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卧起坐式抗疫

作者：吴俊刚

中国的网民很有文字创意。他们这么形容各国的抗疫模式：如果说中国一直是“严防死守”（或说“一直站着”），欧美几乎是“直接躺平”，新加坡就是在做“仰卧起坐”。所谓仰卧起坐，意指反反复复，不无戏谑之意；但明显只见表象，不知个中艰难曲折。

新加坡的抗疫模式肯定不是“躺平”。政府从一开始就采取了隔离、追踪等措施，随即继之以封城，近乎严防死守。那是在没有疫苗的情况下的对策。不过，新加坡也不是一味站着。在实现疫苗高接种率后，政府决定舍“清零”而求“共存”，但前路该怎么走并无借鉴可循，只好摸著石头过河；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发现有障碍，就得暂停一下或绕个圈，踩刹车，然后再前进。这也许是摸索前进的必然结果。看起来好像在自我折腾，实则客观情况不断变化使然。

这种摸索前进的过程必然存在很多不确定和未可知，也可能发生这样那样的意外。既然无法事先百分之百预料到会发生的所有事情，出现意外事故，也就只能见招拆招。

新加坡著名地标鱼尾狮。（档案照）

对决策者来说，所须承受的心理压力之大，旁人实难以想像。他们必须时刻跟踪战情，也必须不时依据战况调整战术，客观的展现就是时进时退，不能说是“仰卧起坐”，而是灵活应变。

对民众而言，当然不容易适应。比如说，刚说好一个月稳定期，结果又加了一个月。大家不免啧有烦言，然而这是稳定疫情之所需。忧心病例激增者要政府收紧防疫措施，生意奄奄一息的商家、小贩，则要求赶快放松限制。政府必须权衡轻重，既不能一直严防死守，也不能一下子放开“躺平”，还是得稳扎稳打，虽然这很可能两面不讨好。

这是考验执政能力的严峻时刻，只有时间能证明决策的正误对错。新加坡的大军正在过河，只有到达彼岸，盘点人数，才能做出定论；眼前该做的是尽可能减低耗损率。9月份以来出现的情况，出乎所料，虽说恶劣天气到来早有预报，但实际的恶劣程度显然超乎想像。一些局部的紧张、慌乱、失措等情况的出现可以证明。

这也是考验新加坡人整体信心、韧性和纪律的严峻时刻。目前来说，全民能否坚定信心也许是最关键的。信心涉及多方面，包括对政府控制疫情的信心，对接种疫苗的信心，对终能到达与冠病共处境地的信心。这当中，对政府处理疫情继续抱持信心尤其重要。

现在的情况也许比当初客工宿舍疫情大暴发时更容易动摇信心，因为社区疫情的牵涉面远比宿舍来的广。一个家庭成员染病，马上影响全家。各种虚假信息在社区里大肆散播，也很容易混肴视听，扰乱民心。社区疫情和宿舍疫情也大不相同，宿舍可以封闭，阻止疫情外溢，社区根本无法这么做，何况正在肆虐的又是传染性和致命性更厉害的德尔塔变种毒株。

打个比喻，在客工宿舍里，病毒无法打游击，但在社区里，病毒就有广阔的游击战空间，可以神出鬼没，此起彼伏跟我们捉迷藏。这也使抗疫队伍疲于奔命。唯一有效的对策是做到全民皆兵，也就是人人接种疫苗，武装起来，虽然不可能刀枪不入，但至少有基本的自卫和杀敌（病毒）能力。

实际数字也说明，接种疫苗的确有很大的效用，绝大多数已完成接种者具备了一定的抗疫力，虽然无法完全免疫，但在染病时多数没有症状，或只出现轻微症状。也因此，多数染病者能够居家康复。迄今为止，重症率和死亡病例一直保持在低水平。这是我们对政府的抗疫策略可以坚定信心的基本理由。

有了这一基本信心之后，社会整体也就比较能经受得起诸多杂音的干扰和破坏，不至于轻易被动摇或误导，也不至于因为意见分歧而闹分裂。现在有关疫情的杂音可谓空前的多，而且通过各种社交媒体和即时通讯如面簿、WhatsApp等迅速散播。以虚假消息为例，其危害性其实并不亚于病毒，甚至比病毒还可怕，因为病毒毒害的是人体，虚假消息毒害的则是人脑和人心。

人来人往的新加坡闹区乌节路。（李健玮摄）

网上近日流传的伊维菌素（Ivermectin）能安全和有效治疗冠病的信息，就是一个突出的实例。一个取名Truth Warriors（意为真相战士）的新加坡网站，近期刊登了一些声称伊维菌素能安全和有效治疗冠病的文章，甚至毫无根据地指有些国家使用伊维菌素进行冠病的初期治疗，成功率很高。事实上，伊维菌素在本地是仅用于治疗寄生虫感染的处方药，根本不是什么抗病毒药物，但受这种虚假信息误导的人可不少。

早前新加坡就有一名65岁妇女因听信教友的话，以为冠病疫苗对人体有害，在接种第一剂中国国药集团的冠病疫苗后，擅自服用伊维菌素出现状况而送院治疗。然而，这样的事件似乎还无法让人醒觉，依然有人经不起蛊惑，对疫苗产生怀疑和排斥心理，甚至因而赔上了生命，令人遗憾。

这明显是反接种疫苗者之所为。在全国抗疫的紧要关头，这类网站不但没有协助传播正确信息，还反其道而行。不管其真实动机何在，其行为本身实有扰乱军心之嫌，必须及时制止。

新加坡卫生部长王乙康日前已决定通过《防止网络假信息和网络操纵法令》（POFMA）办事处，对该网站发出更正指示，并要求对方在刊登这些内容的网页上载指示。该网站已乖乖照办。卫生部也强调，政府严正看待这些虚假消息的传播，并将展开刑事调查。是的，对付散播虚假信息，误导民众者，不能也不应手软。

冠病大流行是一场全球性世纪大瘟疫，在与病毒斗争的近两年里，人类虽然很快发明了疫苗，但可惜至今还没有一种疫苗能让人对病毒产生百分之百的免疫力。时至今日，医学和科学专家也还没完全了解这种病毒和摸清它的来龙去脉。各国政府凭借各自的判断，采行了各种抗疫模式；毫无疑问，“躺平”模式付出了最惨重的人命代价，死的人最多。

新加坡和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国的做法比较接近，先是严防死守，然后是加紧接种疫苗，现阶段则是朝“与冠病共存”的方向前进。迄今为止，新加坡仍属于死亡率最低的国家之一。这可不是简单的仰卧起坐可以取得的成果。事实上，面对不断变化的客观情况，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永久的一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