多种鱼进行了转基因育种探索，主要围绕着鱼类的高产、抗病、抗逆、性别和品质进行遗传改良。这30多种鱼包括了世界水产养殖的许多重要品种，如：鲤鱼、罗非鱼、鲇类及鲑鳟鱼类等。其中，2003年，新加坡国立大学研制的转荧光蛋白基因的斑马鱼被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作为观赏鱼上市，大家看到的这些五颜六色的鱼就是转萤光蛋白基因斑马鱼。

在这30多种水产养殖转基因鱼中，有5种转全鱼生长激素基因鱼建立了稳定遗传的家系。之所以叫全鱼基因，是指转移的基因元件全部来自于鱼自身，没有转移其他非鱼类的任何基因。为了叙说的方便，我在这里说的转基因鱼，如果没有特别说明的话，是指转全鱼生长激素基因鱼。这5种转基因鱼包括中国的转基因黄河鲤，美国、古巴、英国培育出的转基因罗非鱼，韩国培育出来的转基因泥鳅，美国和加拿大培育出的转基因银大马哈鱼，还有大家知道的美国和加拿大培育出来的转基因大西洋鲑，也就是转基因三文鱼（水优三文鱼）。2015年11月，转基因三文鱼被FDA批准为第一种可供食用的转基因动物产品。

2016年5月19日，加拿大卫生部和加拿大食品检验检疫局也批准了水优三文鱼进入市场销售，他们认为水优三文鱼与对照三文鱼营养价值没有差异，不存在任何危害人类健康的风险。这是加拿大卫生部发表的公告。2017年8月份，水丰技术公司宣布在加拿大首批售出1万镑（约合4535公斤）的转基因三文鱼。

转基因三文鱼转的是什么基因呢？转基因三文鱼是由加拿大纽芬兰纪念大学的两位科学家研制的。1989年，他们将绵鳚的抗冻蛋白基因的启动子和终止子与大鳞大马哈鱼的生长激素基因cDNA 重组，构成全鱼生长激素基因后导入大西洋鲑中，获得了转全鱼生长激素基因的大西洋鲑，也就是转基因三文鱼。转基因三文鱼显现了很好的生长优势，就像上午朱先生介绍的，养殖18个月就可以达到商品规格，而正常养的对照三文鱼需要36个月才可以达到商品规格。

研制出转基因三文鱼以后，它的产业化过程非常漫长。这是转基因三文鱼产业化历程的概况。1989年把鱼培育出来，1995年开始向FDA申请产业化，2013年完成所有的安全评价，包括食品安全评价和环境安全评价。FDA将转基因三文鱼的安全评价资料向社会公布，供公众评议，收集社会各界的意见。直到2015年，转基因三文鱼才获得FDA的安全食用许可，前后花了20年的时间才完成整个产业化的进程。其间，Flethcher教授也到我们实验室来访问交流过。2000年我们就完成了冠鲤的中试与食品安全评价，2002年Flethcher教授到我们中试基地进行了参观和交流。

第一批转基因鱼研制出来至今已经30多年了，转基因三文鱼也在美国和加拿大产业化了。我相信大家非常关心转基因产品的安全性。实际上转基因产品的安全性从以下2个方面得到了保证。一是严格的管理制度来保障转基因产品的安全性，一是严格的生物安全性研究保障转基因产品的安全性。在管理制度方面，我们国家和世界各国对转基因产品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建立了严格的监管体系，涉及到了从转基因对象的研究、产品的研发到产业化的全过程，从实验室到最终的产业化，整个过程都受到了严格的监管。我前面讲转基因鱼时之所以要把转的基因名称说出来，是因为转基因产品的安全性是采用个案评估的原则来进行，不能笼统的说转基因产品安不安全。批准商业化的每一种转基因农产品都经过了有史以来最严格的生物学安全检验，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种食品经过了像转基因食品这样严格的管理和检验。

