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巴基斯坦认为彼此是“铁哥们”的关系

中巴经济走廊

今年4月20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首次访问巴基斯坦，宣布了一系列在巴基斯坦投资基础设施的大单。这个称为“中巴经济走廊”的大项目包括中国在巴基斯坦基础设施投资价值460亿美元的合同，这是中国“一带一路”战略发展框架下的旗舰项目。2013年5月，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访问巴基斯坦时，已经公布了中巴经济走廊的概念，这对“一带一路”战略非常重要，因为中巴经济走廊连接了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一些观察者已经注意到，中国之前在巴基斯坦的几个大型投资都因为当地腐败和政治暴力的因素未获得成功。然而，对中国最高层来说，“一带一路”战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从这个层面看，中巴经济走廊的前景当比之前的项目都要乐观。

中巴经济走廊是个连绵2000英里公路、铁路和管道的运输走廊，它将把新疆与巴基斯坦瓜达尔（Gwadar）港口连接起来。这个港口位于阿拉伯海，目前由中国运营。中巴经济走廊计划实施长达15年，它最终将延伸到其他国家，而且很可能会刺激这一地区的经济增长。有专家认为，计划中的瓜达尔—喀什（Gwadar-Kashgar）铁路将刺激中亚地区的铁路发展，例如，将来有可能需要从喀什格尔到乌兹别克斯坦的安集延（Andijan）之间修一条铁路，途经吉尔吉斯斯坦。中巴经济走廊完成后将为新疆这样不发达的中国西部地区带来经济动力、打开国际竞争的市场，也可以因此减少他们与中国发达沿海地区的收入差距。丝绸之路经济带大范围的基础设施发展将为中亚打开通向区域市场的大门，包括里海和高加索区，因此很可能对中亚的经济起 刺激作用。

中巴经济走廊完成后，中国 从非洲和中东进口石油和天然气 的油气管道线路将大大缩短。在 中巴经济走廊计划下的铁路和高 速公路建设，也将为中国的商人 提供一条中欧之间的捷径。相比 现在交通繁忙而日益危险的马六 甲海峡的海运，这条陆运捷径能 节省一半的时间和费用。中巴经 济走廊还为数码经济提供了基础 设施，因为它将耗资4400万美 元，建设连接新疆和拉瓦尔品第 （Rawalpindi）的光纤电缆。

在中巴经济走廊框架未涵盖 的巴基斯坦其他地区，中国也计 划投入100亿美元，从事基础建 设，包括 预 计在2017年完工的六 条车道，长达1240千米的连接卡 拉奇（Karachi）和拉合尔（Lahore）的高速公路。另外，还计 划对连接中巴两国长达1300千米的喀拉昆仑山脉（Karakoram）公路进行现代化改造，以及对拉合尔、卡拉奇、拉瓦尔品等六座城市的公共交通进行升级改造。

加强能源能力

巴基斯坦的经济发展受到供电短缺的严重制约，但是它没有办法改善自身的能源供应能力，需要靠外国的援助。除了对巴基斯坦运输基础设施进行投资之外，中巴经济走廊的投资项目还包括能源工程，比如火力发电站的建设。第一轮投资建设的发电厂预计耗资155亿美元，到2018年竣工投产时，将为巴基斯坦输电网供应10400百万瓦特电力。第二轮投资建设的发电厂预计耗资183亿美元，将于2018年后建成，届时将为输电网供应6600百万瓦特电力。发电厂建成后的总量将为巴基斯坦现在发电量的两倍，这将减轻该国供电短缺的状况。相比之下，美国的对巴援助发电项目只供应了1500百万瓦特电力，远低于中国。

在中巴经济走廊计划下，还有清洁能源基础设施的建设，包括水电厂、太阳能以及风电场。比如，位于杰赫勒姆河的Karot水利发电厂，耗资16.5亿美元，将于2020年开始运行，并供应720百万瓦特电力。在中巴经济走廊框架外，中国已经帮助巴基斯坦建立了六个核反应堆，供应3400百万瓦特电力，在这援助项目的辅助下，到了2030年，巴基斯坦将有8800百万瓦特电力是由核能发电供应的。在卡拉奇的核电站可能会装有中国第三代核反应堆华龙一号。这些发电增容项目对巴基斯坦的电力系统非常重要，一来是为了经济发展，二来也是为了社会安全和稳定。巴基斯坦长期的电力短缺是社会不稳的一个重要原因。

