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城-疫情下印尼回国之行

2020初得到了一个到印尼打工的机会，然后忙着把护照传到公司办签证买机票，机票的日期是春节后正月十六，没想到春节时疫情来了，各国都收紧对中国的入境控制，赴印尼行程一直延到了八月份。

在印尼期间经历过两轮疫情大爆发，一次是2021年的德尔塔病毒还有一次2022年上半年的奥密克戎。眼看着国内入境政策越来越紧，机票越来越少，本来谈好的一年可以回国三次也变得遥遥无期。每次疫情爆发都是提心吊胆，也都在申请回国，但总不能成行。

终于四五月份时国内封控开始放松一些了，再向老板申请回国，这次总算答应了，接着就在盼着机票。期间老板发了两三次机票信息，每次都激动得觉都睡不着。然而直飞的航班还要四万左右而且早就被预定了，每个航班剩下一两张而已。不知是老板舍不得还是怎么，让我白激动了几次。没办法继续申请接着催吧，后来说要不然先飞香港隔离再转回国吧，因为香港已经放开了。果断答应，只要能回国，转火星也可以啊。但雅加达到香港的票有，而香港回内地联程不好定，香港隔离七天要离开要不滞留在那里就麻烦了。又等了几天，终于等来了，7月21日雅加达飞香港，7月28日香港飞重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接下来是等待的煎熬，航司建了个微信群，里面拉了印尼公司和中国公司负责人，还有这次同行的老李，他比我迟去印尼八个月。群建了以后里面经常静悄悄的，就是隔几天让发一下疫苗证明还有提醒到香港后要做核酸，至于详细流程以及需要的材料再问又没有回答了，搞得我们很忐忑。国内各地还有香港的防疫政策各不相同，生怕少了什么被卡在半路。

日期一天一天的靠近了，群里的消息却越来越少了，前面听说他们直接回国的上飞机之前要48小时核酸报告，我们在万隆，意味着19号就要去雅加达做核酸然后就在雅加达住下等上飞机。18号赶紧去问说不用去雅加达，20号在万隆做就可以。

20号不上班在住处收拾行李，等着工厂派车去做核酸。其实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因为要转几次飞机，还有到一处隔离一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家，也不敢买太多东西带回去。

到了九点半了司机和人事部的女孩子过来，去万隆市区做了核酸，公司知道我会一点印尼话，也不派翻译，做完核酸回去已经十一点半了。我们的机票是夜里0:05的，下午三四点就要往雅加达去了，核酸出结果来得及吗，问了人事部的Sasha说下午可以出来，应该可以。

下午2:00司机过来接我们，问了核酸检测结果说还没有出来，要五点来钟，出来会发到我手机上。了解到的情况是上飞机之前提供纸质的报告，我们这结果都没出来，更没有纸质报告了，海关看手机上的报告就可以？反正不管了走了再说，等到报告出来再打印时间也来不及。就这样踏上了归国之旅。

一

万隆到雅加达是两个小时的车程，路上服务区吃个饭，五点多进入雅加达市区，雅加达的堵世界闻名，又遇上晚高峰，就这样车子走走停停又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到机场。期间快六点时人事部把我们的检测报告发到我的Whatsapp 上，是阴性，基本通行证是有了，否则就得打道回府。

雅加达苏加诺-哈达机场是大型国际机场，晚上八点了仍然熙熙攘攘，世界各地的人都有，白人，黑人，中东，印度人等。虽然还是疫情期间但印尼早就放松了管控，大部分人都戴口罩也有人根本不戴，偶尔还会看到穿防护服的。有的行色匆匆赶着办等机手续，有的则悠闲地走着或坐着休息，应该时间还早。我们不熟悉机场，我还是两年前来印尼就是这个机场，但那是到达，而且有人在机场等我们帮我们办好入境手续然后工厂的司机直接把我们接走了。现在就跟着司机走吧，他经常送中国人回国知道在哪里办理值机。

到了值机柜台已经有人在排队了，有四五个柜台一起办理人都不算多。到了我们，拿出护照和行程单，工作人员要核酸证明和疫苗证明，疫苗证明我有，核酸的把手机里的调出来给他看了不行要打印的，又找司机带我去打印，打印好了过去又说疫苗证明要到另一个地方审核，然后再过去排队。跑得满身汗终于好了打印了登机牌办理了行李托运。司机看了我们的登机牌带我们到安检口，这里他进不去了就回去了，给他十万印尼盾小费道了谢。