这是我们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评价办法》规定的转基因产品的安全评价要求，是按照科学、个案、逐步的原则进行。转基因生物的研发从实验室开始就进行监管。以冠鲤的培育为例，因为鲤鱼是基因转移的受体，我们在实验室的研究阶段就要评价鲤鱼的安全性、基因转移操作的安全性以及研制出的转基因鲤鱼的安全性，只有通过了安全性评价，才可以向国家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的专门机构提出申请，在具有严格安全监控的养殖场池塘中逐步进行中间试验、环境释放试验、生产性试验等不同规模的试验，逐步、严格、系统的科学评价冠鲤的安全性。只有提交上一阶段的试验总结报告，经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安全评价合格并由农业部发文批准后，方可根据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审批书的要求进行相应的后一阶段试验。依次完成各阶段的安全评价后，才可以向国家相关部门申请转基因品系的安全生产证书。

包括转基因鱼在内的转基因生物安全性包括食用安全性和生态安全性。那么转基因食品安全评价的标准由谁说了算呢？显然不是隔壁的王大妈说了算。转基因食品安全性是根据国际食品法典委员会制定的国际食品标准，采用实质性等同性原则通过个案评估进行评价。实质性等同原则是对包括转基因鱼在内的所有转基因生物的食用安全性评价的原则，是对转基因食品与传统食品相对的安全性进行比较，评价内容包括受体生物的安全性，基因操作的安全性，基因表达产物的安全性，研制的转基因生物及其加工产品的安全性等，涵盖了营养学、毒理学、致敏性及结合其他资料进行的综合评价。

那么，转全鱼生长激素的鱼安不安全呢？冠鲤是将草鱼的生长激素基因转移到黄河鲤后得到的转基因鲤鱼。也许大家一听到“激素”两个字就害怕了。要知道激素有很多种，但彼此很不一样。人们常常听说的雌激素和雄激素是一类很稳定的小型的化学分子，吃进去后会在身体中积累而发挥作用。而鱼的生长激素是一种蛋白质，它的化学性质跟雌激素和雄激素完全不同。实验室学生的工作如果涉及到蛋白质的话，他们在实验室想要得到一个完整的蛋白分子也不容易，得到以后往往担心蛋白质会降解，因为蛋白质分子非常脆弱，如果蛋白质降解的话试验就白干了。鱼的生长激素被消化分解后成为营养物质被吸收，就像吃的肉蛋奶等其他所有蛋白质一样。与普通鲤鱼比较，冠鲤体内表达有微量（纳克级）的草鱼生长激素蛋白，我们的研究发现冠鲤体内生长激素周年平均水平约为对照鲤的2.2倍。从摄入生长激素的角度而言，吃一条冠鲤相当于同时吃了一条鲤鱼和草鱼。鲤鱼在中国具有约3000年养殖和食用历史，“洛鲤伊鲂，贵于牛羊”等等耳熟能详的诗词我就不多念了。也就是说，人们安全地食用鱼类生长激素已有约3000年。草鱼的食用安全性也毋庸置疑，我们国家每年草鱼的养殖产量超过了550万吨。单独吃鲤鱼或者草鱼大家觉得安全，如果把草鱼和鲤鱼放在一起吃，大家会觉得有问题吗？从逻辑上讲应该是安全的。事实上，按照国际食品安全评价规范，国家监管部门严格、系统地科学评价了冠鲤的食用安全性，发现摄食冠鲤和摄食普通黄河鲤的小鼠及其子代在生长发育、器官功能、生殖能力和子代成活率等等指标都没有差别，即冠鲤和普通黄河鲤具有同样的食用安全性。我们还做了很多自愿品尝活动，这里展示的是215年12月6日在北京湖北大厦的品尝活动，也有很多媒体的朋友参加。如果冠鲤的食用安全性有问题的话，显然我今天不可能站在这里与大家进行交流了。另一方面，转基因三文鱼转移的也是鱼类的生长激素基因，我在这里展示的是美国FDA在网上公开的关于转基因三文鱼的安全评价，我把原文展示在这里，大家可以清楚地看到结论：食用转基因三文鱼和普通三文鱼是一样的安全。

