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4日 星期二

张国荣23年前在新加坡接受一场专访—-惊人的坦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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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直说

访问第一天,张国荣坐在新加坡唐城一间客栈内。窗外,雨正下得密密麻麻。

张国荣靠坐椅子上,说自己的过去,说自己的电影。高兴时,还会突然爆发爽朗的笑声。然后,骤雨突止,张国荣便化妆下楼,继续拍那未完成的镜头。

访问第二天,张国荣半躺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谈乐坛、谈性论爱,没有任何虚饰旁人看来,或会觉得张国荣说话太直接,对后辈对朋友的批评也过分严苛。可是,他绝对有资格说以下的一番话。

两年前,连续数十天,张国荣会对来看他告别演唱会的观众说,有一天,他开设一间咖啡店,定会请他们来喝咖啡。较早前,张国荣在港拍摄《东邪西毒》,一个武师走过来问他,他的承诺会否兑现,因为他一直留着那张告别演唱会的票尾。张国荣说,承诺一定会兑现。两年后,邀请三十多万曾看过他告别演唱会的人到他精心设计的咖啡店,饮免费的咖啡。

我好中意谈恋爱,我觉得恋爱是会令一个人靓,一个人闪亮。

电影不同唱歌,电影是纯技术比拼,唱歌是要找已定下的形象去做,最重要是你要唱好一首好歌,穿得漂漂亮亮。电影不同,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我虽然有许多“衰”新闻,但我依然可以生存,或者,有人会欣赏我是个真是做事的人。

唱歌的日子

壹:你现在怎样看香港的乐坛?

张:要说乐坛,很敏感。如果真要说,我只能说我喜欢一个张学友。(壹:其他没有特别?)个个都是我朋友。我不想说他们有什么不好。我觉得唱歌要有三个条件:第一,把声要靓;第二,要有天分;第三,要好努力。那我就说,现在有齐这三个条件的,只有张学友;and I’m telling you the truth(我说的都是事实)。其他,可能有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有些是根本声底不好。我听别人说,那些歌手的演唱会,直情是嘈到听不到他们唱什么。如果,一个演唱会变成歌迷会聚会的话,是否即是说:唱歌不重要?没可能的。我觉得他们现在的环境较我们好多了,我们从前两样(歌与人)都很红。所以,观众真是会来听歌。

壹:觉不觉得自己一站出来便很出众?

张:可以这样说。在丽的电视时,他们真的给了我很多机会。可是,那时我和丽的都在行衰运,那些综合节目不够一年便不再制作了,而且,我那段时间唱歌也没什么人爱听。那时候,我当自己在practise(实习)。我最欣赏丽的的,就是他们从来没当我是一个细牌。黄锡照——当年里的总经理——守了他的诺言。当我拿到亚洲歌唱比赛奖项时,他对我说:I gonna make you a star(我要捧你做明星)。这个诺言是真的。丽的不同无线,无线是很“计牌”的,你大牌,便什么也依着你。无线很“串”,由顶层到地下都很“串”。

壹:有没有怀念当年唱歌的日子?

张:我觉得我和阿梅、阿伦都应该感到自豪。是我们一手一脚把日本仔(歌星)踢出局的,那时候,柏原芳惠、近腾真彦在香港很红,但态度实在很差,直情当自己是megastar(超级巨星)。我记得有一次,我和近腾真彦同台演出,我很有礼貌,见到他便这样(竖高拇指),他望着我说:“Why?”那你想我说什么?你想我说你“好屎”吗?我有礼貌才这样,其实我真是想说,你是几“渣”,近藤真彦你是什么,我现在和你斗唱,都“撼”到你不知去了哪里。到了现在,便有黎明、刘德华撑住乐坛,日本仔一直抬不起头。我觉得这是好事情,为什么本地乐坛不能杀出几个偶像歌手。

引退

壹:有没有感觉自己太早退出歌坛?

张:我觉得现在是我最开心、最投入的时候,没有太多压力。从前,实在要兼顾太多人的感觉、要求,是很辛苦的。所以,你问我怎样看他们四个人(张学友、黎明、刘德华、郭富城),我真的不想说,他们已承受太多压力。好像那时说黎明走音,我觉得好unfair(不公平),是你们这班人捧他出来的,个个都知道点解,因为那时乐坛真空。阿Lam、阿伦他们不能整日应酬他们,于是便要捧一班新人出来做,他们又要有一定的名气,哪个没走音,谁说唱歌是不会走音的。我想,是大家想得太完美。只要你们把要求降低点,大家都会开心些。

壹:其实,是什么原因令你离开乐坛?

张:我在“新艺宝”(唱片公司)时,出了一张唱片,叫Salute,碟内唱了十五首别人的歌,向曾经在乐坛努力的歌手致敬。那时候,唱片公司很支持我,唱片销路也不差,有八万张。可是,外面却流言蜚语:“点解张国荣会唱口水歌?”那些电台DJ播完碟内的歌后又说,阿XX比张国荣唱得好,又或是张国荣唱得比他们好,我很失望,根本完全是两回事。

壹:这是你退出乐坛的主要原因?

张:是很多事情加在一起,这是其中一个。

壹:有没有觉得因此而赚少了很多钱,因为现在香港歌手及进军大陆市场?

张:我觉得很难衡量赚多赚少的问题。在我来说,我已经拥有足够的财富,为何要迫自己一定要进军大陆市场。而且,我在中国根本是最Top(红)的,很多人都央求我到大陆开演唱会,这是事实!大陆很多主办机构都对我说,只要张国荣肯来,几多钱都俾!我系唔去,那又怎样!但我仍然对自己有一个r esevation(留有余地),因为我信我的朋友施男生,他对我说,我告别时,只要心态是完全投入,那就OK。但若我现在真要复出,我真的会复出,我不会理会别人说我出尔反尔。当然,我现在没复出的心态,我想迟多几年更没这种心态。

其实,我希望留多点空间给自己走,我每次都会对自己所做的事留点空间,好像说,我退出了香港乐坛,但我还没到大陆演唱,既然没有“开咪”,便没有“封咪”了,对不对?

