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6日 星期四

万水千山总有一地故乡

选择来到这个比我所在的城市还小的国家不是毕业后临时决定,是妈妈“蓄谋已久”的安排。

从小妈妈余音绕耳“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那个花园城市”,这一动机源于妈妈高中闺蜜20多年前定居这里。那时这里已经和如今一样发达,环境优美,交通便利,城市规划的很合理,而20多年前的中国,我们的小城还显得落寞朴素。

印象中的土城墙,老街两旁的梧桐树和老房子,不过在我心里,那是承载着满满童年记忆和浓浓人情味,是回不去的温存。

阿姨将新加坡人文环境描绘得宛若天堂,大同社会。像大多妈妈一样,把自己不能实现的愿望编织在自己孩子身上,毕业后,母亲催促我早点去,而念旧的我舍不得离开家人,舍不得好朋友周末聚会,选择在家乡的一家教育机构做了大半年英文老师。

初出社会强大的自尊心使我全身充满刺和对一切抱有美好的幻想,在残酷现实中挣扎着,抬头月亮,低头六便士,无法忍受态度很差的领导鸡蛋挑骨头般的指责,开始发现Social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学不会职场那套假假的左右逢迎,讲话滴水不漏,不是一个圈硬融合,迫于无奈咬咬牙决定辞职。

面到这份华文老师的offer并没有太激动,之前面过各方面条件更好的工作,而选择了做华文老师,这也确定了方向。行李箱一拉没有太多留恋,在机场给闺蜜打了电话和妈妈拥抱后,就走了。

飞机上插着耳机刚好循环到郭静的《飞往未来的客机》“远远看着你搭上往未来飞的客机~把过去握紧了在我最柔软的手心~我相信 你将会是一个有故事的你……”

这个位于马来半岛南端的“小红点”,曾经荒凉偏僻的小渔村,安静优雅的热带岛屿,如今的花园城市,我来了。初到新加坡是凌晨时分,打了taxi从樟宜机场去住所路上,司机是个华语讲得不怎么流利、夹杂英文的老安哥(Uncle的谐音,这里对老年男子尊称),车上放着比邓丽君年代还早的闽南风情歌曲。

看着车窗外向后闪过的路灯和路旁大片大片的植被,温热的气候,夜空里干净松软得像棉花一样的云,想着以后在这里会遇到谁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第二天一早换了钱,买了手机卡,公交卡一系列,乘坐MRT(地铁)去医院体检,下车后,这儿可不像国内城市规划得正南正北的道路,而是环着绿草坪蜿蜒出的道路。

询问一年轻女生医院怎么走,那女孩非常友善地用自己手机Google,巴不得带我走过去。做好独自面对未知的勇气,却被这第一抹来自陌生人的暖意暖到。

去到医院,前台工作人员用极其温柔的态度嘱咐我把行李箱双肩包放走廊去抽血,“不怕,没有人会拿走的”。我半信半疑去做了,出来看到行李箱安好,心里默默感叹这治安确实够好。

等车去公司,望着路旁的coffee shop坐着欧美人、印度马来人,华人居多,叽叽喳喳地在闲聊中虚度时光,在犹豫如何快速打到taxi,一个老安哥看我一脸焦虑拉个行李箱“小妹,坐这儿,请你喝杯咖啡吧。”而我内心是防御不安的,翻白眼拒绝了“这个老色狼~” ,后来才明白其实那安哥该是出于善意。

住的地方是三个女生share的组屋,和国内的房子没太大差别,偶尔会有蟑螂出没。室友是四川乐山人,做的一手好川菜又特热心友好。刚来的几天,每天睁眼前迷迷糊糊分不清在家还是在哪里,半夜常常被礼炮般的电闪雷鸣吵醒。

做工(工作叫做工)的学校十分钟步行到,穿过shopping mall,如果用味道来定义对于这个城市的初映象并不十分美好,是我厌恶的榴莲味和巴刹里的椰浆饭混合的味道。

说到饮食,来之前心心念念攻略的海南鸡饭,肉骨茶,炸鱼米粉,都一一品尝了个遍。以前素食居多现在开始大吃特吃炸鸡炸鱼。在中国,对我而言,人间美味莫过于火锅川菜,最是厌倦面包甜点。来到狮城,一切都变了,仿佛给味蕾开辟了新大陆,巧克力蛋糕冰淇淋,未脱脂牛奶,甜甜圈,芝士焗饭等高热量食品来者不拒。

每当经过shopping mall负一层,橱窗里美食仿佛在向我say hello,什么自律的意志抛到九霄云外,“吃”成了每天最enjoy 的事。也许填饱胃就不那么孤单了,我并不怕alone也从不会感到lonely,反而很怕和三观不合的人social,不算是恋家,至少在刚来的半年里,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期待。

