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有个“舞蹈秋天”:到了秋天,就该去看舞蹈了
上海国际艺术节如火如荼,在海峡对岸的台湾,“舞蹈秋天”也在热闹地绽放。
10月14日-12月3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来自世界各地的8部作品,在秋风吹拂下,紧锣密鼓地在台北“两厅院”上演。
希腊剧场幻象大师迪米特里·帕派约安努、日本艺术家高谷史郎、中国台湾云门舞集创始人林怀民,分别带来了最新作《伟大驯服者》《静/止》《关于岛屿》;英国身障艺术家克莱儿·康宁汉、以色列L-E-V舞团携最新作《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强迫症之恋》参演;中国大陆编舞家古佳妮、中国台湾编舞家苏文琪、旅德编舞家孙尚绮,亦有最新作《插销》《全然的爱与真实》《Spur/溯形》亮相。
这是一个聚焦当代舞蹈的节庆。编舞家们紧跟时代做私人表达,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当代舞蹈最鲜活的面貌。
“面对整个当下的舞蹈圈生态时,我们发现当代舞已经不只是做肢体上的一个发展,跨界结合已经是趋势和潮流。我们希望把这一块补齐,鼓励、刺激台湾的舞蹈团队,也让台湾观众打开视野,知道表演艺术可以这样非常丰富。”台北“两厅院”艺术总监李惠美说。
要说“舞蹈秋天”,就不得不提李惠美。“舞蹈秋天”由她发起并策划,她也是第一个将皮娜·鲍什和乌珀塔尔舞蹈剧场请进台湾的人。
早在1970年代,皮娜就因为对舞蹈剧场的先锋性开拓爆红欧美。1997年,“两厅院”首次引进皮娜的《康乃馨》,这份迟到了二十年的致敬,还是因为舞团过于“离经叛道”,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阻力和艰辛。
“那时台湾还流行演芭蕾舞,我们引进皮娜,内部有很多不同的声音。长官年纪比较大,他们会觉得舞者怎么都不穿衣服,男生也穿裙子,不伦不类,可在欧洲这是一种新的演出形式。”
除了内部沟通,李惠美还要和媒体沟通,对大众来说它更陌生。好在,有林怀民这样的意见领袖里应外合,由他们去发动和介绍皮娜,告诉观众时代在改变,表演方式已经越来越多元。
李惠美
“林老师一直鼓励我们引进皮娜。那时候我们出去看表演的机会很有限,可是云门舞集一直在国际上跑跳,到处演出,所以林老师会看到当下舞台的发展,别人是这么演,对云门舞集也有很多刺激。”
引进《康乃馨》的过程中,李惠美个人也受益匪浅。回忆起来,她印象最深的是德国人做事的严谨。
演出前,舞团要在台上插满康乃馨,中间倒了几支,工作人员就要一根不剩,把所有康乃馨拔起来再重新插一遍。
“那些没倒的也要重新来过,我们就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麻烦?把有问题的整理一下不就好了?”李惠美那时还是“两厅院”节目组组长,也是其中一个上台插康乃馨的工作人员,“他们说要重来,每一朵花都要完整,叶子、花瓣、根茎都要分开。他们对每一场观众的服务都是一样的,这些细节让我学习到很多。”
时隔二十年,2018年3月台湾国际艺术节(TIFA)期间,乌珀塔尔舞蹈剧场将重现1997年首次访台时的《康乃馨》。
这是乌珀塔尔舞蹈剧场第七次来台。在此之前,舞团先后在台上演《康乃馨 》《交际场》《热情马祖卡》《水》《穆勒咖啡馆》《春之祭》《巴勒摩、巴勒摩》,从最开始一张票都很难推出去,到一开盘就被秒杀门票,乌珀塔尔舞蹈剧场的受欢迎,是“两厅院”辛苦耕耘了二十年的结果。
乌珀塔尔舞蹈剧场《康乃馨》
“皮娜来了之后,大家对当代舞蹈了解得越来越多,能够接受的样貌也越来越多,我们就越来越大胆,把很多当代舞团都请来了。”陈惠琪是“两厅院”节目暨行销部行销组组长,和李惠美一样,她对当代舞有一种特别的痴迷。
