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听了三万多首歌曲后,终于知道为什么老歌比新歌好听的原因了

各位,好久不见。这段时间我结束了长达十五年的居家工作模式,开始坐班了,冬日的清晨和傍晚,几乎两头顶着月亮。白天忙工作,晚上回到家得和老婆过二人世界,做做饭和看看TVB啥的,两集不到生物钟就发挥作用,眼皮睁不开了……导致很久没有更新,在此说声抱歉。今天在单位忙里偷闲(文案工作),忽有感而发,遂发此文。因为是“偷”闲,担心老板看到我开小差,也没找图片,都是纯文字。所以,如果您不嫌闹眼睛就耐心的看下去。同样,如果您也是从事文字工作的,看我的文章肯定不怕被同事发现偷懒,密密麻麻都是字。

首先声明,那些音乐领域的技术专家们到此可以略过了,因为这篇文章不是作为学术论文而写,况且我也没有黄霑先生那样博古通今的飞扬文采,此文完全是给基本对音乐不甚了解的普罗大众看的。因此,对于我俗不可耐的用语和比喻,还请各位先行谅解。

由于音乐的博大精深,本文所说的配器,并不包括那些唯美的纯音乐,仅以世界和我国(包括港台)流行音乐的配器为主。以下均为本人从自身聆听音乐四十年的角度出发,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为各位阐述流行歌配器的曲折历程。

从留声机用于音乐商业起,流行歌就开始用一种几乎可以永久留存的方式被刻录进一道道轨痕,及至后来的磁带、数码……作为人类精神世界的珍贵馈赠,那些艺术精品就像沧海遗珠,哪怕时隔数十年依然被人们所传唱。但是,你留意过流行歌的配器吗?相信很多人都只是从歌词、旋律、唱功方面来评判一首歌曲,很少有人从配器角度来对比分析“配器”二字带给人们的不同听感。

在所有的音乐爱好者中,唯有七零后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普通人对于音乐的敏感性是有年龄限制的,一般在6岁和30岁之间。6岁之前太懵懂,30岁之后已然不惑,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加之定型的审美观和人生观,会严重制约音乐的喜好,只有中间这段岁月,才会对音乐有着无比的敏感与狂热的喜爱。如果细分的话,七零后最具优势的年龄段应该是出生于1970年至1977年之间,再迟些出生的七零后就要打折扣了。当然,那些音乐神童和大器晚成的音乐异人比比皆是,不在普通人之列,不谈。

为什么说只有七零后才具有得天独厚的音乐赏析优势呢?这是因为七零后在6岁至30岁之间,幸运地赶上了世界范围内的音乐鼎盛时期。大十岁或者小十岁都不行:六零后已经成年,失去了音乐敏感性;八零后太小,只能听个响儿。国内七零后的音乐爱好者,基本都是从《万里长城永不倒》开始的音乐启蒙。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1983年引进内地。从这首电视剧主题歌里,我们第一次听到了如此精美绝伦的配器。在它之前所有能听到的流行歌曲配器(如果真能称为流行歌曲),瞬间都沦为可笑的“高中乐器兴趣小组”的水平。

多年后,借助大行其道的磁带和网络,聆听考据了诸多这首作品前后的绝大部分同类音乐作品,依然认为这首歌的配器是香港影视主题曲中天花板般的存在(包括《上海滩》与《铁血丹心》系列)。至于怎么个好法,请移步我早期文章,对该歌的原版——1981叶振棠版写过的专门说明。记住,一定要听1981叶振棠版,其他各版本包括叶振棠自己后期重录的都是垃圾。

流行歌的配器赏析,是一门看似简单,实则非常复杂的课题。如果分门别类的话,它可以从多种角度来解析,比如地域、年代、曲风、乃至乐器和混音技术对流行歌配器的影响等来分类。为了缩短篇幅,加大信息量,我采取说到哪儿算哪儿的办法,尽量用较短的文字来阐述这个宏大的话题。

前面说过,七零后占据了年龄优势。在短短不到五十年的生命周期内,分别历经了样板戏、红色歌曲、大陆早期流行歌、港台及新加坡电视剧主题曲、港台流行歌曲、大陆模仿翻唱、三王一后、四大天王、港台群星翻唱欧美日本歌、港台百花齐放、大陆歌坛崛起、网络歌曲、选秀综艺、直到今天全民皆为创作者的“群魔乱舞”时代。从这条轨迹来看,流行歌的配器也经历了精致-简陋-再次精致-再次简陋的数次以十年为单位的大循环。

