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坐飞机丢了行李后,我思考了人生

一个丢失了行李的女学者的心路历程

得了机会去福建漳州参加学术会议,兴高采烈地买了新加坡胜安航空到厦门的机票,装了满满30公斤的行李,憧憬着会议过后到厦门与老师同学相会的感人场面。

从早上八点起飞到十二点多降落,一路平稳,连片刻的气流颠簸都没有,蓝天在侧白云在下,美不胜收。这真是完美旅程的开始啊!

等行李时,换上了国内的电话卡。拨通了老同学的电话,他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既是会议主办者又是我多年情谊的老同学,由他来接待,我权当是一次享受全程地陪的旅行了。

行李出来得有点儿慢,我悠闲的站在行李带最末端的空旷处等待着,一片闲心地旁观着周围那些或者拖家带口、或者打工回家、或者游学归来的人们,挤在行李出口处焦虑地等着,或者迫不及待地从行李运转带上抢自己的行李。

“行李总会出来的,干嘛那么着急去抢,又不会莫名消失。”我心里暗暗地嘲讽着这群热爱你争我抢的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心理。这种悠然自得的心态真好,我暗暗给自己 一个赞。

抢行李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直到最后一个人匆匆忙忙跑来领走最后一个在行李带上孤独运转的行李。行李带仍在旋转,不过已是空空荡荡。咦?难道我的行李还没有被送上行李带?我满腹狐疑地四周张望了一下。厦门机场的国际厅地方不大,其他的行李带都没有运转,也没有乘客等候。突然,偌大的大厅似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有点儿懵了,我和我的行李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跑了过来,问道:“小姐,您的行李不见了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难道行李丢了吗?可是,我才不相信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且,我坐的是服务一流的新加坡的航空公司呀。

“请问还有行李没有出来吗?”我问他。

“都已经出来了,如果您的行李不见了,请跟我来报失一下。”这个年轻帅气的工作人员还是挺有礼貌的。

我跟着他到了旁边的行李遗失柜台,心理完全不肯相信我的超大的行李箱竟然跟我走失了。

“请您填一下单子,把行李牌和护照给我复印一下。”他和气地说。

我这才慌了:“不不,请你们再帮我找一下,飞机、货车、行李带,我有很重要的东西,这两天开会要用的,我,我不能没有我的行李!”

“嗯,好吧,您稍等。”这个小伙用步话机说了些什么,大意是让人查下飞机上是否还有行李没有送下来等等。

“抱歉,小姐,我们的工作人员没有找到行李,飞机行李舱已经空了。”他说。

啊!我猜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像是要哭了。

“您不要着急,”他很淡定地说:“最近常常发生丢行李的事,一般情况下是对方机场没有把客人行李送上飞机,找到行李后,他们会在第二天同样的航班运过来。我们可以快递去您的住处。您先填表格吧,请把箱子的大小、颜色、外形、品牌、特征都写清楚,还有箱子里的物品。”

我心乱如麻地填写了个人信息和开会的住处,心里还是不大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丢了怎么办?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啊。你们保证能找到吗?它怎么会没有上飞机?我明明办了托运手续看着它进去的啊?……”我开始变成祥林嫂了。

那个工作员依然淡定如初、见怪不怪地说:“一般不会丢的,您放心吧。您先回去休息,我们的电报已经发给胜安航空了,一有消息我立刻通知您。您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打这个电话给我们。”他把胜安航空的报失单递给我。

不会丢的?我才不信,肯定是为了安慰我,或者打发我走。我满怀失落地往出口走去,门口竟然还要安检行李。女安检员们围在一起闲聊,看到我走出来竟然吃了一惊,说你怎么才出来?旅客不早就出完了吗?

我没好气地说:行李丢了。本想再接着抱怨,可是看到她们冷漠的脸,我还是闭嘴了.

安检完我的电脑和随身包,走出大门就看到了我一脸焦虑的老同学。没有寒暄,没有问候,我又絮絮叨叨把刚刚的遭遇痛诉了一遍。

老同学还要接其他学者,得傍晚才能离开,他建议我先叫车去漳州。我没有拿到行李不想走,总觉得留在机场就多一点儿希望。老同学也不勉强我,找了间咖啡厅陪着我聊天。

可是,我觉得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得想办法自己找找行李。我找了几个看似关系网强大的友人,可是他们跟机场的人都不熟。我也打了几次报失单上的电话,都说新加坡那边还没有回复。等到晚上七点老同学接到最后一个人,我们不得不离开机场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美好假期彻底被行李给毁了。

行李为什么对我这么重要?因为我有轻微的恋物癖和洁癖。出门在外,我必须用自己的东西才会觉得安心,浴巾、拖鞋、水杯,还有护肤品、化妆品、清洁用品,甚至发卡、皮筋,每一样都不能少,少一样我都会觉得心慌意乱、坐卧不宁,整个感觉都不好了。这也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人格特征吧。

这一次我竟然丢掉了整个箱子、所有的生活用品,以及那些千里迢迢带来的礼物、同学托买的名牌包,这让我这个恋物癖和安全感匮乏症患者怎么办?怎么办?

