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治疗专家Ramaswamy Akhileswaran:生死两相安,我只想让离别的回忆更美好
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MBA(医疗管理)校友Ramaswamy Akhileswaran医生,是第一个获得安宁医学文凭的印度医生。
在那个安宁治疗还不被大众所熟悉的年代,他让医学变得更有温度。
安宁治疗(palliative care)是通过早期识别、积极评估、控制疼痛和治疗其他痛苦症状,包括躯体、社会心理和心灵的困扰,来预防和缓解身心痛苦,从而改善因疾病而威胁生命的患者及其家属的生活质量。
在Akhileswaran医生看来,能够帮助患者更好地渡过生命中的最后时光,是一件极具意义的事情。
校友简介
Ramaswamy Akhileswaran
新加坡安宁医学专家
邱德拔医院老年医学部高级顾问
曾任新加坡临终关怀协会CEO
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
工商管理硕士MBA(医疗管理)2010届
作为一名放射肿瘤医生和安宁医学(Palliative Medicine)专家,Ramaswamy Akhileswaran医生对死亡再熟悉不过。
他说,许多癌症晚期的患者都会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奋力抵抗,但无论他们怎么挣扎,最后也赢不了这场和死神之间的搏斗。
“一旦进入安宁治疗,意味着病人已经走向了生命的最后阶段,我也无力再救治任何人。”他补充道。
但是,当记者问到这份工作是否让他觉得沮丧时,他摇了摇头。
作为新加坡邱德拔医院(Khoo Teck Puat Hospital)老年医学部的高级顾问,Akhileswaran这样答道:“在和病人相处的日子里,我总能记住那些美好、积极的一面。我竭尽全力缓解他们的痛苦,让他们能感觉舒服一些,做一些让他们快乐的事情……这些小小的喜悦和胜利都是支撑我继续前进的动力。”
除此之外,Akhileswaran还长期担任新加坡国际基金会(Singapore International Foundation)的志愿者。去年12月,他获得了新加坡总统哈莉玛·雅各布(Halimah Yacob)颁发的全球公民奖(Global Citizen Award)。
用宝莱坞电影打开患癌少年心房
Akhileswaran讲述了Raju的故事。Raju是他几年前在新加坡国际基金会安宁治疗项目中遇到的一位印度尼西亚少年。
“我很好奇为什么一个穆斯林男孩会叫Raju,之后我的团队告诉我,因为他喜欢宝莱坞电影。”
这个男孩当时身患骨癌,并且已经扩散到了肺部。放疗和化疗让他掉光了头发,他也因此开始变得十分抑郁,不愿离开自己的房间。
尽管印尼的医务人员告诉Akhileswaran,Raju可能不会见他,但63岁的Akhileswaran医生却还是决定去看看他。
“我问他的父母能否和Raju谈谈,他们告诉我‘你可以试试,但他应该会拒绝’。”
“我走进他的房间,发现他拒绝和我有眼神接触。我对他说,‘Raju,我也很喜欢宝莱坞电影和沙鲁克·汗(Raju的宝莱坞偶像),我看过很多他的电影’。”
这句话打破了房间里的僵局。Akhileswaran的话语令人十分安心,Raju后来还摘下帽子,与父母和姐妹合影,而在此之前,他与家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Akhileswaran医生接触患有骨癌的印度尼西亚少年Raju。(图片源于SIF)
Raju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当被问到最想做什么时,他还是说想让父母高兴。
“他的父亲告诉护士,听到这句话时他感到很欣慰,我对此也很感动。虽然我们只在那里待了一个小时,但那却对Raju和他的父母以及身边的人产生了积极影响。”
早年成长
Akhileswaran出生于印度南部泰米尔纳德邦的一个工业化城市哥印拜陀(Coimbatore),父亲是一位采矿工程师,他是家中三个孩子的老大。
他说自己之所以能成为一名医生,主要是因为受到了祖母的影响。
他笑着回忆道:“在我小时候,祖母常常说家里没有医生。她不停地催我,给我洗脑,让我去做一名医生。”
由于父亲工作的原因,Akhileswaran整个童年都在四处漂泊,但也会为了去上好学校,住到亲戚家。他曾在海德拉巴公立学校就读。Adobe执行长山塔努•纳拉延(Shantanu Narayen)和微软执行长萨蒂亚•纳德拉(Satya Nadella)都毕业自这所学校。
