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钢琴大家傅聪的传奇人生
“赤子是不会孤独的。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创造许多心灵的朋友。” 这是中国近现代大翻译家傅雷写给长子傅聪的家书,也是两位大师艺术人生的写照。
傅雷(左)和傅聪。(互联网)
从《傅雷家书》中远渡重洋留学的少年,到1955年首次为华人夺得萧邦钢琴大赛的奖项,再到与小提琴名家梅纽因独女的婚事,傅聪这个名字无论从国家民族、音乐艺术、父子之情和情感生活都是为人津津乐道的传奇。
然而大师的传奇人生今晨(英国当地时间12月28日晚)因感染冠病骤然而止,享年86岁,也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首位获得国际普遍赞誉的华人钢琴家
傅聪(左)与弟弟傅敏(右)和母亲朱梅馥。(互联网)
傅聪1934年生于中国上海,从小就对音乐展露出过人的感知力。傅雷曾经写道:“傅聪三岁至四岁之间,站在小凳上,头刚好伸到和我的书桌一样高的时候,就爱听古典音乐。只要收音机或唱机上放送西洋乐曲,不论是声乐是器乐,也不论是哪一乐派的作品,他都安安静静地听着,时间久了也不会吵闹或是打瞌睡。”
梅百器是上海交响乐团的奠基人, 也是19世纪大钢琴家李斯特的再传弟子。(互联网)
傅聪9岁时,傅雷的好友,男中音歌唱家林俊卿将他介绍给自己的老师,前上海工部局乐队(即今上海交响乐团前身)创办人、意大利钢琴家梅百器(Mario Paci),他也是曾旅居新加坡多年的已故钢琴家巫漪丽的老师。
1950年代初,傅聪在上海的音乐界崭露头角。1953年,傅聪被选中参加在罗马尼亚举行的第四届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的钢琴比赛,得到了三等奖。1955年,他受邀参加在波兰华沙举办的第五届国际萧邦钢琴大赛,夺得大赛第三名和玛祖卡最优演奏奖。
远走英国震撼中外
傅聪早年在中国的演奏。(互联网)
1958年,傅雷在当时的政治氛围下被划为右派。正在波兰公费留学的傅聪不忍回国与父亲“划清界限”,选择远走英国。当时这在中国和欧洲都引起不小轰动。
新加坡钢琴教育家,已退休南洋艺术学院副院长郁君贻当时正在伦敦深造钢琴。两人1958年相识后,郁君贻就写信给新加坡当时的Music Society推荐傅聪来新举办音乐会,此后傅聪也常来新加坡举办音乐会,最后一次是2014年。
郁君贻今早接到傅聪夫人卓一龙的电话得知傅聪去世的消息,十分悲痛。他说:“虽然很难过,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照顾好他夫人,她也刚刚痊愈出院。”
郁君贻曾在英国旅居超过40年,直到1998年回到新加坡出任南洋艺术学院副院长,傅郁两家也维持超过半个世纪的友谊。
傅聪在伦敦(互联网)
郁君贻回忆,傅聪刚到英国时住在London Music Club,里面除了起居卧室还有钢琴,很多年轻的音乐家都住在那里。
BBC曾送给郁君贻一套价格不菲,音质极佳的音响,惹得傅聪常常去郁家听音乐。郁君贻忆述:“我们几个音乐家在一起除了聊音乐,最大的爱好就是打桥牌。曾经有另一位钢琴家,即使隔天在格拉斯哥有音乐会要演,还是忍不住大老远跑来伦敦和我们一起打牌。”
傅聪(左)与第一任太太弥拉(中)和岳父梅纽因。
1960年,傅聪与享誉世界的小提琴演奏家、教育家梅纽因的独女结婚。梅纽因很喜欢傅聪这位中国女婿,他曾在自传中写道:“傅聪向我们介绍了另一个民族,另一种思维,另一种生活方式,展示了人类历史的根基之一。”
然而东西方文化的差异还是导致两人在1969年以离婚收场。傅聪说:“终因东、西方人秉性差异太大。”
学贯中西 精妙独到的艺术造诣
1978年11月,中国中央音乐学院副院长吴祖强率团访问英国,和老友傅聪见了面。傅聪表示想回国看看,吴祖强建议他给邓小平写信。12月,邓小平在傅聪的信上批示:“傅回国探亲或回国工作都可以同意,由文化部办理。”
1979年,傅聪第一次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在中央音乐学院举行了音乐会。此后他常常回中国演奏、讲学。
2000年,傅聪赴香港与成立不久的香港小交响乐团合作演奏莫扎特《第23号A大调钢琴协奏曲》,当时香港小交响乐团的创团指挥正是现任新加坡华乐团的音乐总监叶聪,因此这场音乐会也被称为“双聪音乐会”。
叶聪记得在那场音乐会时,观众已经响起掌声,傅聪还在后台苦练。叶聪只得亲自跑到后台敲门,用上海话把他喊出来。上台的路上傅聪还在“抱怨”说:“哎没办法,我天生是要靠勤能补拙的类型,不像Daniel Barenboim那种不用练琴的天才...”
然而一上台,傅聪便以光彩照人的大师风范征服了观众。
傅聪与叶聪之间的渊源其实可以追溯到1950年代的上海时期。叶聪回忆说:“傅家当时住在上海长宁区愚园路,我家也住在长宁区。我有一位堂叔的岳父叫做林俊卿,是一名医生,也是歌唱家,跟傅家是至交。因此我也从小对这个弹钢琴的明星有所耳闻。”林俊卿正是领傅聪拜入梅百器门下的介绍人,也是上海声乐研究所的创办人和院长。
叶聪认为,傅聪的音乐艺术最大的特点在于他身上独有的文学气质,这与他那位大文学家父亲不无关系。两人在后台讨论莫扎特协奏曲的乐句处理时,傅聪不时会引述一两句古诗词来诠释音乐的意境,这对于根植于欧洲文明的古典音乐来说是一个绝妙的新视角,也让他的音乐超越东西方的界限,以微妙的处理打动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听众。
叶聪说,如此高层次的东西融合,他听了几十年,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如今大师陨落,自是不胜唏嘘。
被问及如果要以听音乐来缅怀这位大师,应该听哪一首?郁君贻和叶聪都提到了傅聪演奏的玛祖卡。玛祖卡是来源于波兰民间的一种舞曲,傅聪能够在波兰的萧邦大赛上获颁玛祖卡最优演奏奖,说明他的演奏深得精髓,得到了波兰学界的认可。然而郁君贻也指出,所谓英雄所见,从傅聪的玛祖卡中可以听到东方特有的神韵,精妙绝伦。
傅聪2008年访新演出(龙国雄摄)
如今大师仙逝,那些曾被时代、政治裹挟的种种往事也随风飘散;而他所留下的艺术、风骨则是属于后人永恒的宝贵遗产。
记者:张鹤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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