陈惠琪常常调侃李惠美有颗大心脏,工作团队也常常自找麻烦,专挑一些高冷的舞蹈项目做。
就像比利时编舞家安娜·特蕾莎因极简主义闻名,她的罗莎舞团曾经三度来台,第一次来票房只有五六成,第二次卖到七八成,第三次来已经完售了。
不断挑战观众的味蕾,让工作团队紧张、开心,又很有成就感,“经过三十年的市场堆叠,我们有了这个力气和厚度,让台湾拥有一个属于台湾观众的当代舞蹈节。”陈惠琪说。
问世于2005年的“舞蹈秋天”,就是这样诞生的。
除了对台湾舞蹈市场的自信,李惠美也不甘心只是引进玛莎·葛兰姆、皮娜·鲍什、莫斯·康宁汉等现代舞滥觞时期的代表。
李惠美坦言,有些现代舞她年轻时看已经觉得有点过时了,“面对整个当下的舞蹈圈生态时,我们发现当代舞已经不只是做肢体上的一个发展,跨界结合已经是潮流和趋势,可我们这边的接触很有限。”
李惠美希望将这一块补齐,把那些前卫的、先锋的、实验的、活泼的舞团引进来,给台湾舞蹈团队以刺激,也让台湾观众打开视野,知道表演艺术其实可以这样丰富。
苏文琪《全然的爱与真实》
同时,“舞蹈秋天”也像一个培养皿,会给台湾舞团展示和成长的空间,“两厅院”2017驻馆艺术家苏文琪,就在今年首演了新作《全然的爱与真实》。
“舞蹈秋天”类似于双年展,隔年举办一次。
今年,“舞蹈秋天”以“藏于日常的异常”为主题,策划了8台舞蹈。以往的现代舞大都着重于肢体的展现,然而这一批当代作品,编舞已经不局限于身体,它可能是观念上的编舞,也可能是整个剧场空间的运用。
譬如迪米特里·帕派约安努,他不完全是编舞家,他对choreography的定义也不只是舞蹈。他的创作涉及大量空间元素,美术、身体都是视觉的一部分,身体对他来说是雕塑,他要展现的亦是身体和空间的关系。
迪米特里·帕派约安努《伟大驯服者》
“最开始大家只知道古典芭蕾,后来是不同流派的现代舞,再后来认识了舞蹈剧场、极简主义,现在我们希望大家知道,你所认识的当代舞蹈还有更多讨论空间,它不只是动作而已。” 陈惠琪解释。
会不会太先锋,离观众太远了?
原本,工作团队以为这些前卫的作品只有同温层(圈内人)才会参与,调阅观众的消费记录做相关分析时,才发现结果并非如此。
“有很多大众朋友,比如他们因为英国皇家芭蕾舞团认识‘两厅院’,看着看着跑来看皮娜了,看着看着跑来看罗莎了,渐渐他们有了自己的口味,越来越爱看更前卫的作品,后来他们甚至会给我们提意见,你们应该和什么艺术家合作。”
陈惠琪说,不少观众从外围开始看,渐渐变成内行,这种成长的曲线是越来越成熟的。
“所以我们才有办法用票房支撑当代艺术,很多观众成熟后会挑战自己的味蕾,不甘于只看经典作品。当你给他推荐经典,他会拒绝,反而说我们太保守。他们已经从‘买菜’的人变成‘挑菜’的人,很懂得挑节目。”
工作团队如今面临的挑战,是有没有本事拿出好节目给观众,也因此在策划“舞蹈秋天”时,他们并不设限,而是不断打破界限,不断走出舒适区,“当我们觉得比较容易掌握了,我们就蠢蠢欲动,坐立难安,想要往下一个地方去了。”
除了“舞蹈秋天”,“两厅院”每年春季还会举办台湾国际艺术节(TIFA),在这个综合性的艺术节里,舞蹈所占比重也不小。TIFA倾向引进主流、经典作品,玛莎·葛兰姆、皮娜·鲍什、莫斯·康宁汉、安娜·特蕾莎都在此列;“舞蹈秋天”有重新定义当代舞蹈的使命,志在挖掘那些前卫、创新、有挑战性的舞蹈。
“它不是很直观的现代舞,但会让你有很多讨论、怀疑,在疑惑的过程中你自己去寻求答案,慢慢增加一种新的理解和认识。这就是我们要的。”
陈惠琪观察,不少当代舞蹈常常会引发两极化的讨论,有人特别喜欢,也有人特别反感,“有人会问为什么要重复,为什么不放音乐,这些讨论我们都很乐见,即便是负面评论。因为你在乎才会讨论,讨论才会理解,理解了才有兴趣看,有兴趣了才会有下一期,这是一个有机的循环。”
以色列L-E-V舞团《强迫症之恋》
现如今,TIFA已经能做到9.5成的票房收入,“舞蹈秋天”也能达到平均8.5成的上座率,不送票、不包场,这都是他们一张票一张票卖出来的成绩。亚洲邻近国家和地区如日本、韩国、新加坡,以及中国香港、澳门的舞迷,也时不时打“飞的”过来观演。
