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生命也值得被庆贺 本地摄影师为夭折的婴儿拍摄最后一张写真
为新生儿拍摄一组照片留作纪念,这几乎是每名新手爸妈都向往的事情。
但谈论婴儿死亡在本地仍是禁忌,更别说为来不及长大就离开这个世界的宝宝拍照,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唯一的印迹。
本地女摄影师Joan Leong过去10年一直默默为折翼小天使免费拍照,留住他们在人世短暂驻留的最后一抹身影。
她在今年出版,收录了年轻新加坡人文章的《The Birthday Book》中自述了这个特殊的经验。
Joan Leong。(Joan Leong提供)Joan写道,
“有时会接到未显示号码的电话,电话那端一把极力克制的声音说:‘你好,很抱歉打扰你。但我的宝宝刚刚去世了,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过来为他拍照。’”
Joan在“Now I Lay Me Down to Sleep”机构当义工摄影师超过10年了。
非营利机构“Now I Lay Me Down to Sleep”2005年在美国成立,旗下有7000多名义务摄影师,分布于40多个国家,包括新加坡。
婴儿过世时,专业摄影师会到场为宝宝拍下最后的照片。
该组织表示:照片是有形、珍贵的东西,并且能够长期保存,是父母和孩子之间永远的爱的纽带。这样做不仅记录了一个小生命的短暂时光,也有助于丧子家庭的伤痛治愈。
该组织由谢丽尔·哈格德(Cheryl Haggard)创立。2005年她的儿子出生时,不幸患有肌管性肌病,就连最基本的呼吸、吞咽和移动都不能自己独立完成。
最终,谢丽尔不得不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停止孩子的生命支持。在此之前,她请来了摄影师桑迪·普茨(Sandy Puc)为孩子拍照留影。
谢丽尔说:
“那个晚上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但是当我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我发现出现在脑海里的并不是当时糟糕的情况,而是孩子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和幸福。这些照片将我们和孩子连接在一起,是我们之间永久的纽带。这次经历让我有了要创办一个公益组织的想法,让有类似经历的父母也体会到这种幸福。”
(Now I Lay Me Down to Sleep网站)认同谢丽尔理念的Joan Leong毅然加入了这个机构当义工摄影师。她说:
“许多人会认为我们所做的工作令人毛骨悚然,但2008年我得知有这样的一个机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要成为这个组织的义工。”
她说,
当成年人去世的时候,我们通常都有记录他们这一辈子的照片或者与他们的合照,但对于早逝儿来说,即使有,也可能就只有那几个小时的照片。
她回忆说:
“我同样也有个妹妹在出生后几天就去世了。那是1980年代的事情。
摄影不是当时的潮流,不像我们现在随便拿起智能手机拍照那样。不过我们确实和妹妹拍了一张照片,很可能是医院里的人用一次性胶片相机拍的。这张照片迅速拍下了我们严肃的面孔,爸爸当时正抱着妹妹Jasmine。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没有再看那张照片,也没有再谈论过关于妹妹的事。”
Joan继续写道,
社会已经使我们习惯在一个成年人去世时庆祝他所活过的生活。但我们对婴儿的死亡却绝口不提,就像是要隐藏一些秘密一样。对一些人来说,这种经历还带有标签、羞愧和内疚。然而,任何生命都应该值得被庆贺与珍惜。
失去一个刚出生的宝宝 , 这个打击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令人心碎的悲剧。
为了悼念这样的离别,世界各地不少家庭如今都选择了一个庄严美丽的方式——和已经去世的宝宝拍摄具有生命感的合影,让他们自己有时间和空间来悼念逝去的孩子。在那些痛苦的死亡时刻,庆贺生命, 留下珍贵的回忆。
这12年来,Joan在新加坡已经为13个夭折的小孩拍摄照片。
刚开始那几年,很少人找她为这些夭折的孩子拍照,甚至一连几年都没有人找她拍。近几年,随着越来越多人了解她的这项工作后,她平均每年会接到两到三个任务。
丈夫Wong Yong Jie and 妻子Lim Li Fern为他们的女儿留下了最后的照片,女儿在娘胎时被诊断患有特纳综合征(Turner syndrome)以及左心发育不全综合征,她的心跳在母亲怀孕第23周停止了。Joan Leong为他们一家拍照留念。(海峡时报)Joan说:
“在我与失去孩子的父母一起工作的12年里,我意识到我能为他们提供了不同形式的支持。我们让这些婴儿被‘看见’,尽管他们的存在时间可能很短。通过为父母提供这些照片,我们帮助他们保存孩子的记忆。这些黑白照片作为一种永恒的、有形的提醒,提醒着他们,孩子曾经到过这个世界,每天都被铭记、被爱与思念。”
Joan分享说,失去孩子的父母们感谢她作为一名摄影师陪伴在左右,没有情感上的负担,只是倾听和引导他们度过这段混乱的时光。
她解释说,失去孩子的父母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没有能力照顾家人和朋友的情绪。
“虽然大多数人都以为,通过分享自己的感受,例如表达自己和他们一样为死去的孩子感到悲伤,能够减轻家长的悲痛,其实我们的善意可能给这些父母添加更多压力,因为他们觉得有必要照顾我们的情感,结果反而无法好好处理自己的情绪。”
Joan坦言,摄影师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记得自己在第一次拍摄后,情绪受到很大的影响。
“当时我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我抑郁了将近一个星期。”
她说,这些年来,她学会给予自己空间和时间去哀悼逝去的一条生命,以及哀悼孩子双亲逝去至亲的悲哀。虽然没有变得更容易消化这些情绪,但她在心理上已经能够更好的处理这些情绪。
“如果孩子的父母允许,我会尽量和他们保持联系。我想与他们一起经历了一段最困难的时期后,也有机会一起庆祝生命中的其他里程碑。”
她指出,有些人会与她分享他们再次怀孕的喜悦,让她到医院给新生儿拍照或日后为他们拍全家福。
Joan在文末总结说:
“照片一直被视为一种工具,只为了捕捉某个时间的某一刻。它是回忆、是纪念品、是旅途的记录、纪念生日,纪念毕业典礼和特别的事件。今时今日,世界各地每秒钟都有数以十亿人在拍摄照片,有时候,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所捕捉到的记忆有多重要。
在我所做的这个工作中,我认识到一张照片是多么重要而且强而有力,它能将一个生命短暂得令人心碎的爱儿的永恒记忆,作为礼物送给他仍在世的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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