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由于种种原因,国内歌坛被灯红酒绿的老上海牢牢占据。那时的歌曲配器限于技术原因大都非常简陋,虽然出现了许多诸如《梦中人》、《四季歌》等脍炙人口的流行歌,伴奏可谓是“惨不忍睹”,即使修复后的高清版也无法弥补配器的单调和乏味。但也不尽然,龚秋霞的《蔷薇处处开》就是一个特例,丰富流畅的弦乐和铜管乐为这首歌赋予了极美的伴奏,令人听起来十分入耳。当然,作品发表时已经进入四十年代,配器水平发展了20多年,有此水准也不奇怪。现在想来,这大概是我国配器水平的第一次精致时期吧。

有点扯远了,从样板戏开始吧。我小时候在电匣子里听过几出样板戏,虽然不知道唱的啥,但对伴奏的乐队十分感兴趣,觉得那些乐手的水平真高,速度那么快还能互相配合得严丝合缝。很快,这种高亢的声音便被李谷一和关牧村们的软润所代替,间或出现胡松华和刘秉义、郭颂们的嘹亮,虽然旋律不错,但总体还是无法感受到音乐之美,只能说是一种符合当年时代特征的群体配器范例。(有一首旋律歌词和配器演唱在当时和现在都堪称是天花板的歌曲—《我爱你,中国》,至今仍是我的车载曲库必选曲目)及至1983年秋天,第一次听到《万里长城永不倒》,这才醍醐灌顶,如梦初醒般初尝香港本土歌曲配器的雄浑和壮美。

不知有谁和我有同样感受:若论港乐的配器,最好听、最鼎盛的时期是在1978——1988年这十年间。而且七十年的末的港乐有个特点,就是流行歌曲的配器水准明显不如港剧的主题曲和插曲,那些港剧的主题歌和插曲不说歌词和作曲,单凭古今中外乐器的配合就营造出了精美绝伦、令人无比艳羡的配器氛围,是任何时代都无法企及的高度。1979年,谭咏麟、张国荣、陈百强、蔡枫华几乎脚跟脚地相继发布了自己的首张粤语专辑,但在配器方面,比较趋向于单调和单薄;反观同年发布的《天蚕变》、《楚留香》等武侠剧集的主题曲,民乐弦乐管乐电子乐齐上阵,极大丰富了配器层次,为歌曲的意境蒙上了美轮美奂的“器乐滤镜”,绝不是那几位以情歌为主的音乐专辑可比的。当然,不排除主题曲是为剧集服务的这个主要因素,情绪化更浓。但以管窥豹,仍然能从中听出香港本土配器大师们精湛深厚的功底。流行歌曲大行其道后,还是同一批配器人,又在流行歌坛掀起了滔天巨浪。

1980年和1981年,以TVB和ATV为首的两大剧集《上海滩》、《大侠霍元甲》彻底把港乐的配器水准推上了最高峰!除了顾嘉辉和黎小田两位大师的旋律,这两首歌的配器至今仍是神一般的存在。(彼时的欧美和日本歌坛,随着电气技术的发展,配器水平照比七十年代的精致程度有所下降,多样变简单,纯粹变浮夸,大量真乐器被电子乐替代,严重减弱了配器的可听性,独剩比较过瘾的听觉刺激。这股风潮在港台歌曲中的体现尚需5年左右。)

同样是80年代初期,国内歌坛的配器开始从“高伟正”走向另一个极端——婉约、轻柔、油滑。几乎所有流行歌的配器都朝着“轻音乐”的“室内小乐队”方向发展,以王洁实、谢丽斯、沈晓岑、成方圆等第三代歌星为首。不可否认,那时内地歌坛曲作家的作品呈现第一次井喷期,大量优秀流行歌曲接连诞生,让人耳不暇接,但配器单一和苍白的弱点也充分暴露出来。原因大致跟当时的社会背景有关,刚刚苏醒的流行歌坛还容不得充满“资本主义色彩”的乐器音色出现,只能去“伪”求真,让乐器“本色出演”。我们知道,无论什么乐器,只有经过适当的渲染,加入恰到好处的混音,才能发挥出无限美感。在这种让乐器集体“果奔”的情况下,自然无法出现像《万里长城永不倒》那样令人振聋发聩的配器精品。这也是我小时候最难理解的事情之一:为什么都是同样的乐器,同样的乐手,我们自己的伴奏怎么就没有人家的伴奏好听呢?