也许时代不同,随时一个facetime给家人,但也很怀念过去没有网络只有写信寄照片的慢慢的时代……

感受最深的是大家在公共场合的不成文的自觉性:电梯统一靠左站,空出右边一列给有需要的人过,坐地铁公车上很少看到拥挤都是one by one排好队,排队买饭也会自觉到空出那个公共过道,有碰到他人或者要越过人群也会听到“sorry~excuse me”,售货员找零钱时也会微笑说“thank u”,陌生人眼神交汇也会点头微笑,这种自觉性和对他人尊重友善让人很舒服。

上班的小学是南华小学,在新加坡排名top10之内,领导人非常nice,和蔼温柔。印象最深第一次用office的打印机打错了100多张,不熟练英文标注出了很多错,带着对国内领导的刻板印象的阴影,想必这次死定了,做好被批评的准备,但主管非常温柔地说“jingyi阿,这里印黑黑了,下次不可以这样喽”。不过这也是最初,后来发现那领导也是戴着不同面具,不过这不影响我还是很喜欢那个爱笑又温柔的她,在她立场可以理解……

最初的工作热忱高至云霄,看到每个学生都是淘气的天使,想和他们建立起很好的师生关系。因为华校,没有外族孩子,华人的孩子虽然长得和中国孩子没太大区别,但受到西方文化,语言影响很大。

每个孩子自我意识很强烈的,尤其华文学得很烂,讲的更是费解的想让人翻白眼,而他们的英文并非讲得纯正英音或美音,而是地道的Singlish。尾音拖得很长,调子像在唱歌。

第一节课,讲了两句英语全班哄堂大笑,“ok, now,all of u go back ur seat.”反思,讲错了吗,后来才懂是音调太过于正式Chinglish。

还有一次有学生问我“忆”江南的忆字什么意思,我讲回忆记忆,他不懂,我讲“memory ”可能来自北方女汉的我口音过重。全班模仿我的“慢末儿瑞”非常淘气顽皮,让我又气又笑。

第一次学生问我“老师,你是中国人?台湾人还是日本人韩国人?”“中国人阿,台湾人也是中国人阿,”“不是,假期爸爸带我去台湾,不是中国”,我非常确定告诉他们“是的,去看中国地图,台湾岛就属于中国,还有你们也是中国人的后代”。我也不懂当时为何那么计较这件事,现在想来非常幼稚。

除了课本里简单的字词外,还有中国文化渗透。三字经,弟子规,绕口令,古诗词,背得是滚瓜烂熟,却连“人之初性本善”都不晓得什么意思,一年只有夏季,雨天和晴天,哪里懂得秋思哪里懂得怀古。

日复一日重复,还是一样的孩子的脸,感情和信任更深厚,却失去了最初的热情。偶尔心烦躁,会去海边,对于家乡沿着秦岭山脉的我而言,对大海有向往。怀着那个以梦为马的诗人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情怀去到了西海岸,却没有沙滩只有船只,更像码头,而圣淘沙的海滩满足了我对海的千般憧憬,万般期待。虽然在国内也见过海,海滩上的椰子树,一艘艘停泊的游轮挡住远眺的视线和遐想,跨过摇摆不定的悬索桥站在“亚洲大陆最南端”,大海包容性令人敬畏。

日后,每当压力很大和惆怅时,约朋友看海,踏沙滩吹吹海风,只为眼前的海阔天空,只为心灵的空旷宁静。这个国家不大,一不小心就出国了,商品大都从周边国家甚至中国南方进口,常常看到标着“made in China”的国货却比国内贵很多,当地人都选择周末飞去马来西亚新山购物。

大半年内,走过所有的知名景点和无名的小地方,从东到西,这个城市就这么长,突然间觉得它其实一点儿也不小,因为每个人需要的空间容得下两只脚就已经足够了。机缘巧合,搬来和家乡朋友一起住,临近新加坡河的一座公寓,紧邻就是灯红酒绿、年轻人最爱的克拉码头酒吧街,和朋友的老板约了一起先去了慢摇式再去了high场。

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灯光一明一暗的舞场中每个人都疯狂甩头扭动身体,喝着像药还是土一样掺兑的洋酒,看着旁边激烈热吻到忘我的情侣,于我而言这样放松方式并不能很释放压力。

右转又是唐人街——牛车水,巴刹下悠闲的老安哥们咀嚼着杂菜饭,总觉得这儿的华人有些奇形怪状,感性的人会有种来到非洲大草原上的镜头慢放,不可以这样没礼貌just kidding~