除了食品安全性，大家还担心转基因鱼的生态安全性。转基因鱼的生态安全性包括两方面，一方面人们担心转基因鱼长得快、个子大，是不是转基因鱼的生存力可能很强，如果释放或逃逸到自然水体以后，会不会把其他鱼的空间占住了，整个水体最后只剩下转基因鱼，是不是会影响物种多样性？另外还担心转基因鱼有没有可能跟其他鱼发生交配，这样的话会发生基因漂移，会影响遗传多样性。目前有大量的关于转全鱼基因鱼的生态安全评价研究，主要是通过比较分析转基因鱼与对照鱼的种群适合度，进而评价其生态安全。种群适合度参数比较多，我这里只举几个例子说明。比如说冠鲤的生存力，我们选了两种凶猛性的鱼作为捕食者，研究了冠鲤逃避捕食的能力。鳜鱼是一种伏击型的捕食者，蒙古鲌是一种追赶型的捕食者。我们分别在室内水族箱、室外水泥池和鱼塘等不同试验规模与生境条件下，进行了5天的急性捕食，60天的中期捕食和近1年的长期捕食试验。在水泥池和鱼塘中，我们分别种了一些水草，给捕食者也给转基因鱼躲避的空间，设计了一些不同的生境条件，不进行任何的人工投喂与干预。把捕食者、转基因鲤鱼和对照鲤鱼放进去看谁的生存力强。最后发现无论在哪种试验条件下，转基因鲤鱼逃避捕食的能力远远低于对照鲤鱼。

为什么转基因鲤鱼逃避捕食的能力比对照鲤鱼差呢？我们比较研究了这两种鱼的游泳能力。利用鱼类游泳仪分析，我们发现转基因鲤鱼的游泳能力比较差。此外，转基因鲤的日常代谢率也比对照鲤高，日常代谢要消耗能量，这可能导致转基因鲤的游泳能力下降，所以逃避捕食者的能力会下降。

我们对基因漂移也进行了分析，人们主要是担心转基因鱼可能通过有性交配，把基因转移到其他的鱼里面去。各种鱼繁殖的时间不同，要求的环境条件也不同，自然环境中不同种鱼之间发生有性交配的可能性非常小。武汉地区的鲤鱼繁殖时间是每年的三四月份，我们收集了其他10多种也在这个时间繁殖的鱼，与鲤鱼进行人工授精，结果发现在人工授精这种极端条件下，只有鲫鱼与鲤鱼杂交的极少数胚胎可以发育。

转基因鲤鱼和普通鲤鱼杂交后会有什么结果呢？我们将6条成熟的冠鲤，6条对照的雌鲤和6条对照的雄鲤放在一个面积为3亩的鱼塘里，不进行任何干预，让这18尾鱼自然繁殖产生后代。3个月后采用亲子鉴定技术，检测了约3000尾鲤鱼样品，最后发现转基因鲤鱼的繁殖力与对照鲤相同，但是其子代幼鱼的存活率显著低于对照鲤鱼。

除了对单个种群适合度参数进行评估外，我们还构建了一个面积为100亩的人工试验湖泊来评估转基因鲤的生态安全性。这个人工试验湖泊完全封闭，鱼类群落结构等具有典型的长江中下游湖泊特性。将转基因鲤与对照鲤释放到这个人工试验湖泊后，我们发现在湖泊里面，转基因鲤鱼和对照鲤鱼生态位保持一致。和对照鱼比较，转基因鲤鱼的食性并没有发生改变，对照鲤鱼喜欢吃什么，它也喜欢吃什么，转基因鲤鱼没有在自然环境里变成所谓的科学怪物。

总之，冠鲤具有较低的生存力，与对照鲤属于同一个营养级，如果逃离到自然生态系统中难以形成爆发性的种群。在鲤自然分布水域，冠鲤对水生态系统的压力远远低于对照鲤。当然，如果冠鲤跑到北美去了另当别论，前提是在有鲤鱼分布的水域。这是FDA公布的转基因三文鱼的生态安全评价报告，这个报告在2013年向社会进行了公布。

我们不仅仅对冠鲤的生态安全进行了评价，实际上还未雨绸缪，采取了生态安全防范对策。如果转基因鱼不能繁殖产生后代，即使1万尾甚至更多的转基因鱼逃逸到野外，它的种群也不会发展壮大，最后都会走向消亡。如果转基因鱼不能繁殖，它更不可能跟其他鱼产生有性交配而发生基因漂移。我们与湖南师范大学合作研制出了吉鲤，吉鲤是三倍体鱼，就像无籽西瓜一样，没有繁殖能力，同时又保持了快速生长的特性。