当夜,我和衣而睡,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开会,我用包里仅剩的粉盒补了妆,尽量掩饰着糟糕的心情去开会、跟学者们寒暄、一起拍合影。上午开会的间隙,我又给新加坡胜安和厦门胜安办事处分别打了电话,投诉了厦门机场不给我回音,投诉胜安怎么能丢了行李。挂了电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怒气冲冲的口气。说好的优雅女子呢?心里飘过一丝羞愧。

下午有我的发言。发言的紧张感多少驱散了对行李的关注。可是,发言一结束,深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感觉又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悲伤地问自己:未来几天的假期该怎么过?

行李一直没有消息,我觉得我的忍耐已到底线。晚餐后,老同学陪着我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几样必须品。老同学的陪伴并不能减少我的痛苦,我让他先回家了,我一个人回到酒店,要好好想想。

其实我是个爱好旅行的人,走过了不少地方,当然都是拖着我的大行李行走江湖。这一刻,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里,孤独地我渴望着那些熟悉的物品的陪伴,黯然伤神,沮丧悲伤,几乎没有办法想其他的事。没有它们,我活不下去了吗?

这可怕的想法突然让我打个冷战猛然警醒,原来这根本不是物质问题,这是心理问题。我必须自我拯救,否则除了打道回府,我根本不可能好好过完这个假期了。

我坐在床上,调暗了灯光,开始一件件地冥思回想行李箱中的物品。

经济损失最重大的当然是那个为友所托购买的名牌包,不过只是个二线品牌,比此行机票稍贵,还在能够承受的损失范围之内。只是第一次给好友代买东西,跨洋过海,竟失信于友,这才是一个爱面子的人难以忍受的。

然后就是给恩师同窗好友们带的礼物,礼轻情义重,单价不高,但是数量够多。一别数年,再次相见竟然两手空空,还是面子问题!

再来就是我为此行精心准备的多套衣服:第一天开会的深蓝套装和花丝巾,搭配半高跟皮鞋;第二天参加会议主办方的一日游,换上牛仔裤和棕色开衫;第三天回到厦门,就可以套上我新买的宽松长袍去逛街了;最后三天跟同学聚会、逛街、吃喝,可以随意混搭不同风格,拍出海量的鹭岛风情照……想到这里,顿时黯然神伤。要打击一个爱美爱旅行的女人,就请夺走她的旅行箱吧!

最后,就是能够带给我安全感的各种日用品了。拖鞋、内衣、水杯,都可以在校门口的小超市买到;睡衣买了新的也不能立即穿,那就穿身上的T恤入睡;牙刷、香皂、洗发水,宾馆都有提供,品质虽差,勉强可以凑合一宿,大不了去超市买新的。卸妆油、护肤霜、化妆品,到了厦门可以借女同学的来用了。

想到此,觉得无非就是一面子问题、二形象问题不能解决。面子问题,跟师友解释解释他们应该都能理解的,不可能再忍心责怪一个丢了皮箱的可怜女子吧。形象问题,大不了破费一下,去厦门买新衣服!我那些精心搭配虽然花了心思,但是想着出门难免磨损,带的都不是贵重的衣物,丢了倒也可以趁机买新的,只是可惜了我那身不常穿的套装。

冥思至此,豁然开朗。原来没有什么是不可缺的(庆幸电脑带在身边)。我为什么要为这些东西烦恼,甚至让坏心情摧毁难得的假期?思念母校恩师和老同学已久,终于盼来这个相聚的机会。与去而永不返的时光相比,那些物质的失去随时都能够得到弥补;与相聚的幸福相比,那些物质只是让我生活方便、并没有携带任何记忆与情感;为了微不足道的物质,我竟然差点遗忘时间和情谊的珍贵,差点不记得此行的目的!真是愚不可及啊!

想起庄子说的“夏虫不可语冰”。春生夏亡的虫子怎能知道冰雪的滋味?没有经历过外物的遗失,怎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些物质?没有感受过卸下行装的滋味,怎知毫无负重和拖累的轻松?没有经历心痛和遗憾,怎知舍弃不过是一念之间的转变?

于是,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心思澄明。这一夜安然入睡。第二天一早跟着与会的学者们去山里一日游,赏景揽胜,谈玄论道,不亦乐乎。

午餐十分,接到机场的电话:“徐小姐,您的箱子已经找到并且由胜安航空托运至厦门机场,我们即将安排人送到您的住处。再跟您确认一下地址……”

我望着远处苍茫的茶山,平静地接着电话,脑里忽然想起的一句话竟然是“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

纵然经历了一番痛楚和醒悟,不过毕竟仍是凡人肉心,箱子失而复得,带给我莫大的安心与快乐。感谢幸运之神相随!不过,这场意外倒是治好了我的恋物癖。或许下一次旅行,我可以舍弃所有负累,轻装简行。而行走中的得与失,就当作旅行中的一道彩虹或者一场暴雨吧。

(作者:LYX 虽然作者只愿意署名代号,但是从文中的信息,你能猜得到她在新加坡眼上的其他文章吗?给个提示,是位美女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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