随着谭张争霸的开始,香港歌坛进入一个无比鼎盛的时期!其实,之前在宝岛歌坛早已出现了可以睥睨群雄的配器至尊代表作——《搭错车》原声音乐。《酒干倘卖无》、《一样的月光》、《是否》等歌曲,狠狠给两岸三地的配器上了一课。(《酒干倘卖无》和《一样的月光》至今仍然是所有音乐人无法望其项背的最高峰)校长虽然生性豪放,但在宝丽金为他量身打造的“都市恋歌代言人”人设面前唯有妥协,只是象征性的在1985年大碟《暴风女神Lorelei》里采用了当时最火爆的电鼓作为主乐器;反观哥哥正值风华正茂的年龄,接受新事物特快,同样在1985年的专辑《为你钟情》里,《第一次》、《不羁的风》、《少女心事》等快歌大量运用这种刚从国外引进的舶来品,令歌迷热血沸腾!甚至就连电视连续剧《霍东阁》的主题歌也采用了这种颇具现代感的鼓作为伴奏,怪不得当年第一次听徐小明的《好小子》觉得太现代了,差点以为是《陈真》的山寨续集(电音鼓一般分高低音部。低音可以用作劲歌的主音鼓击伴奏,高音则变成了《西游记》主题配乐里的“逗逗逗……,这种电音鼓曾在当年风靡一时,甚至舞台演出中也常常见到它,一排道板砖形状的黑盒子代替了气势威武的架子鼓,大家可以参看太极乐队早期的mv和演出视频。不过来得快去的也快,几年功夫,它就消失在了舞台上。毕竟跟一大堆架子鼓组相比,它少了太多可以让鼓手炫技的元素,舞台气氛也不足,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当然,多年后,它再次卷土重来,占据了夜店音乐的主阵地,此乃后话)。

与此同时,内地歌坛也不甘示弱,可算找到一种能表现现代感觉音色的鼓声了,而且还有两位天皇级人物做背书,可得吃个饱!一时间,无数盘翻唱港台歌曲的山寨磁带如雪片般纷至沓来,涌现出张蔷、张蝶、张行、吴涤清、周峰等第四代翻唱歌星。期间,王菲、那英、田震、韦唯、毛阿敏等未来歌坛巨星也混杂其中,录制专辑或拼盘磨练歌技,以待蛰伏而出,一飞冲天之日。

那时候,大陆学港台——港台学日本——日本学欧美,在整个亚太地区歌坛上产生了一种默契的动平衡,只是中间存在约五年的时间差。随着国内音乐水平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这种差距越来越短,最后达到同步乃至超越引领。当然,以上说的既有配器层面,也有歌曲的本身层面,包括词曲和演唱。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国内的配器水平一直以“轻音乐”的方式延续着,直到《让世界充满爱》演唱会的横空出世。在我的记忆中,好像从那次演唱会开始,我们自己的流行歌配器水准突然发生了质的飞跃,特征之一就是军鼓声再也不是敲梆子了,而是转为低沉厚实,音色也变得多种多样,貌似要跟港台接轨了。这期间,从内地去香港镀金后再杀回内地的代表歌手陈栋,给了我最深刻的记忆。他本是内地歌手,也是我国第一代在歌舞厅驻唱的歌手。在香港获得了业余歌唱比赛冠军后,便想扎根东方明珠,还买了房子。后来觉得还是在内地发展竞争压力小些,便汇集了圈内众多乐手高手,甚至变卖了房产,说倾家荡产也不为过,在广州录制了他的个人专辑《劲之歌》,里面绝大部分是翻唱谭咏麟和张国荣的当红歌曲,也有几首内地原创歌曲。其中主打歌《太阳神阿波罗》这首歌是全球唯一独家演唱,别无分号。单论配器水平,我认为这盘专辑不仅在内地,就算在当时的港台地区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使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焕发出新的生命力。尤其是那首《太阳神阿波罗》,简直是一首神作!强烈建议大家搜来听一下,旋律和配器水准在当年可谓傲视群雄。

其次就是令我耳目一新的程琳首版《信天游》,配器水准之高简直令人发指,唢呐和电声乐队的完美配合令人拍案叫绝,应该是内地和港台乐手共同合作的结果。

大部分的流行歌是能够一耳朵就可以听出年代感的。比如日本歌坛七十年代的配器是以干净利落著称、香港歌坛八十年代的配器以民乐和现代乐器的严密配合见长、九十年代的港台歌曲以大量电子乐作为配器主力。而内地歌坛的配器则更容易区分年代感:70年代是雄壮的管弦乐,80年代初是“室内小型轻音乐团”、中期是无处不在的电音鼓为中流砥柱、末期则是相对丰富多变的电声乐队,进入90年代,几乎全国都是清一色的配器风格,具体感觉我说不上来,总之大概在近十年的时间里,无论通俗唱法还是民族唱法,作为乐队之魂的鼓和贝斯全部一样。大家可以参照毛阿敏《投入的爱一次》那种配器特点,对,就是那样的。顺便插一句,刘欢在给《北京人在纽约》做整体配乐的时候,虽然也沿用了这些配器特点,但不得不说他真是有才华,硬生生靠作曲能力和演唱实力把这种粗糙的配器水平拉升至一个新的高度,成为后辈们的标杆。其中有两首他独唱的英文歌,尤其是那首由他亲自作曲的《Vows Were Dreams》,曾一度以为是哪位美国歌手的作品呢,不但唱腔以假乱真,就连配器也非常具有“国际范儿”。

