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也疯狂！积木熊爆红的秘密

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在潮玩圈长青多年后，过去一年多在国内意外身价暴涨、强势出圈。

围绕着这只积木熊Be@rbrick，明星晒收藏、网红加价买，赶时髦的年轻人也被吸引入局，火热程度不亚于早年抢购限量球鞋。

意外风靡让这一日本潮玩的身价平地起飞，动辄上万元的价格，惊呆了圈外人，也引发了对不同年龄层迥异消费理财观念的讨论——70后炒房，80后炒股，90后炒鞋、炒潮玩。

买家：原价不高，最爱联名款

高可有1000多只积木熊，是国内这个圈子里资深的玩家，正从电影投资人转型做编剧、导演；在新电影开拍前，他给这些大玩具在北京798筹划了一个展览，还拿下了积木熊收藏的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

收藏始于2005年，高可在香港的一家玩具店第一次见到积木熊，其中一个是艺术家KAWS设计的蓝牙款。那是高可第一次知道这家日本玩具公司、以及何为平台玩具，他觉得挺有意思，开始入坑买买买。那只蓝牙积木熊他用1000港币左右入手，当时感觉价格不菲，如今涨到一万多人民币。

“我喜欢积木熊其实是跟艺术家有关，本身我喜欢一些画、艺术作品，但是（原作）作品是买不起的，百万美金、上千万美金的，但他们跟积木熊有合作。”高可说，“所以我觉得潮流玩具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拉近了艺术品与和大众之间的距离。买一只熊一两千块钱，你能欣赏到喜欢的艺术家作品的另一种变型。”

部分艺术家联名款收藏

很多人听闻高可的收藏数量，猜测他是超级富豪，高可澄清并不是如此，早年他买的积木熊并不贵，每一年跟随新品发售购买，即便包含加价，400%尺寸在一千至两三千；这个尺寸的价格涨到上万、甚至数万，都是后话。

最初，高可会积极搜集所有新款积木熊，即便样子不太很喜欢也会入手，后来因为出品量太大而放弃；近几年他会选择艺术家联名款，比如基金会和美术馆与积木熊的合作款；以及不同材质的积木熊，比如植绒款、服装款。

不同于新玩家紧盯着价格，高可纯粹是爱好，15年里不断地通过各种途径收集。高可喜欢收集的是400%的积木熊，数量太多了，以至于专门安排了仓库放这些大玩具。购买渠道也是五花八门，国内藏家没有太多时，他在Ebay、日本雅虎拍卖、Facebook上找卖家，从许多国家藏家的手中都买过；甚至专程跑到国外参加玩具展——2016年新加坡玩具展，高可临时决定去看，坐夜班飞机赶过去，早上拎着箱子直奔展览馆排队买熊。

高可的部分收藏

这两年国内玩熊的人多了，高可的感受是，在淘宝、闲鱼、微信上都有卖家，购买渠道比早年丰富多了；但相应的，买家太多，老玩家想要搜集特定旧款，越来越难了。

另一个重要的趋势是，在这一波儿积木熊出圈爆红中，高可发觉报价比以前涨了不少，款式多、升值幅度不一，他见过最多的涨了十几倍、更常见的是数倍，少的也有30%以上的升值。目前，高可的藏品里最昂贵的是藤原浩和KAWS的系列。

卖家：涨涨跌跌有点乱

“你只要跟他（新玩家）说这个东西能‘起飞’，他马上就买了。”

90后小怪兽（化名）是积木熊玩家、2019年入圈；也是兼职卖家，买进卖出的每月能赚上五位数。他完整经历了积木熊这一波爆红与混乱交织的过程。一大批新玩家入场，让价格在一年多时间里忽上忽下，他说的“起飞”意思是价格能马上涨起来， “以前的‘起飞’是价格翻几倍，现在翻一两倍就算‘起飞’了。”

2019年时，积木熊玩家还是相对固定的圈子；2020年疫情发生之后，日本往国内货运不畅，国内积木熊价格开始上涨，吸引了一批炒鞋的年轻人进场；综艺节目、网红在社交平台上晒美照，进一步让积木熊出圈，更多普通人进场买熊。

小怪兽说：“比如说发售价四五千，税费、运费在一千左右，通常到国内都会溢价几倍。所以说最近价格其实挺乱的。”他印象最深的是一款积木熊与日本街头品牌X-girl合作款，走炫彩可爱风，深受“网红小姐姐们”喜欢，价格从6000元直接蹿到了3万。在日本，这款产品1000％尺寸的发售价是6万多日元，约合不到4000元人民币。

积木熊与X-girl合作款

但价格并非只涨不跌。千秋系列是积木熊很受欢迎的一个系列，由女歌手藤本千秋设计，她也是《哆啦A梦》的配音者之一。千秋设计了将小珠子嵌入积木熊体内的样式，女性化的元素让产品大卖。2020年澳门展的一款1000%尺寸紫色千秋，价格一度被炒到4.5万；但因为市场上流通的千秋太多，加之有假货出没，千秋系列已不再最热门、价格也降温。据小怪兽介绍，近期黄色千秋交易价是1.4-1.5万。积木熊新到货的梵高作品款也一样，此前凭借高颜值，高峰时预定价要7000多元，但预定量太多流向市场后，被疯狂砸价，低的有3900元就出手的。