因为是跨境航班，经过了几道安检，填了一些表终于到了候机口-9号门，时间已经到十点多，离起飞时间还有近两个小时候机区已经有了不少的人，看着都是中国人，听他们讲话应该是青山工业园钢铁厂的人，早就听说青山工业园有很多中国人在那里，这次应该是轮到了这一批回国休假，他们一定是和我们一样再从香港转飞重庆。

看时间还早，去免税店看一下，里面的东西跟我们托印尼人买的价格差不多，后面的旅途还要转来转去，不敢再买了。过了十一点考虑到后半夜都要在飞机上，早上才到香港，早饭还不知在哪，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东西稍等了一会开始登机，进了登机口又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飞机上。我们这班是国泰航空的航班，机型空客A350，我们经济舱这边挤的满满当当的，我大致看一下有将近三百人，绝大部分是中国人，至少我看着是，不过里面居然有十来个戴头巾的印尼女人，这让我很奇怪，现在机票这么难买，她有这个机会去香港，去香港又是做什么。飞机上播放着乘机注意事项，用英语，广东话，普通话轮流播，我才知道国泰航空是香港的，我这个土鳖飞机坐的少之前还以为是内地的。

飞机准点起飞，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飞机冲天而起，我是靠窗的位置，离发动机近，老李在另一侧，中间隔着两个过道和三排座椅，也没法跟他说话，只好透过窗户看风景，窗外城市的灯光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然后消失在夜色中，飞机飞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应该是南海上空了吧。要五个小时的航程，平时这个时间早就睡了但现在却困意全无，手机又调在飞行模式没法玩，只能闭目养神，一小会儿工作人员又送来餐食，吃了以后还是睡不着，半睡半醒的过了几个小时看一下手机显示雅加达时间四点了，窗外天际处一条绚丽的红色光带，那是纯粹的红，我被这壮观的景象震惊了，面那是一轮红日在孕育，可能只有在这万米高空才能看到这美轮美奂的景色吧。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外面也看到出现了陆地，香港快到了，飞机已经关闭了发动机，下降了高度，还是在海上飞行，海面平静的像镜子，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岛屿，一朵朵棉花一样的云朵定在了半空中，显得格外梦幻，仿佛伸手就可以采一朵洁白的云朵，让人有做神仙的感觉。飞机落地香港国际机场，下了飞机，关了飞行模式，手机显示香港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先是申领香港健康码，机场有开放WiFi ，链接香港卫生署填写资料，要填的内容很多，表格又是英文和繁体字，对我内地人不太友好啊。好在我还有点英文基础，帮着老李两个人一起一会查疫苗证明，一会查护照，一会又查行程单花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填好了。刚要点申领健康码，一不小心按了退出，白忙了一场，好崩溃！重新进去填，又花了二十分钟，好不容易搞好了再去下面的环节。好在有机场工作人员指引跟他们走照着他们说的做就是了，香港对疫情防控感觉明显比雅加达严多了，所有工作人员都穿上防护服，排队也严格按照间隔一米以上，入境手续也相当繁琐，排了好多次队，填了无数表，感觉在机场大厅来来回回走了好多圈，等全部办好了已经十一点多了，然后有个人带我们到航站楼外等大巴。这时距我在飞机上吃饭已过去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早已是饥肠辘辘，我们被安排在恒逸酒店，好在时间不长大巴到了。

恒逸酒店位于九龙钵兰街，机场到酒店大巴开了一个多小时，到酒店已经快下午一点了，办理入住是酒店临时改的前台，只留了一个小窗，里面的人全身防护服，全程无接触，护照，证明资料也就在窗口展示让他拍照就可以。客人也是要间隔很远，办好了前台的人远程操控电梯把人送到要去的楼层，房间门已打开，进去就好了。

我的房间在19楼，前面航司发的资料说是房间不少于100平尺，我查了一下还不到10平方，这也太小了，进门右手边是卫生间，玻璃移门进去就是洗脸台，左右是淋浴和坐便器，地方仅够一个人容身，宽一米五不到，长也就2米左右。从卫生间前过道进去顶着窗户放着一张床，准确说是两张小床拼的一张床，因为房间宽度不够床横着放，只能床头靠窗顺着房间放，床边只留出了二十来公分，仅站一个人，走都不好走。床尾与卫生间留出了一米多一点的空间，对着床挂了一台电视，侧面墙上做了一个台面，算是写字台吧。房间里还放了一个圆凳，就是全部的家当了，早就听说香港寸土寸金，这空间利用到了极致，确实所闻不虚。