如果年轻漂亮女孩子走过,一定会被这些耄耋之年的老安哥搭讪或者不知名的目光注视着,开始对这一文化并不舒服,想想国内的老人多么憨厚慈祥受人尊重。比起逛乌节路那样充斥时尚一二线品牌去shopping, 更乐意独自约朋友去爬山去看博物馆。

说起艺术馆,想起人生中第一次相亲经历,对于感情,很相信一见钟情又秉持宁缺毋滥的原则,一旦爱了会爱得很纯粹深刻没原则,在一些场合遇到过让我怦然心动的干净侧颜,却没勇气去say hello,也有过被搭讪被表白,也有很贴心很nice的男孩子在追求,每次聚会他总是很绅士贴心给我们准备自制便当做攻略扛行李,但身上那种不熟悉的感觉和味道是无法接受他的。

在朋友介绍和表姐劝导下,决定不活得像装在套子里的人,给自己个机会去了解这儿的男孩子。那男孩十分阳光积极,微笑时眼睫毛非常好看,但第一眼我就确定他不是我要的那个人。

他也是受西方文化影响很重,即使快30了不依照传统结婚生子路线去约束自己,觉得自己很年轻要去美国留学还有很多梦想要实现,去了那次艺术博物馆主题为mirror 在镜子里看到真实的自己。

那天我为了配合观看艺术馆的气息,穿了白衬衫和墨绿长裙,扎着两个麻花挽起来的小辫,画了淡妆自己觉得美美哒,可后来在吃饭过程中,在他眼里我简直土包子“你很像刚来这里,试着穿的简约点儿”。

他喜欢欧美opening穿很少又热辣的女生,看来我们都不是对方要找的人,吃了不中不西的韩国拌饭,当然AA的,这一点北方爷们儿可能觉得有点打脸,但在这儿太正常不过。晚上byebye之前他向我索要一个拥抱,内心也是很奇怪的,拒绝显得小器,还是微笑接受了,心里怪怪的。

周末大多选择去冷气冻人的图书馆,这个城市的图书馆都是一卡通的便利,几乎每个地铁站楼上都有图书馆,而我常去的Clementi和Jurong图书馆可选择的华文图书范围非常的狭窄,好不容易遇到本想读的结果是从后向前竖着排版的繁体字。

也是在朋友带领下加入基督教,原本无神论者的我并不是虔诚的教徒,没有从内心认同。每周天马可牧师的传教,那牧师开始给人感觉娘娘的、妖里妖气,在舞台上自说自话手舞足蹈。

后来经历了一些纠结事情,内心变得不宁静,那些教堂歌词和那些牧师的话语都开始入耳很能解忧消愁产生足够共鸣。没有研读过圣经佛经,佛教更引导人一心向善祸福相依。

想起大学同桌雪儿说的那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始终坚信善良就是为自己留下的路标,真的受不了人与人之间恶意的猜测与不真诚,于我而言最难过的事了,如果做了违背良心的事一定会报应,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基督教引领你相信耶稣,雷同于《秘密》系列的吸引力法则,遇到困惑分分钟咨询阿爸耶稣,耶稣神父原谅你的过错,把新的灵魂放入体内……狭隘的理解,比起来还是基督教比较大度,包容一切过错~

来了快一年了,终于有点想家了,怀念和家人在一起画面简直太幸福了,能吃上妈妈做的饭是多么奢侈的事,很想抽那个不懂事和父母拌嘴的自己。

很感恩所有帮助的朋友们同事们,虽然生活和工作很顺利也平铺直叙没有太多surprise,但心理也有很拧巴了一大阵,全盘自我否定,对未来没有信心。

最痛苦孤独的时候不想分享给任何人,不想把负能量带给别人,晚上看《奇葩说》《康熙》陪伴我走了很久,根本不清楚自己未来要什么也不明白当下在迷茫纠结什么,那阵困惑是鸡汤文和朋友也解救不了的。

本命年诸多不顺,各种丢东西,各种烂桃花,人在很不放松情况下很难快乐、很难做好任何事。有冲动选择一份不会有结果的爱情,或者辞职去其他国家看看去贫穷国家支教,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后来无疾而终。

拧巴到每时每刻思考活着为了什么就连我的Patner Gaya问我“jingyi,How’s ur weeked?”我都回答“for what do we live?”赤裸裸的精神病患者晚期,是为了爱情是快乐,对父母的责任按部就班的人生流程,是当下的感受,是成长改变,是帮助别人,很欣赏活的很明白的朋友对我好言相劝,外面声音太多,只能问自己,万水千山不负初心,还能成长与人为善就是最好的状态……

慢慢行走,读懂这座城市,更了解自己,爱上这份自然,平和,穿着freestyle大裤衩夹板拖鞋,随处草坪就是三五马来印度小伙伴的野餐,没那么多猜忌,简单,多元化……

(文:王婧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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