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遍地“老司机”

10月22日，中国公安部召开新闻发布会，推出优化营商环境12项措施，其中包括放宽小型汽车驾驶证申请年龄，取消申请小型汽车、小型自动挡汽车、轻便摩托车驾驶证70周岁的年龄上限。

简单点来说，70岁以上的“老司机”也可以开车上路了。

此老非彼老，是真真正正严格意义上的年龄老。

其实从国外来看，大多数国家其实也都没有对驾照设置年龄限制，只要身体条件允许，就可以开车上路，这是老年人的一项基本权利。所以中国取消驾照的年龄上限，也可以视为和国际接轨。

新加坡就是“被接轨的国际”之一，在驾照年龄上的限制比中国还要宽。根据新加坡陆路交通管理局的规定，从2012年6月起，新加坡计程车司机的退休年龄就从原先的73岁延长至75岁。

虽然说驾照年龄上调却并不意味着上路的“老司机”会变多，但来过新加坡或是长期生活在新加坡的朋友们应该都有这样一种感觉：新加坡年纪大的“老司机”有很多。

据统计，截至2019年2月，新加坡本地计程车执照持有者当中，60岁至74岁的占33.4％。也就是说，新加坡本地有超过3万3300名计程车司机都是60岁以上的“老司机”，而且这还不算那些开私召车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01. 长寿又年轻而已

首先，当然是因为新加坡的老年人够多。

大家都知道概率这回事，假设有两组群体，一组是1000个老年人，另一组是100个老年人，那么哪一组出现“老司机”的概率更高呢？

答案肯定是1000个老年人那组。

在当前人口迅速老化的国际趋势下，新加坡已成为世界上人口老龄化最快速的国家之一，目前年逾65者已达43万(毎九人中有一位)，预计到了2030年将增加到90万(毎五人中有一位)。

想一想，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65岁以上的老年人，这比例确实高得吓人。

以下几组数据也显示出新加坡社会日益严重的老龄化问题：

2014年至2018年，新加坡每年出生率下降，死亡率增加。

2016年至2018年，新加坡人口年龄中位数从40岁提高到40.8岁。

1970年至2018年，新加坡老龄人口支持比例从13.5下降到4.8。也就是说社会中每一位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只有4.8位年龄在20-65岁之间的青年人提供支持。

目前的43万，十年之后的90万，这些是新加坡65岁以上老年人的数量。正因为老年人基数庞大，所以新加坡出现“老司机”的概率也自然而然会高很多。

其次，是因为新加坡的老年人够“年轻”。

说到这儿，很多人可能会纳闷，都说是老年人了，还怎么年轻呢？

这里的“年轻”指的是新加坡老年人的状态很年轻。

2020年10月，一项最新医学研究报告显示， 新加坡以84.9岁的出生时预期寿命高居全球榜首， 分别超越日本和韩国的84.8和82.9岁， 也远高于世界平均的73.5岁。

而且在过去十年里，新加坡的百岁老人已从2007年的近500人倍增到现在的1,300人，新加坡成了名副其实的“人瑞国”。

相信在新加坡坐过“老司机”开的车的朋友们都有一种感觉：新加坡人的60岁，和国内的60岁好像不太一样。

在新加坡，可能你看到一个看起来50岁左右的司机，发型整洁、衣着笔挺、风趣健谈健谈，一问年龄，人家可能已经60多岁了。

新加坡的“老司机”，容光焕发、耳聪目明者比比皆是。

虽然说新加坡对老年人开车上路抱持一种比较开放的态度，但“老司机”的驾车风险其实依然存在：

2019年3月22日，新加坡女皇大道（Queensway）和惹兰红山（Jalan Bukit Merah）的交叉路口发生一起致命车祸。一辆SMRT德士像著了魔似地冲向一群正在过马路的行人，造成一人死亡，两人受伤。

后经警方调查，司机是一名72岁的华族老人，事故发生前已经失去意识，昏过去了。有可能是误踩了油门，才酿成了悲剧。

老年人的身体素质本身就没有年轻人稳定，更加容易出状况，考虑到这个问题，新加坡在合理保障老年人的驾车权利的同时，也对他们的驾车安全制定了严格的规定：

50岁以下司机，每3年更新计程车执照时，必须出示体检合格证明。

50至65岁司机，每两年必须接受体检并合格。

65岁以上司机，每一年必须接受体检并合格。

70岁时，司机必须通过特别体检，确保依然适合继续驾德士。之后每年（71和72岁时）都必须接受体检并合格。

也就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新加坡司机需要不停地增加体检频率以确保驾车安全，直至自己75岁。

所以，正常情况下，哪怕是“老司机”，其健康状况也是有保证的，可以顺利完成驾驶任务。

正因老年人“够多”“够年轻”，新加坡才有了这么多在公路上飞驰的“老司机”。

02. 老司机的"年轻经济"

众所周知，新加坡的私人交通成本非常之高。

在新加坡，想要成功开车上路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有驾照；第二，有拥车证；第三，有车。

考取驾照只是第一步。在新加坡考取驾照之后，一般有两种发展方向：

第一种是自己买一辆车之后上路。而这之后的每一个环节，都需要钱，新加坡大力提倡公共运输，因此一直在提高私人出行的成本，拥车证向来“一证难求”，而且其成本有的时候甚至都可以再买一辆小轿车了。

申领驾照的老年人数量如果越来越多其实还意味着，快速增长的老年人司机，可以成为新加坡汽车消费的重要力量。

高价的拥车证、高昂的汽车进口税、不便宜的燃油费加上ERP交通费，如果能够在最大程度上释放老年人群体的消费潜力，可以大力刺激新加坡的汽车消费，拉动经济增长。

当然，新加坡有多少老人在晚年还能有余力买车，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也可以引出新加坡的老年人在考取驾照之后的另一种选择：成为计程车/私召车司机。

