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新加坡大选：新加坡政治及反对党的未来

9月11日，新加坡举行第13次大选，本届大选被普遍认为是“独立以来最激烈的大选”，甚至“选情严峻”、“选情告急”。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执政了五十多年的人民行动党以69.86%得票率蝉联执政，比上一届大选得票率狂升了10个百分点，是自1980年以来的第二好成绩。《隆道观察》九月刊授权新加坡眼连续三天发布《执政党大胜及反对党落败原因解析》、《揭秘新加坡反对党的发展历程》、《新加坡政治及反对党的未来》三篇分析文章。

新加坡政治及反对党的未来

2011年大选是分水岭。以此为界，反对党发生了四个方面的改变。尽管为时未久，尚不知这些改变是否能持续，但是，至少是起了个好头。

一、温和化：2001年，惹耶勒南因无法继续支付诽谤赔偿而宣告破产，同时失去了他在国会中的非选区议员职位。同年，他辞去工人党秘书长职务，副手刘程强接任。惹耶勒南随后退出，并于2008年创立革新党，同年9月去世。后惹耶勒南时代的工人党摆脱了一把手经常身陷危机的窘境，在刘程强的领导下，走温工人党秘书长刘程强在群众大会上演讲和路线，得以比较顺利地发展。

2015年大选，因为破产而失去了近15年竞选资格的徐顺全重出江湖，以民主党秘书长身份领队主攻荷兰—武吉知马集选区。选前，独立电影制作人郑弥彬免费为他拍摄短片《他的背后》（Behind The Man），徐妻黄智美和三名子女首度在镜头前亮相，诉说徐顺全不为外人所熟悉的丈夫和父亲形象，也体现了家人为他从政而承受的牺牲。这支短片被放上社交媒体Youtube后，获得广泛好评，成功为他塑造了“顾家好男人”的形象。

毫无疑问，拥有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徐顺全，演说条理分明，是最有魅力的反对党领袖。在不能参选的15年里，工人党采取与行动党同质化的发展策略而逐步壮大，应该给了他一定启发。本届大选，徐顺全立足本土民生课题，在抨击行动党政策的同时，也指出“行动党并非全是坏人，也有议员诚心为民服务”。他还表示为了新加坡的利益，如果民主党当选，愿意与执政党合作，共同推行惠民政策，扬弃过去的激烈对抗，改走温和路线。徐顺全上一次参选是2001年，在裕廊集选区只取得20.2%得票率，此次亲征荷兰—武吉知马集选区，取得33.38%的成绩，相信是他转变风格的成果。

在本届大选中，也看到一些激进的异见人士并不受老牌反对党的青睐，如人权律师拉维和博客鄞义林，只能在革新党旗帜下参选，而韩慧慧只能以独立人士身份参选，这或许也说明了反对党正朝温和路线转变。另外，最近两三届大选与八、九十年代那几场大选相比，有一个特点就是反对党人不再陷入诽谤官司。一来是因为反对党人在技术上已经掌握了法律底线，二来也是因为采取了温和路线。

二、问政专业化：相较于上世纪的前辈们，本世纪的反对党不只是提出对现有政策的不满和反对，也提出各自的政治纲领和相对完整的替代政策。当然，今天的反对党的政策研究能力和议政能力仍然不足，但比起前辈已是大大的进步了。

三、精英化：前文已述，反对党阵营现在已经开始能够吸纳高素质人才，尽管与人民行动党相比，无论在质和量上仍有一定差距。燕昭王千金买千里马骨，有高素质人才的加盟，就能吸引更高素质的人才。

四、整合化：前文已述，从这几届大选成绩看来，工人党、民主党有品牌效应，其他反对党不进反退。可以预见，到了下届大选，工人党与民主党会继续吸纳人才，其他反对党难以竞争。如此再过一、两届，除非工人党与民主党本身发生问题，否则，应该可以完成反对党阵营的整合，一反数十年来山头林立的松散局面，或许会对人民行动党形成真正的威胁。本届大选结束后第二天，民主党秘书长徐顺全就表示，民主党和工人党应更密切合作，在来届大选推出一套协调得更好的反对党策略和信息。

未来的新加坡政治

在理论上，未来三、四届大选可能出现几种情况。

情景一：行动党囊获绝大多数议席，不过工人党仍保住后港、阿裕尼的全部或大多数议席，甚至再夺下一、两个单选区。工人党议席总数在6-8个左右。其他反对党没能夺得任何议席。