学医助人
在性格方面,Akhileswaran积极进取。1977年,他进入了海德拉巴的鄂图曼尼亚医学院(Osmania Medical College)学习。
大一时,他还被拉去一位生物化学教授自己开设的免费诊所帮忙。在那里,Akhileswaran负责分发药物。他说:“我们开着一辆大货车到处转,搭起帐篷,然后就会有一大群人来。”
后来,他在古吉拉特邦的一家医院开展研究生医学培训时,帮助他人几乎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古吉拉特邦的索拉什特拉地区东部发生了严重干旱,两三年没有下雨,所以那里的人都选择离开,只留下了他们的牛群。”
于是他加入了一个非盈利组织,在有水和饲料的地方为牛群搭建起了营地。
Akhileswaran还为这个非营利组织筹集资金,他说:“后来,我们会去一些牛群被遗弃的地区,把找到的动物和农民运送到这些营地,照顾他们,并为他们提供食物。”
惊人的工作量
最初,Akhileswaran在安得拉邦的一家医院做普通外科手术医生。那家医院专门为科塔古德姆一家大型矿业企业的工人提供服务。
作为医院为数不多的医生之一,Akhileswaran几乎一周无休,整天都待在医院。
“我要凌晨两点才回家,早上四五点,我又要开始工作了。”
后来,Akhileswaran从朋友口中得知,博古吉拉特邦有个医院的放射肿瘤科正好有个空缺,他便欣然接受了这个机会。
然而,和之前的工作一样,新工作也很忙碌。“仅周一上午9点到中午,我们就要看50到60名患者。”
庞大的患者数量意味着他必须加快看诊速度,他也因此感到不安,因为有些患者跋涉300多公里来求医,但他却没办法把太多时间放在每一位患者身上。
“对于那些需要更加留心关注的病患,我会在完成所有的工作以后再去看他们,很多患者都愿意等我。”
而这一切,都让这位年轻医生深刻体会到了治疗的心理力量。
“实际上,他们之中许多人都做得很好。我的意思是,尽管他们最终还是因为重疾去世,但他们走得更平静一点,也很珍惜他人给予的关怀。”
对安宁治疗的兴趣缘起
后来,在机缘巧合下,Akhileswaran接触到了安宁治疗法。那是1988年,在一次会议上,他偶然听到英国安宁治疗护理先驱Gilly Burn的演讲。
他回忆说:“她所说的内容很有权威性,也很有道理。”
因此,两人很快成为了好朋友。通过Burn女士,他认识了全球安宁治疗领域最受尊敬的顶尖专家,并与他们共事。
其中一位是著名的内科医生Robert Twycross。他推动安宁治疗成为了现代医学公认的领域,并就安宁治疗撰写了几本书籍。
Twycross医生很喜欢这位年轻的印度医生,因此在1992年,他在牛津大学为Akhileswaran安排了两个月的安宁医学培训。
作为培训的一部分,他被派往英国威尔士加的夫的Holme Tower(后更名为Marie Curie Hospice,玛丽·居里癌症护理中心),该机构由著名的安宁疗法先驱 Ilora Finlay教授管理。
“她现在是男爵夫人,也是上议院的议员。她很喜欢我,每次她演讲或参加会议都会带我一起去。”
她还要求Akhileswaran去读她创办的安宁医学文凭课程,那是当时世界上唯一的安宁医学文凭。
Akhileswaran说:“1993年,我成为了第一个获得安宁医学文凭的印度医生。”
创立印度首个安宁医学部
后来,Akhileswaran又回到了班加罗尔,那是他曾经从事放射肿瘤学工作的地方。他在马尼帕尔医院(Manipal Hospital)建立了一个安宁医学部,这可能是印度第一个与安宁医疗领域相关的部门。
他还帮助班加罗尔临终关怀信托基金(Bangalore Hospice Trust)开启了一项家庭临终关怀计划,该基金会是印度癌症协会(Indian Cancer Society)和班加罗尔扶轮社(Rotary Club of Bangalore)的一个联合项目。
参与该项目的其中一位专家就包括吴冯瑶珍(Cynthia Goh)教授,她是新加坡安宁医疗界的功臣。
吴冯瑶珍教授今年2月因患胰腺癌去世。几年前,在新加坡的一个会议上,Akhileswaran曾与吴冯瑶珍见过一面。
那时,她说服Akhileswaran去参观了临终关怀协会(Hospice Care Association, HCA),该协会是1989年在吴冯瑶珍的帮助下创立的。吴冯瑶珍相信,Akhileswaran医生就是能担任临终关怀协会(HCA)医疗负责人的最佳人选。
他说:“当时来这里参观,但我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考虑让我当负责人。参观结束时,他们才提议让我来做这份工作。”