“铁哥们”

传统上，中国和巴基斯坦认为彼此是“铁哥们”的关系。据巴基斯坦《每日时报》报道，习近平强调中巴友谊历史悠久，他把大量经济援助计划形容为友谊的往来。正如巴基斯坦国会议员穆萨希德·候赛因·赛义德（Mushahid Hussain Sayed）所说：“中国把我们当朋友、同盟和伙伴，且是平等关系，不像美国对他们的同盟伙伴那样。”

1950年，巴基斯坦是第一批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之一，中巴两国在1951年建立了外交关系。中国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早期遭遇国际孤立时，巴基斯坦仍然是中国的同盟。作为回报，巴基斯坦获得了中国提供的经济和军事协助，尤其是一些敏感技术。1956年到1979年间，巴基斯坦是中国经济援助的主要受惠国，几乎占据了中国对亚洲和中东总援助的三分之一。这让巴基斯坦降低了对美国援助的依赖，同时中国借助自己对巴基斯坦的慷慨，使非共产主义第三世界国家都看到与中国结盟的好处。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工程，包括计划中的中巴经济走廊，以及横跨喜马拉雅山的喀拉昆仑山脉公路大型建设项目，已经显示出了中巴之间的“全天候”同盟关系。

历史上，中巴曾经合力共同制衡印度。从1947年分治之后，印巴就彼此充满敌意，甚至发生过战争和局部的暴力冲突，尤其是查谟（Jammu）和喀什米尔（Kashmir）的地区争端。因此，巴基斯坦认为中国不仅是加强经济军事的重要支柱，在安全方面，也为对抗印度威胁提供了保障。中国与印度也存在领土争端，比如1962年的中印边境战争，所以中国也将巴基斯坦视为制衡印度的第三方。长期以来，中国协助巴基斯坦增强军事力量，对印度来说，也是一种战略威胁，被视为是中国对印度施展区域影响力的一种围堵。

“一带一路”

巴基斯坦希望成为中国“一带一路”的重要伙伴，因为这会把巴基斯坦的经济与拥有30亿人口的东亚、中亚和南亚的高增长地区结合起来。早在“一带一路”战略概念形成之前，随着苏联的解体，中亚的许多国家已经开始了经济一体化的过程。在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下，基础设施的现代化将加速经济一体化和重新整合的进程，就如古代欧亚各国在古丝绸之路联系下，也曾经完成了经济一体化的过程。

中巴经济走廊和“一带一路”能够加速中巴之间的贸易增长。中国在2010年超过美国成为巴基斯坦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巴贸易从2007年的40亿美元增至2014年的100亿美元。自2002年以来，越来越多巴基斯坦商人进入中国经商，在中国的主要城市如北京、广州、上海、义乌、深圳等建立了贸易公司。他们也开始积极参加在喀什和广州等地举行的贸易商品展览会。虽然目前他们的业务主要集中在小型商品贸易上，如家用电器和纺织品，但在中巴经济走廊形成后，相信会有所扩大。

港口发展与分裂活动

如前所述，瓜达尔深海港是中巴经济走廊的阿拉伯海终点。因此，在中巴经济走廊的推动下，瓜达尔港相信将获得全面发展。中国拥有瓜达尔港口四十年运营权，接下来将进一步投资16.2亿美元，包括国际机场和高速公路。瓜达尔发展始于2001年5月，为庆祝中巴关系50周年，中国时任总理朱 基在他访问巴基斯坦期间宣布中国在瓜达尔的投资。瓜达尔港口项目建成之后，巴基斯坦的远洋贸易吞吐量将翻倍，而且中亚油气也得以借此往世界能源市场输送。瓜达尔也是延迟已久的伊朗—巴基斯坦天然气管道的一个关键节点。在瓜达尔项目发展的同时，中国也在参与巴基斯坦铁路网络现代化的建设，这将把巴基斯坦打造成为阿拉伯海与中国西部以及中亚间贸易的内陆走廊。