美国FDA在公布水优三文鱼的评估文件后，也收到了很多反对意见。但FDA仔细分析了收集到的反对意见后，认为转基因三文鱼的安全评估已经涵盖和解决了环保组织和公众担心的问题，他们认为转基因三文鱼的安全性应该以客观的科学评价结果为准则。可以这么说，我们关于冠鲤的安全评价研究，跟美国的转基因三文鱼比较，他们做过的实验我们都做过，还有一些他们没有做过的实验，我们也做了。我们的实验更充分，数据更详尽。

下面简单跟大家汇报一下我国的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法规体系是国务院2001年颁布的《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条例》，根据管理条例制定了一系列的管理办法，我就不详述了。这是转基因生物安全管理的技术支撑体系，也就是农业转基因生物安全委员会，安委会不是前些年传说中的非常神秘的组织，一点都不神秘，成员是由部际联席会12个成员单位推荐，都可以找到这些人的姓名。技术支撑体系还有一系列的标准委员会，以及获得认证的专业性的检测机构。

我们国家管理的基本制度有这样一些，安全评价制度刚才做了简要的介绍，是遵循个案、逐步和科学的评估。这里给大家介绍一下转基因产品的进口审批制度，我们国家进口转基因产品有非常严格的管理审批程序。如果进口的转基因产品用作加工原料或者消费品，境外研发商需要向农业部提交进口用作加工原料（消费品）安全证书申请，申请受理后提交到安委会审查，主要是审查两点：一是输出国已经允许该进口产品作为相应用途并投放市场的证明文件；一是输出国经过科学实验证明对人类、动植物、微生物和生态环境无害的资料。如果符合要求，发放入境材料批件，试验材料进口。试验材料进口后要开展身份验证、环境安全及食用安全监测，还要审查境外公司在向我国出口过程中拟采取的安全防范措施等。完成综合评价后申报书提交到安委会审查，审查以后如果符合要求才发放相应的安全证书，而境外的贸易商凭借研发商的这个安全证书才可以办理每批次的进口证书。所以有非常严格的管理程序。

这是全球转基因作物的种植版图，2018年种植的面积是1996年的113倍，美国种植的转基因作物约占全世界的40%。美国是不是把这些转基因产品卖给其他国家的人吃，而自己不吃呢？实质上，美国是吃转基因食品种类最多、时间最长的国家，美国人吃转基因食品已经超过了20年。欧洲人吃转基因食品吗？早在1998年，欧盟就批准了转基因玉米在欧洲种植和上市。2019年7月26日欧盟委员会宣布批准10种转基因产品在欧盟上市，其中9种用作食品或饲料。

转基因产品发生过安全事故吗？转基因技术及其产品的安全研究超过40年，农产品安全食用23年左右，迄今为止，批准上市的转基因产品没有发生一起经过科学反复论证证实的生物安全问题。100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签名支持转基因食品。

转基因安全有没有定论呢？科学共同体有定论，转基因的安全性遵循个案分析原则，不能笼统地谈转基因食品的安全性问题。有关转基因食品的争论一直是聚焦没有发生的假想风险上，迄今为止转基因食品没有发生一起经过证实的食用安全问题。通过安全评价并获得安全证书的转基因食品与非转基因食品具有同等安全性，可以放心食用。

以上是我的汇报，谢谢大家。

互动环节

记者：我想咨询您一下，您说转基因鱼如果做成三倍体鱼的话就不会出现基因漂移，或者再杂交的情况。是不是在实验室里面，全部都做转基因鱼的鱼卵，工作量是不是特别大，因为鱼卵特别小，全部这样做的话工作量有多大，这是第一个问题。

胡炜：第一个问题是关于三倍体鱼的制备。三倍体鱼的制备不是每个卵单独来做，每个卵子单独来做的话显然不符合大规模生产需求。目前主要有两种办法制备三倍体鱼，一个是通过物理和化学的手段处理，可以批量生产三倍体鱼。第二个是倍间杂交法，利用四倍体鱼跟二倍体鱼杂交生产三倍体。不需要一个一个鱼卵单独来做。

记者：刚才您讲转基因鱼的生长周期长，我们知道作物比如植物不容易有专门的评价标准，你们工作做得比国家法规还要快，现在评估的话，是你们自己摸索出来的一套标准，还是国家有后续已经完善的标准？

胡炜：我们国家有转基因动物安全评价的管理办法，刚才讲快了一点，有张片子的内容没有详细说，您看黄河鲤照片的旁边有张图，这是我们国家关于转基因动物安全办法，我只把其中的一页关于受体动物的评价要求截图下来了，后面还有很多的评价内容及要求，如基因操作的安全评价等等。