当时,Akhileswaran已经成家,太太是一名病理学家。
2013年Akhileswaran医生为病人进行例行检查。(海峡时报资料图片)
初到新加坡“困难重重”
Akhileswaran和太太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33岁,是一名厨师,小儿子28岁,是一名海军潜水员。
2001年,他举家移居新加坡,那是一段令他难忘的时光。当时一个新加坡的表亲帮他在实龙岗北4道找到一套公寓。
入住的第一天,他和家人在外吃完晚餐回家,却发现电梯里和外面的墙上都用黑色油漆写着自己家的门牌号。
他回忆道:“我们回到公寓时,门上全是黑色的油漆,我们也打不开锁。”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之前的房客因高利贷惹上了麻烦。尽管报了警,骚扰还是持续了一年多。
“每天凌晨3点,那些放高利贷的人都会来敲门,喊著一个华人的名字。这是一间套房,我从楼上可以看到那些来催债的小青年。我就问他们,‘你们觉得我像华人吗?’”他说。即便如此,骚扰仍没有停止,最终他和家人还是决定搬家了。
除了在生活上,Akhileswaran在职业方面也碰到了困难。尽管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但临终关怀协会(HCA)在2002年的资金被削减,遭遇了严重的财务困境。
投入新加坡安宁医疗界
那时候,他脑海里甚至闪过收拾行李回印度的念头。但时任国会议员薛爱美(Seet Ai Mee)医生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并表示希望他能给她两年时间扭转困境。
13个月后,在Akhileswaran和薛爱美的共同努力下,一切终于回到了正轨。薛爱美医生曾在1992年帮助建立了慈怀病院托福园(Dover Park Hospice)。
2007年,Akhileswaran医生加入了新加坡国籍,被任命为新加坡临终关怀协会(HCA)首席执行官。他在新加坡工作了近15年,在此期间,他带领该机构完成了许多里程碑,包括开设了几家附属中心。他本人还获得了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颁发的MBA(医疗管理)学位。
Akhileswaran说:“过去二十年来,这里的安宁疗法发生了巨大变化。对该疗法有了全面了解后,各界都表示了支持——包括心怀感激的患者及其家人、专业医护人员、社会、医疗部门以及新加坡卫生部。”
探索更多安宁疗法
离开临终关怀协会(HCA)后,Akhileswaran于2016年加入了邱德拔医院。
他每天的日程安排得很满,但Akhileswaran医生还在继续回馈社会。12年来,他一直在SIF担任志愿者,在印度尼西亚培训医疗工作者和为身患绝症的病人和儿童制定安宁治疗计划。
对于2019年的音乐治疗项目MusicCare,Akhileswaran医生感到很自豪。在项目中,著名大提琴家Leslie Tan和万隆爱乐乐团等组织进行了合作。
他分享道:“音乐真的可以帮助那些临终的人,因为这可以让他们产生共鸣。音乐能让患者感到放松,想一些完全不同的事情,让他们脱离正在遭受的痛苦情绪。有时,他们不用药物,边听音乐就能睡着了。”
他还与吴冯瑶珍医生携手,与连氏基金会(Lien Foundation)、缅甸卫生部和缅甸医学协会一起合作,在缅甸开展了一个安宁治疗项目。
除此之外,他还是新加坡癌症协会(Singapore Cancer Society)的客座顾问,每周会腾出两个上午的时间对绝症患者进行家访。
他说:“安宁治疗的目的不是为了延长患者的生命,而是为了让他们的最后一程更舒适。我们开展这个项目是带着使命的,如果我能够帮助别人,让他们的生活比现在好一点,那我就完成了这项使命。”
文章编译自新加坡海峡时报
原文标题为Palliative medicine doctor Ramaswamy Akhileswaran just wants to 'add life to days' of terminally ill patients
作者:Wong Kim Hoh,《海峡时报》生活版副编辑
*本文观点不代表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机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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