9.5成的票房换到任何一个剧场都是成功的运营,然而这个数字却常常让工作团队警觉。
“票房好说明我们前面的耕耘有了成果,观众愿意接受,但接下来我们应该给自己更多任务、更多功课。我们要走在市场前面,发现一些台湾观众还看不到、还不知道的节目,把它们带进来,再去跟观众沟通,就像我们当初沟通皮娜一样。”
陈惠琪反复强调,做TIFA不能沉浸在95%的甜头里,而是要学会给自己找麻烦,继续挑战团队和观众。“舞蹈秋天”同样如此,“当大家已经习惯那个味觉,我们会想还可以做哪些不一样的有趣的舞蹈,而不是找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票房100%不是我们一定追求的,我们更注重策展的概念、节目的方向、选节目的眼光、引领市场的能力,以及观众的品位有没有办法一直与时俱进。‘两厅院’不是只租房子的场馆,有责任开拓这个品位。”
陈惠琪将这一切归功于艺术总监李惠美的引领,直言她是传教士一般的“拓荒者”,“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得太容易。当公众已经开始买单了,她会说我们要往下一个地方去了,我们必须走在大家还没想到的路上。”
李惠美不怕困难,热衷于解决问题,在开疆拓土上,她有反骨,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心脏,“我不喜欢完全遵循体制,总希望做一些和人家不一样的东西,锲而不舍地去争取。”
就像天上的流云,舞蹈团隔三差五,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这一幕在每一座剧院里重复上演,不留痕迹。然而“两厅院”利用自己的积累和见地,做出了一个有自我品位、自我要求的舞蹈节,也让台湾观众种下了期待,到了秋天,就该去看舞蹈了。这对中国大陆的剧院来说,是否会有所触动和启发呢?
高谷史郎《静/止》
关于舞蹈秋天:我们要领导市场,不想只服从市场的需求
澎湃新闻:“舞蹈秋天”你都会策划一个主题,根据主题来挑节目,还是说先挑再组?
李惠美:相生相辅吧,很难说完全从主题开始,我们通常是有一个很想请的节目终于可以来了,然后有其他几个主题,我们就想有没有办法去串联包装它,再去找议题相关的团放进来。
澎湃新闻:找团是很麻烦的过程,可能十个里面八个徒有其表,你们是怎么排雷,怎么挖宝的呢?
李惠美:还是要讲到时间,讲到积累。每年新的团队一直出来,新的演出一直出来,你怎么知道好不好?这是很主观的,可能我个人对现代舞非常喜欢,所以我们对这一块的信息掌握会花更多力气。我们内部同仁会分工,有人在专门跟踪音乐的最新讯息,有人在跟踪戏剧,舞蹈是我个人比较喜爱,所以我花时间很多。
因为自己没办法跳,所以就很喜欢当一个很棒的观众。我觉得很幸福,如果看到很棒的演出,我会感动到掉眼泪。
澎湃新闻:这么多年做下来,你觉得“舞蹈秋天”是局限在一个小圈子里自娱自乐,还是走向大众了?
李惠美:跟大众对话,其实我们有不同的方式。在做演出推广的时候会回到一个定位,你是要靠近市场,还是你要领导市场?我们一直努力要做的是,我要领导市场,我不想只是服从市场的需求。
很多场馆会说,你们可以做这个做那个,我常常劝他们,我们跌倒过,我们吃过亏,学习到的教训很多。今天大家看到了成果,不要忘记我们曾经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前几天我在广州开一个场馆协会的年会,很多大陆同行看到我介绍节目,说这个很难做,那个很美的节目又是怎么做起来的?我分享说,你们要做,就要从第一步开始,你没有自己去做,那永远不会是你的累积。难度就在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到第十步就会慢慢累积出你的经验。如果我们今天觉得它没有市场,它永远不会有市场,对不对?