见多了起伏，现在小怪兽给玩家的忠告是“还是要自己喜欢，你如果去专门去炒这个东西是不行的。我自己比较喜欢限量款，也呼吁粉丝不要买太多的预定款，去想做什么理财。想做理财的，只能被当韭菜割，需要有自己的判断和接受这个溢价的准备，是否符合自己的心理价位。”

积木熊的限量款是只发售一定数量，售完不补，需要由直营店抽签发售，或线上抢购；代理预订款，则是根据顾客在各大代理商处的预定量来生产，通常耐心等待即可得，如果量大也可能会砍单。

千秋系列澳门紫限定款

一拨儿一拨儿想当“镰刀”的“新韭菜”进场，富裕了潮玩圈里的资深“黄牛”。

小怪兽说：“这个圈子里比较大的买手，从日本专卖店、香港和内地代理商那里，转卖给国内粉丝，巅峰的时候据说每天的流水都是百万级的；不止是卖熊，很多潮玩都在卖，还有版画、鞋子。最近圈子里炒的火的是的丸山纯奈的版画。”

潮玩圈也是微缩的艺术圈，1999年出生的丸山纯奈，是日本新生代艺术家代表，绘画作品包含了黑暗与清纯可爱两种对立元素，她的原作价格暴涨中。

丸山纯奈作品《重生》

潮玩圈：玩具怎么成了硬通货

积木熊是潮玩一角，潮玩是潮流文化一角。在这个圈子里还有丸山纯奈、村上隆的版画，KAWS的公仔，大久保博人的暗黑玩具，丹尼尔‧阿尔轩的破裂熊，杰夫·昆斯的兔子，巴斯奎特的涂鸦……

当代艺术机构Hi艺术运营总监滕昆参与策划了高可个人收藏展“熊山熊海”，在他看来，潮流文化与产业在“潮流艺术”的大命题下备受瞩目，由一个标志性事件开启。

滕昆回忆：“2019年4月份，KAWS的作品在香港苏富比春拍拍出了约1.16亿港元的天价，这个事件‘震惊’业界。其实那之前几年，KAWS的玩具、雕塑就进了拍卖场，但并没有太多人有相关的收藏意识，那时候拍卖现场的KAWS作品出现，甚至是很多人的茶歇时段。”

艺术家KAWS 1974年出生在纽约，受涂鸦和波普艺术影响，从街头艺术逆袭到了美术馆、博物馆，那一次的作品是他在2005年绘制的《THE KAWS ALBUM》。

KAWS辛普森一家主题的《THE KAWS ALBUM》

1.16亿港元的价格震撼了艺术市场，也震撼了KAWS 本人，第二天他在INS上跟大家互动：“真是一个奇妙的早晨……我想到自己的作品能卖这么多钱吗？没有。我今天和平时一样早早到工作室吗？是的。我明天还这样吗？是的。”

有了来自艺术界的肯定、加持，再看KAWS被大家抢破头的T恤、公仔、版画，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也荫及整个潮流文化圈，那之后，国内大大小小的拍卖行，开始争相举办潮流艺术专场，玩具就是其中一大品类。

高可个人收藏展的出品人薄淞元，曾参与了永乐拍卖2020年8月的潮流艺术专场，“积木熊是潮玩领域最大的IP，一直非常受追捧，去年前年在国内更加风靡了，明星效应、知名品牌联名、艺术家联名，把它往艺术的方向推近了一点。国内的很多知名拍卖行在2020年都做了相关的专场。”

藤原浩与积木熊合作款

服装品牌BAPE与积木熊合作款

薄淞元参与的那场拍卖中，藤原浩与积木熊合作的一组玩偶，1000%尺寸，以42.55万元被藏家买走；服装品牌BAPE与积木熊的合作款“熊王”成交价10.2万。KAWS 1997年的布面丙烯作品《无题》拍出92万。全场最瞩目还属“波点女王”草间弥生，她2011年创作的的星点南瓜，拍出了2012.5万元。

草间弥生作品

大大小小的拍卖行热衷于潮流艺术专场，尽管他们能从这些交易价中赚得的佣金不及主要专场，但可以借此吸引新藏家客户，潮流艺术品受众多，而且消费力也越来越强。

在那场拍卖中，潮流艺术的买家也从年轻玩家，扩展到近现代艺术品收藏家等等。薄淞元回忆：“当时这是所有拍卖里比较受关注的一场，收藏近现代艺术品的藏家，看了积木熊觉得非常有趣。一个熊贵的可能是三五万、十万，对于动辄买几千万作品的人来说，它们可能纯属于消费品。有些藏家的孩子反而特别了解潮流文化，藏家就会拍来送给孩子作为礼物。”