但也有因为配器原因而造成的年代混乱。比如一到春节前夕,超市里就会传出那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旋律:“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并且十有八九都是卓依婷版的。一般人都以为这是首现代歌曲,其实不然,这首歌的历史要追溯至1945年抗战胜利时期。它是由我国著名音乐家陈歌辛(《梁祝》的曲作者之一陈钢的父亲)创作的,原唱姚敏、姚莉,只用了一把木吉他伴奏。这首歌恭喜的并不是新年来到,而是恭喜对方能够在炮火连天的战争年代存活下来。如果你搜出姚莉的原版听一下,我敢保证,你肯定听不出由木吉他弹奏出的前奏到底属于哪个年代的。因为我第一次听原曲的时候就有点蒙了:这首歌怎么会是诞生近80年了呢?分明就是8个月前某个民谣歌手的配器风格啊?若不是老唱片划痕的杂音和演唱者特有的唱腔作为提醒,真的会以为这是首现代作品。由此可见,越是简单的配器,越难体现年代感。

为什么说港乐配器最好的年代在1978至1988年呢?因为这是一个完美继承了中国传统音乐并吸收了国外音乐精华的经典井喷期。从70年代中期开始,香港乐坛在如顾嘉辉、黄霑、黎小田、关圣佑等几位代表中国传统的老一辈音乐大师(那时还不老,很年轻的说)领导下,借助起势的许冠杰吸收欧美音乐的潮流,加之罗文、林子祥、叶振棠、徐小凤、邓丽君等“中外结合”的唱将加持,产生了香港流行歌第一波鼎盛时期。但他们只是表面上的“台前英雄”,作为“幕后英雄”的配器功不可没。其实,除了歌手之外,这些声名显赫的作曲大师们在以卢东尼、奥金宝为首的菲律宾籍乐队领班面前,无论阅历还是工资都要少很多。因为搞音乐的菲律宾人在异乡谋生不易,只能依靠出众的才华才能在光怪陆离的香港生存下去,他们练就了超群的配器能力,各种乐器能表达什么情绪,门儿清!出手就是经典!至少我小时候看磁带歌篇的时候,发现凡是好听的歌曲,配器一栏写的基本都是这二位。

这十年,还是日本歌坛出现大量优秀歌曲的黄金十年。音乐无国界,拿来主义还是适用的,于是造就了很多被后人诟病的所谓“口水歌”。其实在我看来,由于语种和配器的关系,同一首歌还是有很多粤语版远胜日语原版的。谭咏麟《无边的思忆》就是最好的例子,它的原曲是日本女歌手椎名恵さん ル的《ポールはさよならの港》,我听过,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一首比较普通的歌。被校长收入囊中后,在入江纯的配器下,开篇就给听者营造了一个如梦似幻的思忆氛围,谭咏麟的演唱不疾不徐,缓缓道来,从第一句概述后,就进入了无边的思忆,一波高过一波的情绪递进令人撕心裂肺,但这首歌最精彩的部分居然还没开始。随着谭咏麟唱出最后一句跟开篇一致的歌词,他的声音被铺天盖地的乐声掩盖,恰似一个失意的沧桑男人被悔恨吞没的无奈。歌曲最后的吉他solo简直是神来之笔,比日文原版不知强多少倍,画面感铺面而来!这就是编曲大师入江纯带给歌曲的神奇魔力。当然也有相反的例子,比如刘德华的《我恨我痴心》的配器就跟玩儿似的,跟美国摇滚皇后琼•杰特的《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原曲相比,高低立判。

一不小心写了六七千字,要下班了,下期接着侃,吐槽吐槽配器界是怎么堕落的,欢迎阅读。感谢大家的陪伴!

下期摘要:流行歌和电影工业呈反相发展:随着时代发展,科技进步,流行歌是越来越难听,电影特效越来越逼真。这取决于人们的观念和审美,是时代大势,无法改变的进程。但我相信,世间万物都存在轮回之说,跟喇叭裤和复古油头一样,流行歌的配器以及作曲潮流一定会有重返巅峰之日,重新带给那时的人类绝美的听觉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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