东西放下以后才感觉到饿得不行了，毕竟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很快外面有人敲了一下门，午餐送过来了，赶紧出去拿。三菜一汤，一荤两素，还有一个水果，立刻风卷残云消灭了，吃的那一个香！可惜份量少了点，吃完了洗个澡，然后睡上一觉，这一天 下来又累又饿又困。

歇好了起来先熟悉一下环境吧，毕竟要在这里隔离七天，床上放了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很厚的一叠纸，都是隔离期间要求，四五种语言打印的，还有一只体温计。另外还有六包核酸检测试剂。写字台上放了8瓶饮用水，刚才洗澡时卫生间还有四五份洗漱用品，酒店在资料里特别强调不可以出房间门，否则不仅罚款还面临坐牢，其实这七天也跟坐牢一样了。

下午正看着电视老李打了视频过来，我们两个虽然同行但除了上下飞机其他都没有接触，他现在住15楼，两个人也只能靠电话交流。他问我在香港做预约核酸的事，前面航司的说过到香港以后要做一次付费的核酸检测，那边发了一个链接需要先预约，但也没教我们怎么预约，我们之前在印尼试过一次也没结果，现在到香港了必须要做了，否则回不了重庆了。打电话给前台，前台说这是卫生署收费的核酸检测，上飞机之前在机场做，但要提前预约，要一个香港手机号接收验证码，付费499港币。我们都没有香港手机号，我内地手机号还在用，老李的内地号都没了。再问前台能不能用他们的手机号收一下验证码，答不行，我们又出不去到哪里买香港手机号，前台推荐了两个香港的购物网站，说可以在上面买，问他们可以微信或支付宝付款吗，人民币收不收，说有的可以有的不行。按照她说的下载了两个购物APP ，打开了以后根本找不到手机卡，而且超级难用，可能跟内地的不一样不习惯吧，这条路已经进了死胡同走不通了，换个方法，忽然想起来去印尼时下载过移动的无忧行，可以买境外所在地临时号码，可惜在那边两年没再用无忧行就删掉了，赶紧重新下载，然后买了一个香港号码，一个星期的。进入卫生署的app，上来就是英文版的，虽然看得懂但万一那里看不明白搞错了不是闹着玩的，找找看到有语言切换，还有一个繁体中文版，赶紧切换，预约了499港币的，填了一大堆的个人信息，到付款时问题又来了，要求信用卡付款，而且必须付港币，我的银行卡都是国内的储蓄卡，卡号输进去根本不行，打电话给国内老大，问他有没有信用卡，回答没有，其实他在国内做生意信用卡不可能没有，他可能怕印尼大老板不报销，我们不还他这个钱，他就要掏这个钱了。再找其他人吧，还在印尼的小金有信用卡，他的是国际通用的，赶紧给他打电话，很快卡号发过来，再重新进，预约，这次顺利付款，但选择时间段又遇到麻烦了，7月28日只有7点往后的，但机票是7:55的，等2小时检测结果出来飞机早飞走了，选前一天最迟是下午6点，那时隔离还没完成，纠结！想来想去选了7月27日最后一个的，再帮老李预约时有了早上6点的，他说就当天的，帮他约了一个28号的，我的怎么办呢，差着一天啊，万一27号做不了，28号又过期不让做，钱损失了事小，走不了麻烦就大了，再回去改时间，又是一通操作时间改成老李一样的，反正两个难兄难弟要不行就都不走。心里还是担心严格按时间的话来不及。

这项重要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每天吃饭睡觉看电视玩手机，再有就是每天三次量体温，下午测一次核酸，中间还有两天卫生署的人上门做核酸。无聊了还可以坐在床上看窗外风景，可以看到远处海湾那边香港岛，近处高楼鳞次栉比，下面街上车辆川流不息，晚上灯火璀璨，这就是我以前在电影电视里看过无数次的香港，可惜不能身临其境，只能这样远远的望着。香港，曾是无数内地人心驰神往的地方，需要仰望的存在，但近两年负面新闻不断，到底实际情况怎样，我只是一个过客，没时间更没精力去了解，但从我简单接触窗口行业的一些人来看，大部分人素质很高服务工作也做得很好，但也有的人带那么一点傲慢，可能是长期以来对内地的优势形成的习惯，这使得很多的理念已经落后了，要知道香港本来就以贸易金融服务业立足，如果还这样固步自封，以后真的就危险了(其实不久前金融业已经被新加坡反超了)。