积木熊是年轻人的“社交货币”——滕昆给积木熊下了个定义，“真正的积木熊或者潮流艺术玩家都应该有一定的购买力，但是他们可能还不会去收藏一件原作，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是我有一件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没有的东西，或者是有一件和流量明星一样的东西。”

周杰伦、罗志祥、黄子韬、权志龙、黄宗泽……太多明星们热衷于晒出积木熊收藏，刘若英也因为是巴斯奎特的粉丝，花11个月时间预定了其作品版的积木熊，还兴奋的拍了开箱视频。巴斯奎特是美国艺术家，1988年27岁时早逝，短暂的艺术生涯中，留下了3000多件草图和1000多件绘画。

国际：艺术衍生品的春天

“佛系”是不少玩家对积木熊厂商Medicom Toy的印象。

这是一家成立于1996年的日本玩具制造商，创始人是设计师赤司龙彦；2001年推出第一款积木熊，创作思路受到乐高积木小人的影响；在中国风靡、但和中国粉丝互动较少。积木熊在中国流通价格高，但在日本发售时，如果不是特殊材质、某些品牌和艺术家合作款，发售价并不高。许多产品供不应求，Medicom Toy还是坚持限定数量供应。

在藏家高可看来，积木熊会风靡的逻辑在于潮流文化使然、以及背后公司的专业力。

“整个潮玩这个事儿，不光在中国、亚洲，在全世界都是潮流。像传统的大品牌LV、GUCCI也都在跟潮流圈产生合作、想年轻化。村上隆、KAWS、班克西这些街头艺术家崛起，潮流文化和品牌结合，在球鞋、服装领域先发酵，这么多年了，慢慢渗透到玩具品类。”高可说：“在潮玩里面，Medicom的积木熊算质量非常高了，也不是一下就成的，是积累起来的。最早2001年、2002年的产品，和它合作的只有日本本土小品牌，随着产品越做越好，（合作款）上到大明星Michael Jackson、猫王、梦露、NBA湖人队、下到街头小吃、辣酱品牌，把生活中五花八门的（融入设计）。这是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

平台型玩具积木熊不断被奢侈品、热门IP认可，2007年，老佛爷Karl Lagerfeld亲手设计了Coco Chanel积木熊，2009年和施华洛世奇合作水晶熊，2013年推出《星球大站》积木熊……

在这个介于艺术品与装饰品之间的市场，Medicom凭借积木熊站稳，一些热门艺术家的商业运营也了得，但国内的这部分市场还算空白。

村上隆

“版画类别的，有些艺术家可能出几十版，但村上隆他会出300版、1000版。我们开玩笑说，这是‘印钱机器’啊，他的工作室每年都在发新品。”薄淞元说。也不只是版画，小件雕塑、手袋、公仔等等都可以做成衍生品，她自己新入手的一组藏品是杰夫·昆斯的《气球兔》摆件，是由艺术家工作室出品，和雕塑原作材质相同，非常有质感。2020年，一个原版《气球兔》在佳士得拍卖上以9110万美元成交，摆件价格在数万元人民币。

国内：一个空白市场里的野心

杰夫·昆斯《气球兔》

量产艺术衍生品，国内这一产业成熟度如何？ 滕昆表示，“其实有两种艺术家，有的自己直接下场开始与制作单位合作，有的还是比较谨慎，依托画廊与第三方平台对接。很多平台也在积极关注这类艺术家，有潮流艺术潜质的艺术家在被争夺。”

泡泡玛特也看中了这一市场，这一大众玩具品牌想向上跻身、接近潮流。泡泡玛特是中国最大的潮流玩具品牌，市场份额为8.5%（2019年数据）。

2021年2月，泡泡玛特创始人王宁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透露，今年将把更多精力放在体量更大、更具收藏价值的产品，比如70厘米和28厘米高的超大玩具。

过去数年，泡泡玛特一直热衷于主办、参与玩具展、艺术设计展，期望挖掘到更多设计师，与艺术家合作，充实IP。泡泡玛特IPO募资用途的重要一项，是要为潜在的投资、收购行业价值链上下游公司拨资，以及扩大公司IP库。

泡泡玛特上行，当代艺术圈下沉，这个刚起步的产业下一步怎么走？滕昆表示，“整个产业仍在建构中，艺术家、画廊或代理机构、制作单位各自要参与到什么程度其实也都在摸索中。我们是与多位80后艺术家合作，把‘卡通一代’艺术家的作品进行平面到三维的转化；也在推进‘玩偶之家’项目在上海和成都落地，其中陈可、高瑀、郝朗等的作品很受藏家关注。而更为下沉的衍生品市场，我们也在尝试与其它机构合作，下沉市场肯定是非常庞大的。”

市场有多大？弗若斯特沙利文的报告给出了一些参考，其数据显示，中国潮流玩具零售市场规模由2015年的63亿元增加至2019年的207亿元，年复合增长率34.6%，高于全球水平；预计将于2024年达到763亿元，维持近30%的年均复合增长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