然而，俾路支（Baloch）地区分裂份子的活动给该地区带来很大的安全隐患，有可能使瓜达尔和中巴经济走廊计划脱轨。今年4月初，俾路支自由阵线杀害了20名巴基斯坦的建筑工人。4月21日，习近平在巴基斯坦国会发表演讲的当天，俾路支叛乱份子袭击了瓜达尔附近的沿海雷达站。这表明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将面临安全隐忧。之前就有中国在该地区的项目因安全原因而受影响。2004年，在瓜达尔建筑工地的3名中国工程师被俾路支叛乱份子杀害。随后，另外2名在南瓦济里斯坦特区（South Waziristan）水坝工程工作的中国工程师被塔利班绑架，其中一人因营救失败而被杀害。为保护中巴经济走廊建筑地点，巴基斯坦军方将组建一支配有空中支援的特别安全部队。

地区经济落后加上外地人对该地区的剥削，是俾路支分裂分子活动的根源。俾路支其实是巴基斯坦拥有最多天然资源的省份，如天然气、铀矿、金矿和银矿，但却无法摆脱最穷困省份的命运。从山达克（Saindak）铜矿的例子，就可见俾路支被剥削的情况。中国矿主取走了该铜矿一半的收益，巴基斯坦政府取走48%，给俾路支地区留下的仅有2%。因此，俾路支分裂分子要求省份自治权，以及对该土地自然资源的控制。

2001年，巴基斯坦政府宣布瓜达尔发展计划，是导致新一轮分裂分子武装活动的主要原因。这是因为这个项目没有任何当地人的参与，当地居民于是把这个项目看作是巴基斯坦政府“内部殖民”的举动。比如，俾路支民族主义者注意到，建筑项目所需的一百万工人中，大部分都聘用 了外地劳工，而受教育较低的俾路支居民只能被分配到薪资低的 卑微岗位。

然而，瓜达尔发展项目带来 的经济机遇，会给当地制造高工 资就业机会，或许会缓解分裂份 子对薪资不满的情绪。瓜达尔会 成为一个自由贸易区以及中国投 资的主要目的地，规模等同于香 港或新加坡。中国目前在与“一带一路”上的国家合力打造70个合作经济区，包括工业园区，已经投入超过80亿美元。这些经济区将会带来每年200亿美元的经济总量，并且为20万人创造工作机会。比如，中国投资的泰国罗永府工业园区就为3000人带来了工作，而在缅甸投资的纺织服装业为10000人提供了工作。如果中国在瓜达尔的投资也能取得成功，那么就能对当地经济起着类似的影响，这也能改善当地的治安状况。

美国意识到中国在巴基斯坦的投资会促进巴基斯坦以及该地区的稳定，因此一向给予支持。美国在当地的发展项目目前未能带来经济增长。一些人认为原因是美国援助的项目规模相对较小。美国自2002年之后为巴基斯坦提供了310亿美元的援助，2010年到2014年期间在基础设施项目上投入了20亿美元。因为阿富汗问题，美国国会反恐基金已被耗尽，此项投资最近放缓。由于中巴经济走廊下的基础建设项目规模巨大，中国希望在这方面能有比美国更好的表现。和美国项目不同，中国的项目并非通过开发援助模式，而是通过商业贷款和投资，这就允许建设的工程规模更大。

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

中国认为经济发展对巴基斯坦的稳定是非常必要的，而且这对新疆也会有积极的外部效应。尤其是维吾尔武装分子在巴基斯坦西北的部族地区接受援助和训练，中国对此存有顾虑，因此，中国在巴基斯坦的经济参与对安全有着重要意义。今年4月21日，习近平在巴基斯坦国会讲话中赞扬巴基斯坦部队去年在北瓦济里 斯坦围剿了维吾尔族武装分子。 在与巴基斯坦武装部队首长的会 见中，习近平承诺中国将帮助巴 基斯坦部队在阿富汗边界对付武 装分子。中巴两国安全部队将集 中打击聚集在巴基斯坦北瓦济里 斯坦的新疆分裂份子—东突厥 斯坦伊斯兰运动。