他们大都很害怕,说这个很难,第一步就是要勇敢踏出去试,你要给自己容许一段时间去积累,否则永远不可能是你的。我可能是比较乐观的,我就喜欢解决问题和困难。
克莱儿·康宁汉《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澎湃新闻:“舞蹈秋天”已经比较成熟了,也自有一套运作体系,现在还会有困难或挑战吗?
李惠美:有,因为我们每年还在不断引进新的演出形式,像这次做迪米特里的《伟大驯服者》、高谷史郎的《静/止》,舞蹈已经退到后面,只是身体,从视觉、从音乐整个让你破掉,很可能就是用身体在画面里穿梭。
国际上现在很多作品,你很难分它是戏剧还是舞蹈,我只能说它是剧场演出。在“舞蹈秋天”,我们把这种概念放进来了。很多人会说它没有跳舞,舞蹈一定要动,要跳,身体一定要美吗?我喜欢引起这样的讨论,因为这是有趣的,可以让人反思。
今年我们还有克莱儿·康宁汉的《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他是残疾人士,没办法那么自由地跳舞,但看完他的表演大家都非常感动。他面对自己的缺陷,然后克服缺陷,用很简单的肢体去呈现他的心路历程,那个厚度非常非常感人。我们希望让观众知道,你可以用身体这样说话,不是手舞足蹈才叫舞蹈。
澎湃新闻:台湾国际艺术节(TIFA)和“舞蹈秋天”在引进节目上有什么区别?
李惠美:TIFA每年一定有舞蹈,但实验性不会那么强,像皮娜·鲍什、安娜·特蕾莎我们就会放在TIFA,因为它已经是国际知名的。那些比较经典、主流的现代舞团,我们会放在TIFA,那些形态新颖的、会挑战观众的舞团,我们会放到“舞蹈秋天”。
我们希望将两个市场区隔。TIFA偏向于吸引普罗大众,可是在“舞蹈秋天”,我希望吸收一些精英的、高端的爱好者,几年接触下来,他们就会到TIFA去了,这中间是有一个铺成过程的。
我把“舞蹈秋天”的目标观众定位在比较熟悉艺文的、不那么普罗的人,80%希望聚焦在精英分子,20%再去开发一些年轻观众,因为他们对舞蹈不了解,有时候会被震撼、会被吓到。台湾喜欢用蛋黄区、蛋白区来比喻,“舞蹈秋天”我希望70%-80%吸引蛋黄区观众,可是在TIFA,蛋黄区只有40%,60%是蛋白区。
关于当代舞:请名牌舞团不用担心票房,但我们希望开拓观众的视野
澎湃新闻:台湾的芭蕾观众多吗?
李惠美:观众很多。台湾民间有很多经纪公司会做芭蕾,我们再去做就没有意思了。有时候那些芭蕾大团,像英国皇家芭蕾舞团有亚洲巡演会找我们场地谈,因为他们也会挑场地,这样的剧目我们会两三年做一档,把钱存够再做。
澎湃新闻:相对芭蕾,你更愿意做当代舞?
李惠美:对,这样才有挑战。如果是以市场考量,从商业性的角度邀那些名牌舞团,票房是不用担心,但我们还是希望开拓观众的视野。
我们有个公共沟通部,副总监跟在我后面必须帮我善后很多事,他说,“你永远在捅马蜂窝,路有很多条,有大路和小路,为什么你永远走那条不好走的路,所有团队都很辛苦。”我说,那我们这个场馆就跟其它场馆一模一样,有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就是天生反骨吧。
澎湃新闻:当代舞比较先锋、前卫、抽象,对观众是有一定挑战度的,台湾观众接受起来有多长时间?
李惠美:我们花了30年一直在积累观众群,他不懂,他不了解,你要去分享,最重要的是他们怎么去欣赏它?怎么去接受和认识?
我们以前要出去很不容易,现在这几年,大家很容易跑来跑去,对艺术家有很多比较,他们(观众)接触到以后也会互相传播,会互相影响。再加上在这个过程里面,我们会开设不同的讲座,找艺界领袖做论述,去协助我们和观众沟通。
我们走过的路,就是现在不少大陆剧院在走的路。当年那些团来了走,走了来,几年接待下来我们不再陌生,就能精简一些人力做其它的事情。所以我们有工作坊、讲座、演前谈,我们希望这些国外舞者早点来,能跟台湾的创作者做一些交流。
除了做节目,我现在也做戏剧工作坊,请导演训练演员,训练身体、训练发声。台湾和大陆的情况很不一样,大陆有比较学院派的戏剧训练,训练模式很扎实,演员一站在台上就很有样子。我们偏重即兴创作,很多人是靠天分、靠兴趣去争取这些角色,不是很踏实。我们现在做戏剧工作坊,就是在展开那条路。
舞蹈也可以慢慢发展这一块。我们很像一个孵育室,把种子带进来,开始长一点芽,再让它出去散步。
云门舞集《关于岛屿》
关于台湾舞蹈:台湾的舞者一直在摸索,但非常有活力
澎湃新闻:说到台湾舞蹈,我们最熟悉的是云门舞集,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后人是否很难再达到那个高度?
