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部长住的洋房与公共利益

作者：林慧敏

部长住什么样的房子，原本属于家务事，但当家务事可能影响公共利益，或让大众认为涉及利益冲突时，就成为了得摊在国会，花六小时来讨论和澄清的课题。

外交部长维文医生（左）和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因租住黑白洋房引起关注。（制图／张进培）

新加坡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之前根据自己的律师收入，购买一栋优质洋房。他在成为全职部长后大幅减薪，因不想要太多积蓄绑在房子上，尚穆根决定重新规划财务，在考虑是否卖屋时，他先租住莱道路（Ridout Road）的黑白洋房。同时，他也把自己的优质洋房出租。

尚穆根在这一租一住之间，并没省到钱。相反地，他的优质洋房出租后得支付更高的产业税，收取的租金也要缴税，这中间产生了净赤字，他得承担。

新加坡外交部长维文医生，则是为三代同堂，才决定租下黑白洋房。维文有四个孩子，他们介于17岁至34岁，其中两个子女已经结婚，给他生了两个孙儿女。维文说，他希望能在孙子女年幼时同住，而媳妇和女婿也同意，于是就租了黑白洋房一起住。

外交部长维文医生2019年10月以每月1万9000元租下31号黑白洋房，月租在2022年续租时上调至2万元（卓祾祎摄）

两名部长租住黑白洋房都有合理理由，但做法是不是真的完全不涉及利益冲突、有没有影响民众观感的问题，乃至延伸出的部长对老百姓的同理心质疑，就引发朝野不断的议论。

要求副常秘提供黑白洋房清单 算不算徇私？

尚穆根在决定租黑白洋房时，直接要求当时的律政部副常任秘书提供可供租住的黑白洋房房产给他参考。这一点就引起不少反对党议员提出质疑，认为尚穆根要求副常秘处理自己的私事，是滥用职权。

负责调查的国务资政兼国家安全统筹部长张志贤指出，这个清单不是特权信息，任何符合条件的潜在租户只要询问土地管理局，就能取得。

内政部长兼律政部长尚穆根于2018年6月，以每月2万6500元的租金，租下莱道路26号黑白洋房。（何家俊摄）

尚穆根解释，他没有直接向土管局要求清单，而是请副常秘准备，主要是为保持公开透明。因为他知道副常秘会把这件事告诉常秘，必要时常秘也会越过他上报公务员首长。

但反对党领袖毕丹星认为，尚穆根可以让自己的房屋经纪向土管局要求这份清单，不必亲自要求副常秘整理给他。

对此，李显龙总理反问道，但部长享受不当好处、从内线交易获得甜头等严重指控随着调查报告出炉而不攻自破后，反对党开始对尚穆根应不应该向他的副常秘索要信息穷追猛打。

李总理说：“我的观点是，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处理，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处理，他向国会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我认为理由得当，而我也接受。”

部长主动回避租赁房产决策 避免利益冲突

尚穆根是律政部长，而土管局隶属律政部，为了避免涉及利益冲突，尚穆根主动回避所有关于房产租赁的讨论。过程中，尚穆根通知律政部副常任秘书，若有任何有关房产租赁的讨论须交由部长决定，可找时任律政部高级政务部长英兰妮。他也告诉张志贤，要是事情超越英兰妮的权限，她会请示张志贤。但整个出租过程并没出现土管局须请示律政部的情况。

即便调查结果也证实租屋过程没有任何实际或潜在的利益冲突，但工人党盛港集选区议员林志蔚副教授还是向两位部长提问，现在回头看，当时是否有任何可能被视为有利益冲突的行为。

尚穆根透露，他主动回避任何与租住黑白洋房有关的讨论和决定，排除任何潜在利益冲突。（国会截屏）

尚穆根回应说：“只要人家认为你有利益冲突，你就是有利益冲突吗？”

他举例问，卫生部长去医院做膝关节置换手术、教育部长的孩子报名名额有限的学校，或内政部长以个人名义报警，都可能被视为利益冲突，如果都是当成有利益冲突，那政府无法这样运作。

李显龙总理：两个部长没有错

李显龙总理也在国会上说，两名部长没有做错，自己对他们有绝对的信任。在诚实、正直和廉洁这三方面，政府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妥协或背离所设下的严格标准。

李总理指出：部长决定住在哪里，要租还是买，这些是个人的选择，因此我不认为部长跟土管局租房或向私人业主租房子有什么不对。只要处理得当，遵守所有程序。”

毕丹星也说，他不认为有人在指控部长贪污；前进党非选区议员梁文辉则提到，多数人都相信政府的诚信。

另外，李总理也说，新加坡付给部长符合实际、有竞争力的“裸薪”（clean wage），因此他们住在哪里、决定租屋或买屋，都是个人选择。

尚穆根以每月2万6500元的租金，租下莱道路26号黑白洋房。维文则以每月1万9000元租下31号房产，月租在2022年续租时上调至2万元。

黑白洋房的租金以总楼面面积（GFA）而非总土地面积来定，毕丹星质疑，这样的定价方式是否公平？尚穆根所租住的黑白洋房因加入旁边一块杂草茂密的土地后，土地面积从9350平方米，增至2万3164平方米，但租金并没有显著上涨。

张志贤和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长兼律政部第二部长唐振辉解释，在住租黑白屋时，租户不能肆意享受或发展周围土地，同时还要维持这些地皮。因此，总楼面面积是更为重要的估价指标。

毕丹星说，没有人责怪尚穆根租用大面积的洋房，他提出的质疑是，洋房的土地面积翻了三倍，租金怎么可能不为所动，土地应该是有价值的。

尚穆根：“穷小子”成大律师　真心为民服务和房子大小无关

尚穆根回忆自己的成长经历时说，从租赁组屋到大洋房，他什么类型的房子都住过，但住大洋房不代表自己无法苦民所苦。

“难道我的同理心会因为我从自购的优质洋房搬到租住的黑白屋而受影响？这就是我们要评断政治人物的方式吗？”

他坚定地说，居民看的是他到底是不是真心为人民服务，而不是用他的收入和房子来评断他。“居民都知道我会在他们的身边帮助他们。”

单凭2005年至2007年从政前的收入，尚穆根所缴交的税就超过200万元。他说，自己出身贫寒，要不是因为建国总理李光耀建立了唯才是用制度，他这个“穷印度小子”也不会成为成功的高级律师。

他说，他所拥有的，全都取之于社会，因此当然要回馈社会。他也鼓励那些功成业就的人挺身而出，贡献自己的时间、才华和资源，一起建立一个更平等、更强大的社会。

作为一名政治人物，尚穆根欢迎人们检视他的一言一行，因为财务诚信和廉洁对新加坡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但当他的儿子也无故卷入这场风波，遭受他人攻击，这是他作为一名父亲忍无可忍的。

尚穆根的儿子在一家国际室内设计公司担任区域总裁。有网民称，莱道路两栋洋房的翻修合约，由他儿子工作的公司标下。尚穆根说，这是假消息。他儿子的公司从没竞标过土管局的合同，他们也不曾为土管局在莱道路做过任何工作。

尚穆根说：“要的话就冲着我来，我完全可以为自己辩护。他们会发现，我会还我自己一个清白，但不要把我的家人扯进来。”

张志贤在国会总结讨论时说，内阁成员都了解，要进入政坛需要做出许多牺牲，除了必须面对公众的目光，也无法一直在孩子身旁陪伴他们成长。

“我们要反思目前的政治本质，以确保优秀和值得尊敬的人才愿意站出来为国家服务，不被那些不顾事实、试图诋毁他们的人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