一天一天的28号也逐渐临近了，27号下午前台打电话通知夜里12点隔离期满可以退房了，12点左右办理退房让我收拾好行李等通知，退房以后自行离开。我跟老李商量退了房以后马上打车去机场虽然有近八个小时，还是情愿在机场等。晚上吃完饭还早东西也早就收拾好，但也还是睡不着边看电视边等，好容易等到了电话，到楼下前台，是一个一个通知办退房的，老李已经办好在外面等了，我办好走出去和他一起等的士，夜里的士还很多，很快就拦了一辆，问能不能用微信或支付宝，接不接受人民币，说不行，再换一辆，也不可以，司机说途中有银行可以停一下让我们取钱。我有中国银行卡，在印尼都可以取印尼盾，这里应该可以取钱。问司机到机场要多少钱，他说230这样，好吧就这辆了。

中国银行在香港网点挺多，很快找到了一个，我下去取了五百港币，多出来的早晨在机场有吃的先吃点。凌晨一点多到了机场，找到核酸检测点被告知还要到楼下先登记。赶紧跑到楼下，已经排了长长的两个队了，青山工业园的那一群也在，他们有专门的人组织，不用像我们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多跑冤枉路。登记好上去做了核酸2点半了。大厅内有椅子找个先睡会儿，却怎么也睡不踏实，四点多邮箱里收到了检测报告，是阴性。心里踏实了，等着上飞机就可以了，睡不着在大厅里走了走，看到很多人在排队办登机牌，走近柜台看屏幕上是到重庆的这班，赶紧叫上老李跟到队后面排。排了几分钟队伍缓慢向前移，边上有航司穿制服的小姐姐预查验核酸证明，走到我们前面先问我们到哪里，答重庆，又问核酸证明，我把手机里的找出来给她看，她说这是付费的，还要一个免费的，我们一听懵了，都不知道还要一个免费的。她说赶快去预约去做吧，重庆必须要的，还有一个飞北京的航班只要一个付费的就行，难怪有人从队伍里走出去，原来那也是少一个证明。赶紧飞跑去核酸检测点，人不多，没人排队，请工作人员帮忙预约，他那里有一对夫妻正在办，他们弄好了过来帮我弄，越急越出乱，输邮箱地址时输了几次都不行，急得浑身是汗，没办法小伙子用他自己的邮箱帮我预约了，这才得以做了核酸。这已经五点过九分了。再回到柜台前面等，眼看着长长的队伍在我面前渐渐变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手机静悄悄的，一直没有短信提示音。中间也跑过去检测点问什么时候出结果，回答永远是至少两个小时，请他们加快一点，也不行，这是程序。航空公司的人看我们在等，过来问情况，了解了以后也帮我们打了电话过去，希望他们的这个电话能让结果快一点出来。眼看快七点了，几个柜台前的队伍也都没有了，屏幕上显示7:15将停止办理，心里希望的火苗在逐渐熄灭，现在该考虑走不了滞留香港怎么办了，机票能不能改签，住宿怎么办，打电话给国内老大没接，可能还没起床。心里在祈祷着能有奇迹发生，一起等的还有两个人，就是和我们一起做核酸的夫妻俩，是香港人，也是去重庆。7:10了，心凉了大半，办登机牌还要填表，托运行李，也要时间，怕是来不及了。7:14手机响了，报告发在我的香港临时号码上，这时所有工作人员都没走，我们四个人一人一个柜台，每个人身边都围了三四个人，有拿护照办行李托运，有的查验核酸证明，有的帮我填纸质的表。很快柜台这边的手续办好了，可能也就不到五分钟，然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让我们跟着她走，边走她边教我们打开手机，在手机上填表申报，然后过几道安检，前面还是走路带着小跑，过了安检以后，小姑娘就快跑起来，我们两个大男人各背个包跟在她后面飞奔，跑着跑着我感觉要岔气了，早晨也没吃没喝，这跑得要虚脱了，咬着牙坚持，这也太远了！终于在一个小门前停下来，小姑娘累得气喘吁吁跟我们说这里登机，门口站了两个空乘，给他们看了登机牌，回头对小姐姐表示感谢，这感谢是发自内心的。按照空乘的指引进门，穿过廊桥进入飞机找到了自己位置坐好，这时7:53。这时机舱里在播放着注意事项，马上机舱门关闭了，飞机缓缓离开航站楼，滑向跑道，准备起飞了，我们相视而笑，庆幸最后一刻登上飞机。四处望了一下，那夫妻俩没看到，可能没办好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