壹:这是不是你遇到困难时开解自己的方法?

张:是。以前我是很阿Q的,如果不是这样,我怎样survie(生存)到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开始的几年,唱歌的反应是差得不能再差,一次我在唱歌,把帽子抛给观众,那个观众把帽抛回给我。那时,我只有二个方法:其一是totally loss(全失败);其二是希望以后唱歌时,接到你帽子的观众,不会掷回来,是珍而重之的收藏。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朋友

壹:你有没有感到身边的朋友不能有你这样的想法?

张:我不理解他们怎样想,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我想我会提点意见,但听不听就在你自己。每个人的做法不同,很难说。

壹:你从前的两位好朋友,钟保罗与陈百强,一个自杀死了,一个还在医院昏迷不醒,你有没有感到伤心?

张:我只能说是感到可惜,每个人都应该有self-discipline(自我约束力),做任何事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或者,有时候我是对朋友太罗嗦了,像阿梅(梅艳芳),从前我和她很亲切的,我们常在一起登台,她很有义气,可是自卑感很重,她不喜欢我周围的朋友,我也讨厌她身边的朋友。那时候,我常对她说,不要常常“浦”夜店,我说第一次,她不听,我说第二次,她不听,我再说第三次,然后不会再说。或者,是我说得太多,大家便渐渐疏远了,听别人说,她现在乖了许多。

电影

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电影?

张:绝对是,我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和一些“好”戏的演员做戏,我绝不会怕,周润发?话之你!当然,我和发仔是好朋友。我做《胭脂扣》的十二少和做《霸王别姬》的程蝶衣,其实都有迹象看到我的演技方法,我就是我,每次演绎都有自己的影子。一个是好咸湿的男人,一个是白雪青葱的男子。我想,我很难会跳出这个框框了。但如果说,不能跳出这框框永远在演绎角色时有自己的影子便不是好演员I don’t think so(我不是这样想)。

我现在的想法是,我回来拍电影,别人对我更加好;电影不同唱歌,电影是纯技术比拼,唱歌是要照着已定下的形象去做,最重要是你要唱一首好歌,穿得漂漂亮亮。电影不同,要做的事实在太多。

壹:有些台湾观众说,如果《阿飞正传》拍续集,他们一定要把戏院烧了,你自己怎样评价这出电影?

张:你一定要写这句话:“这出是经典电影。”

壹:是不是很佩服《霸王别姬》的导演陈凯歌?

张:当我听到陈凯歌这名字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到第一次开工作会议时,才觉得他真是有料。他是把目标定得很高的人,虽然,整队工作人员级数并不如他那么高,但他绝不妥协,只是迁就点。他对我的要求很高,但难不到我。

而且,他是真的说服我演这出戏,他说给我听,我们现在是拍一出同性恋的电影;由他和我说给整个世界听,同性恋这件事,不是那么丑陋。

壹:你怎样看同性恋?

张:我有点失望的是,香港电影一拍到同性恋题材,便加以丑化。我只可以说,人在性方面只有两个preference(选择),一是男人,一是女人。如果你不去爱一个女人,便只有爱男人,对不对?没有值得旁人谈论的,这也不是一件很不对的事。

壹:你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孤独过一生吗?

张:可以,但非常少,我想十万人都没有一个,除非他一生人都是自恋,而且是极度自恋。自恋岛和人造爱就像被人奸污。

壹:那你是不是很自恋?

张:我是,但我要有性亦有爱,我不会孤芳自赏到这地步。我好中意谈恋爱,我觉得恋爱是会令一个人闪亮。可是,我很怕一些人将恋爱整件事dramatize(戏剧化)。

壹:一直以来,有没有一个真正爱的人?

张:我一直都有一个恋人,但我不会说,因为这是privacy(隐私)。

壹:你觉不觉得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

张:I’m very tough(我非常坚强),你现在要我住回徒置区,我是可以的,但我会觉得很惨。我不会埋怨。我开始时都是这样,在英国读书回来,父亲不大理我,我第一份工在丽的,一千元一个月,我可以用五百元租一间房,我就是这样长大的。要一日三餐,丽的饭堂,完全可以,人最重要的是,你可以番转头。当然,我希望不用捱苦。我懂得怎样控制金钱,我相信,一个男人不烂饮不烂“滚”,便一定可以剩钱。

我们做这行没的说,我是海鲜,随时可以涨价,又随时可以转眼不见了,那么我说,张国荣个价是五百,你说唔得,一定四百,我唔得,一定五百,好:成交。但当我跌至五十时,哪个会找你。

壹:在娱乐圈时,有没有要好的朋友?

张:我没有敌人。而且,有一班年纪较大的朋友很疼我,像王莱、尤敏,还有任剑辉,和白雪仙反而没有什么。因为有点怕她。

我承认我是很情绪化的人,现在,可能较以前缓和了点。我知道自己说话不圆滑,和娱乐记者的关系不好。但你不要以为记者全对,记者都会错,没可能懂写字便一定会对。我最憎人迫我吃死猫,好像有一年的演唱会,别人写我大闹吕方。他妈的!他不是和我一个化妆间,我张国荣会不会失威到要走到隔邻骂他;而且,那时吕方刚刚Up and coming(冒起),和我还差了一大条路,我犯不着这样做。

到现在,我仍然是喜欢说便说,不爱说仍然不说!I had nothing to hide(我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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