李惠美:没错,那个时代大家需要精神的出口,舞蹈是很抽象的,你可以讲也可以自己意会,不需要文字。
云门舞集成立有某种使命,让文人或有理想的人有个出口,把很多情绪投射在它的作品里。林老师早期的创作也是这样,有土地关怀、社会议题、政治联想,他都会在舞蹈里提出来批判。那个时代,所有文化人士集中所有力量,把云门舞集推起来了。
“两厅院”成立之前,台湾的舞蹈就云门最大,其他都还是舞蹈社,会做一些演出发表,但没有那个格局关照整个社会现象或者到国际上。现在自媒体那么丰富,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创作、可以成团,批判和关注的焦点早已不是当年了,所以云门的存在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澎湃新闻:年轻一辈的创作力量呢?
李惠美:台湾的舞者有很好的创意,技巧训练上也蛮扎实的,可是中间有一个断层,他们很有发表欲,很想创作,噼里啪啦有一百个想法,但只有十个你觉得比较有意思,其它一直在摸索,都还是不成熟的作品。可是那个力量很蓬勃,就像火山爆发,整天爆,慢慢就流成一条小河了。整个状态是不稳定的,但非常有活力。
今年“两厅院”刚好30周年,我们一直在提一个概念“伙伴时代”。
以前我们和院团的关系,是我邀请你,你给我一台东西,场馆就是做买卖的地方,我们没有和艺术家紧紧地站在一起,在他创作的过程里帮他一把。以前我很年轻,也不觉得我有那么多阅历能从艺术层面去协助他们。30年积累下来,我知道国际上的趋势了,知道他们(台湾年轻创作者)演出的内容厚度够不够,还有什么需要改善,可以在排练时协助他们,让他们更好。
孙尚绮《Spur/溯形》
“两厅院”一直有一个责任,希望把台湾作品推出去,你不能一厢情愿把节目给人家,你要知道那些国际策展人、那些场馆的需求是什么,因为每个地方的市场、观众、文化背景很不同。
如果要做一个国际项目,必须面对国际挑战,让不同文化背景的人都能接受,否则只能在台湾演出,不是很可惜吗?
所以我们试图去打开。明年,我们要建立一个国际教育平台,有个国际工作组,这些人本身在国际上有脉络,很清楚整个国际市场的发展,可以让我们的艺术家了解很多。甚至,我都愿意把他们(台湾年轻创作者)送出去,去别的剧场做驻馆计划,让他们在外面停留一段时间,接受一些刺激。我们还可以引进不同国家的编舞家、音乐家、视觉艺术家和他们合作,让他们把心打开。
台湾很小,创作上会关着门自娱,很开心,但视野不够大。所以我们要搭建一个伙伴关系,去协助他们,这是他们个人比较难做到的。
澎湃新闻:所以台湾年轻一辈的创作力量是有的,只是大家知道的不多?
李惠美:最近几年其实还好。我看到林文中已经到上海演出了,还有骉舞剧场,也去过大陆很多地方演出。他们是很有创作欲的人,很有台湾味,是比较稳定、正在发展的。林文中、骉舞剧场的很多作品都是在我们这边不断演出,“两厅院”就像是一片土,我们提供养分让他们长出来,慢慢长大以后再出去。
古佳妮《插销》
附“舞蹈秋天”时间表:
高谷史郎 《静/止》
地点:NT戏剧院
克莱儿·康宁汉 《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地点:实验剧场
苏文琪 《全然的爱与真实》
地点:实验剧场
以色列L-E-V舞团 《强迫症之恋》
地点:实验剧场
迪米特里·帕派约安努 《伟大驯服者》
地点:NT戏剧院
古佳妮 《插销》
孙尚绮 《Spur/溯形》
地点:实验剧场
云门舞集 《关于岛屿》
地点:NT戏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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