情景二：工人党不但保住后港、阿裕尼，甚至还夺下一、两个单选区和一个集选区；其他反对党也夺下一、两个单选区甚至一个集选区。反对党掌握的议席总数在18到20个左右。反对党议员虽只占国会五分之一，但是也足以组成影子内阁，应该可以形成比现在更强的议政能力。

情景三：反对党的议席数大幅度上升，达到近半数。行动党仍然得以执政，但是由于在大选中流失近半数部长人才，新一届内阁中只能提拔尚未具备部长资质的行动党议员担任部长。内阁的素质和能力受到影响。

情景四：反对党在大选中大有斩获，行动党未能赢得半数以上议席。如果有一家反对党获得半数议席以上，那么就直接执政。如果没有任何反对党获得半数以上议席，就只能谈判组成联合政府。无论由谁来组建联合政府，一定会牵扯到权利分配问题，比如，财政部长由哪个党的党员出任？交通部长又由谁出任？既然牵扯到权力甚至利益分配问题，有时难免引发矛盾和纷争，这就需要政治妥协甚至利益交换。联合政府政策和行政效率通常不如一党政府，如果因此影响到民生，人们可能信心动摇。

以上四个情景都有可能发生。本届大选工人党成功捍卫后港、阿裕尼为结果，也就是情景一。《联合早报》9月13日引述行动党前主席林文兴的话说：“新加坡人大致上希望国会里有一些反对的声音，以发挥制衡作用，所以89个议席当中若有88个属于行动党，将引起一些国人极大的不满。”因此，本届大选行动党和工人党分别取得83个和6个议席，李显龙总理表示“大选结果对行动党来说是好的成绩单，对新加坡来说是优异的成绩单”。

副总理兼财政部长尚达曼也认为，反对党在新加坡的发展进程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在大选过后应该继续为新加坡政治提供有建设性的建议，并对社会做出贡献。他在受访时强调，新加坡应该保持多元性，政府也将继续采纳社会各阶层的意见，并以开放的心态聆听反对党的建议。

情景二、情景三、情景四在本届没有发生，但是在接下来的三、四届大选中还是有可能发生。如果发生了情景四，就还有两个可能的发展：其一、选民渴望一党政府的高效，动极思静，选票又回流到行动党，也就是回到情景三或情景二的局面；其二、选民认为反对党已具备执政条件，反对党支持率直线上升，成为执政党，此后两党轮替执政。

然而，人才是宝贵的。在行动党如日中天的年代，可以大揽狮城英才而用之。如果形成两党轮替，人才肯定得平分。也就是说，尽管两边都有人才，但是，无论谁执政，另一边的人才就无法为政治作贡献。在我们当今的社会现实中，这当然是一种浪费。

在两党轮替的政治现实中，下台的总理、部长将会失去使用高素质行政官队伍、丰富资源和国家机器的权力，同时也失去了优渥的待遇。但同时他们仍然得锲而不舍地以反对党身份继续为民服务。

今天的反对党领袖说不定明天就是总理，因此，他们必须有能力组建自己的内阁，拿出治国良策，对内定国安民，对外协和万邦。

诚然，就如工人党主席林瑞莲在本届大选竞选期内所说，“如果人民行动党未来的领袖变得腐败和自私自利怎么办？国人能保护自己的唯一方法是买保险，打造另一个在行动党不行的时候还能接手的政党。这种保障必须是情况还稳定的时候就建立起来，否则等到未来出问题时，一切为时已晚。”

在理论上，这个说法当然成立。现在新加坡选民所面对的问题是，一方面各家“保险公司”目前并无“赔付能力”，换句话说，反对党尚未形成执政能力。同时，选民也担心“保费”过高，也就是太多反对党人进入国会对现有运行良好的政府形成过度掣肘，影响国家治理的水平和效率。另一方面，选民也担心如果现在不买保险，将来万一行动党走入破败那就没有救生船可坐了。

这看来是鸡和蛋的问题，其实不然。四、五年一次的大选是一场场考试，执政党和反对党都需要应试，而选民则是判卷人。每一次激烈的竞争过程对政治人物和政党都是历练。只要政治人物和选民都认真、平和、理性对待一次次的大选和选后的政治，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就能够筛选出优秀的人才，保持政党的先进、廉洁和亲民。

总之，只要上台的是最优秀的团队，对新加坡就是好事。至于上台的是什么党派，是否两党轮替，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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