记者：评价办法是公开的，农业部有文件，但评价办法比较粗，具体这些方法涉及到很多的细节，这些细节是也弹性的，你们可以自己去操作的，还是也有标准？

胡炜：关于转基因动物的安全评价办法非常详细，就是按照这个标准进行评价。

记者：是以法规的形式公布了吗？

胡炜：是的，我们都是按照管理办法进行评价和申报。

记者：胡老师好，我想为普通广大人民群众问一下，如果把这些鱼不说明到底是不是转基因品种，用同样的烹饪方法做出来，能不能吃出来口感上不一样，转基因鱼什么时候让我们尝一下。

胡炜：可以请品尝过转基因鲤鱼的孙滔老师介绍一下吧。

孙滔：我第一次吃转基因鲤鱼是在2015年，当时请了几位院士，也有很多老师和媒体朋友。说实话，我自己是北方人，很少吃鱼，都不知道鲤鱼和草鱼口味上有什么差别。其他人当时也写了自己的博客文章或者自媒体文章讲这个事情，比如新华社记者就说口味稍微重了一点，除了这个感觉，肉是比较嫩的，然后没有特别的，吃不出有不一样的东西来。

记者：有个建议，要做双盲试验，制作的方法都一样，因为烹制方法也会有影响，蒙眼，请上多少人在那里品尝，如果能品出来就是厉害了，品不出来就说明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胡炜：我们中试的时候做了这样的双盲尝试，没有品尝出差别。有的人味蕾很敏感，有的人味蕾不敏感。有人喜欢吃咸的，有人喜欢吃淡的。好吃不好吃没有标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冠鲤长得快，但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长得快的鱼就不好吃，我觉得冠鲤还是挺好吃的，也很难品尝出和对照鱼的差异。

主持人：转基因鱼是转生长比较快的基因，为什么转进去以后生存能力会下降呢，包括游泳的能力会下降，这是为什么呢？

胡炜：我们有一点点认识，但是很细致的机制不太清楚。从生物演化的角度讲，有研究表明快速生长赋予生物的优势与劣势之间存在权衡。硬骨鱼的生长率与游泳之间也可能存在权衡，比如虹鳟鱼等生长率高的个体游泳速度反而低。就冠鲤而言，逃避捕食能力差是因为游泳能力差，游泳能力差是因为日常代谢率比对照鱼高，有部分能量用那方面了。

记者：转基因鱼苗比起普通的会贵吗。

胡炜：转基因鱼苗不销售，只能在实验室研究和在试验基地养殖。

记者：谢谢胡所长，谢谢主持人，我来自武汉大学人民医院的，以前做药品安全性评价，今天听了几位专家的报告受益匪浅。我有一个问题，接着刚才马主任说的，转基因鱼游泳能力减弱，我在想转基因鱼进入自然环境以后，物竞天择自然淘汰，是不是这些方面的性状退化或者减弱，逐渐被灭种？再一个问题，转进去的性状是否会随着更新换代消失，如果消失的话，专家做了这么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另外，市场上销售的三文鱼是不是都是转基因的？

胡炜：转基因鱼的生存能力的确比较差，刚才介绍了我们在3亩鱼池的试验和100亩全封闭人工湖泊的试验结果，转基因鱼放进去后，由于被捕食而导致的死亡率显著高于对照鲤鱼，它的种群逐渐下降。

第二个问题，转基因性状是否会随着更新换代消失。我们筛选出来的转基因鱼家系是稳定遗传的，只有稳定遗传性状才能保持，才是我们需要培育的对象。之所以叫家系，就是因为性状能稳定遗传。转基因三文鱼也是一样的，性状很稳定。

第三个问题，市场上卖的是不是都是转基因三文鱼？不是。目前转基因三文鱼公开销售的报道是在加拿大销售了1万镑。刚才给大家介绍了我们国家的转基因产品进口管理制度，转基因三文鱼如果也在中国产业化，同样需要按照中国的管理办法进行安全评价。也就是说转基因三文鱼在美国、加拿大都已经产业化了，都端上餐桌了，还要继续按照中国的管理法规对它的安全性进行评价。

来源：基因农业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