上文提到过，新加坡本地有超过3万3300名计程车司机都是60岁以上的“老司机”，占新加坡计程车司机的三分之一。

从这一数据，我们就不难发现：“老司机”，尤其是开计程车/私召车的“老司机”在新加坡有多常见。

开计程车的“老司机”都是有收入的，在这一层面上来说，“老司机”的再就业，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新加坡社会的供养压力。

目前，新加坡的退休年龄是62岁（2030年之前会调整至65岁）。新加坡政府非常鼓励老年人的再就业，一是应对老龄化，二是可以部分解决本国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受雇方面，2018年，65岁以上的新加坡人中，有25%受雇。而2006年，这个比例只有13.8%。有人预言，未来10年，新加坡老年人就业率将很有可能达到30%。

新加坡的“老司机”们就在老年人再就业的大潮中占有一席之地。

许多“老司机”都是“半路出家”，退休以后才开始司机生涯。有时候，他们对路段并不熟悉,需要依靠各种工具来找到目的地，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老年生活”，与乘客聊聊天,听听广播，还能赚取零用钱，何乐而不为?

03. 老司机的"背后辛酸"

然而，也不是所有的“老司机”上路都只是为了赚取零用钱，对有些“老司机”来说，这份收入是他们的所有生活费。

2019年10月，一名72岁的新加坡老人在Facebook上发文哭诉每月领到公积金太少，只得靠当私召车司机艰难维生。

他表示每月仅能领到575新币公积金，根本无法负担他与爱人的生活开支，只能上路做私召车司机营生，可政府通知他，一旦开始工作后，就必须缴纳总额为595新币的保健储蓄，否则将会吊销他的私召车执照甚至影响他领取剩余的公积金。

这里就要详细说一说新加坡社会的供养问题了。

新加坡的养老制度建立在公积金（CPF）制度上，强调自力更生——以个人养老为主。

先说个人养老。中央公积金（CPF）是针对新加坡公民和永久居民的一种强制性储蓄计划，用来应对退休、保健和购房需要。 储蓄户头的钱可以拿去买房，医疗的当然是可以用于看病；养老户头的钱则需要等到退休才能动。

然而，这个系统有一个致命的点就在于：它可以一次性提钱。造成的后果就是：许多老人会因为理财不善，提前花完CPF中的大部分钱。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很多老人一定要出来工作。因为他们很可能一次性把公积金取出来，然后全部败光了。

上面提到的这位老人就是这种情况。新加坡公积金局官方解释说，这名司机在55岁的时候，就已经从CPF领取了大约14万新元，如果没有领取这笔款，他可以每月领取超过1000新币的公积金，完全够支付他的开销。而且就过去的这一年中他已享受到了许多福利补贴。

再说到家庭养老，其实还是离不开人口老龄化的问题。

人口老龄化，就意味着社会供养压力激增，劳动力短缺，也意味着青年人身上的担子会空前得重。

据统计，新加坡社会中每一位65岁以上的老年人，只有4.8位年龄在20-65岁之间的青年人提供支持。

如果儿女觉得压力太大，不想供养老人呢？没门！早在1995年，新加坡国会就通过了《赡养父母法令》,使新加坡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为赡养父母立法的国家。

所以，新加坡中间一辈身上的供养压力激增。他们大多是30岁至60岁之间的劳动者，但也有少数人是60岁至70岁的老年人。

如果再碰上子女啃老，通货膨胀等多方因素，生活的压力可不就与日俱增。公积金的钱是不够花的，其他方面的压力又大，无奈之下，老年人不得不选择继续出来工作。

2019年5月，有网友在新加坡一个加油站拍到，一位手拄著拐杖，脚步明显迟缓的老人，艰难地挪动着步伐，缓缓地向一辆红色计程车走去，坐上了驾驶座。

健康状况已经如此的老年人，为何还在开计程车谋生？我们不得而知。然而看到这种场景，却总觉得辛酸。

人们说，了解一个城市，要从计程车司机开始。这话其实有一定道理：北京的司机能聊，恰好对应首都的大气; 东北的司机热情，正是东北豪气的表现。

那新加坡呢？难道是“老”？

的确，在新加坡这个遍地“老司机”的城市中，碰上一位老年人司机并不是个低概率事件。

博主秦墨曾在博客中写道：

一位近七十岁的新加坡计程车司机曾对我说，他曾到过中国多次，非常羡慕中国老人的晚景，三三两两闲坐在路边，打牌喝茶，显得无忧无虑。也许在他的心目中，中国的老人才能真正称作“乐龄”，乐享晚年，其乐融融。

或许，这也是新加坡所有“老司机”的内心真实写照吧！

资料来源：

1. 三联生活周刊: 70多岁也能开车了：为何要让“老”司机上路？

2. 华声在线: 老有所养就要与时俱进

3. 中国经济网：新加坡计程车司机年龄延长至75岁

4. 中国新闻网：六旬老人连续考80次计程车驾照通过

5. 新加坡红蚂蚁：新加坡65岁单身老人每月基本开销需1379元，你够钱吗？

6. 秦墨：新加坡65岁老人为何还在开出租？

7. 狮城新闻：新加坡72岁老人当司机艰难营生，发文控诉CPF制度！

8. 狮城新闻：为什么新加坡很多行动不便的老人还在工作

9. 联合早报：年满65岁申请临照须先体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