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以 下简称东伊运）又称东突伊斯兰党，估计在巴基斯坦有300-500名战士，同时在土耳其和中亚其他地方设有组织。东伊运要求新疆独立，然后将其设立为东突伊斯兰国。东伊运恐怖分子在2013年10月28日上演了一出天安门人肉炸弹爆炸案，专家们相信东伊运的恐怖主义活动自此进入了危险的新阶段。从这次袭击开始，东伊运突破了地域的界限，在新疆以外的地方制造恐怖袭击事件，主要集中在中国的关键交通枢纽，比如火车站。去年3月1日，东伊运恐怖分子在昆明火车站持刀砍杀民众，造成31人死亡，141人受伤。这起袭击表明东伊运非常了解中国铁道网络对经济的重要性，也明白云南作为中国国际门户的战略位置。尽管东伊运领导阿卜杜勒·哈克及其他领导人于2010年2月在北瓦济里斯坦的无人机袭击中身亡，东伊运对中国依然大有威胁。

突厥人、维吾尔人与中国大部分汉族人在宗教和生活习惯上有着较大的文化差异，这种差异是暴力激进的维吾尔分裂分子运动生存的土壤。一方面，维吾尔族人认为自己受到不公待遇，在社会经济地位上与汉人不平等，由此产生了分裂情绪。另一方面，由于汉人的迁入，一些维吾尔族人被迫离开家乡，他们认为汉族人垄断了好的工作机会和商业机会，因此感到不满。毕竟，新疆虽然拥有中国最大的能源储藏，如石油和天然气，但它却是中国经济落后的地区之一。

哈萨克斯坦人、塔吉克斯坦人在苏联解体后，形成了自己独立的国家，中国担心这些事例会给新疆的维吾尔族人带来不当示范，与此同时维吾尔圣战分子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接受军事训练已有不短时日。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批在巴基斯坦伊斯兰宗教学校受教育的维吾尔族圣战分子，后来在阿富汗与苏联和美国的两次战争中获得实战经验。在返回新疆以后，一些圣战分子游说伙伴以恐怖主义手段来对付中国政府。中国针对维吾尔族的分裂分子进行了暴力镇压，这使他们的分裂活动变得更加激进。

巴基斯坦很久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巴基斯坦总理纳瓦兹·谢里夫于习近平访问期间表示“巴基斯坦把中国的安全问题视为自己的安全问题”。很多年来，巴基斯坦情报机构已经多次帮助中国避免圣战分子的袭击。巴基斯坦也帮助中国和塔利班之间进行沟通，最后塔利班获得北京的援助以及有限的外交认可，北京也得到了塔利班不在中国进行恐怖主义袭击也不支持维吾尔分裂运动的保证。

战略防务合作

除了基础设施投资项目外，在习近平访问期间，中国和巴基斯坦也正式达成了“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巴基斯坦同意购买八艘价值60亿美元的中国潜艇，这将是中国境外最大军售之一，有助于巴基斯坦扩大发展自己的潜艇舰队，或可与印度潜艇部队抗衡。此外，巴方还购买了中国110架FC-1“枭龙”战机，在巴基斯坦被更名为JF-17“雷电”战机。自2007年至今已有60架运抵巴基斯坦，剩余的50架将在未来三年内送达。

中国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就开始给巴基斯坦提供军事支持。除了提供军事装备之外，中国还通过建造军工厂让巴基斯坦可以自己制造武器，提高了巴基斯坦的防务能力。除了在巴基斯坦空军上的贡献，中国还帮助巴方发展导弹部队，包括弹道导弹以及核武器计划。有专家怀疑，巴基斯坦核武器的发展可能来自中国的技术转移。这类技术转移应当是中巴战略关系中重要且绝密的组成部分。

放眼未来

中巴关系研究者将继续密切观察中巴经济走廊和瓜达尔港的发展所带来的政治、经济、安全方面的作用。中国庞大的财政承诺已经对巴基斯坦的外交政策有了影响：巴基斯坦选择在沙特阿拉伯对付也门胡塞叛军的“果断风暴行动”（Operation Decisive Storm）中保持中立。巴基斯坦的这一决定，使阿拉伯世界恫言要对巴基斯坦撤销投资，但因为有中国的投资计划，阿拉伯国家撤资带来的负面影响被降低。巴基斯坦的中立原则会对新疆分裂主义产生反冲作用，中方因此表示支持。此外，普遍认为“果断风暴行动”是沙特与伊朗的间接战争，而中巴双方在伊朗—巴基斯坦油气管道工程中都是既得 利益者。

（作者林清兴任职于新加坡隆道研究院 翻译：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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