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学演义第七回：三人设计东窗下，两社参差日本国

《游学演义》第七回

三人设计东窗下，两社参差日本国

日本晁卿辞帝都，

征帆一片绕蓬壶。

明月不归沉碧海，

白云愁色满苍梧。

　　李太白这一首七绝，乃为友人晁衡而作。晁先生本名阿倍仲麻吕，以遣唐使之身旅居长安，即当代之国际游学也。那海东日本国，因受大唐之风而改头换面，化作律令之国礼仪之邦，绵延千载。自明治维新以来百余年，日益繁盛，求学之人四方云集，我中华有志少年自然不甘落后，由是游学专门公司应运而生。

　　话说曹总裁手创之达美教育，自北美海德地接旅行社起家，于西历二〇一一年落户上海，数年之间广设分部于七都市，麾下五百人，浩浩荡荡引领出国游学之市场。然除北美之外，其他方向则由目的地之游学机构实际承接，故达美时而形同中介。其日本业务自二〇一七年徐徐开展，与那供应商清野商事合作得风生水起，不在话下。

　　单表二〇一九年初夏，东京的樱花已落，梅雨未来，天晴气朗，遍野皆绿。这一日，清野商事之中国事务经理王威，自达美采购部周经理收到一封询价单，写着：“中小学生十二人，家长二人，领队三人，计十七人。东京游学六日。以剑道体验为主，动漫为辅，其余参照旧例。”

　　王经理读罢，心想：“敝社虽与达美携手经年，毫无摩擦，但今年达美内部改组不迭，与日本相关者几乎为之一空，且周经理上任伊始，我等须用心为是。对此询价，何不坦诚相待，以利于长久之信赖？”

　　主意已定，遂于报价之后备注曰：“剑道馆虽普及于东京，但商业体验价格昂贵；而敝社与各中小学交情深厚，故也能以学校访问之形式，让中日两国学生在剑道课上同窗学艺，则十七位客人，每人预算可省却一千元，校园规范一如旧例。何去何从，请周经理裁夺。”

　　采购周经理收到报价，即转达销售部门。达美严禁采购部与客户接触，因此客户真实意图，只能通过负责该客户之销售，间接了解。闲言少叙，却说销售部赛虎、刘安、佳佳三人，得到行程设计及报价参考，聚坐于达美上海总部东窗之下，商议对策。此时沪上正值初夏，窗外本是柳暗花明的季节，这一日却阴云密布，日月无光，那蓬蒿满径的周家渡，河汊边连燕子也不见一只。

　　刘安抢过报价扫了几眼，一拍大腿道：“俺有一计，以学校访问的名目与日本供应商签约，转过头来向客户承诺商业体验。每人截流千元，这个主意如何？”

　　赛虎人送绰号“笑面虎”，最为老谋深算，闻言面露喜色：“低价吃进，高价卖出；以访学之名，行商业之实。此计甚妙！”

　　佳佳疾忙打断话头：“不可！此团由宁波电视台主办，浙江省中国旅行社承办，只因中旅对日本游学不甚在行，才转包于我达美。既然是电视台赴日，乃媒体行为，且十二名学生均为小记者，招生时已公开承诺向社会直播，肯定要求商业体验无疑。若冒险在校园开展，如何不让供应商生出疑心？”

　　刘安跳起来道：“俺们三个不说，哪个知道？且将真相瞒下，候收钱过了再处。事成之后，俺们公司赚到手的例行差价一分不少，至于那一万七千元的意外之财，就算作白白捡到的！”说罢哈哈大笑，另两人也笑起来。

　　佳佳想了想又道：“我达美之客户、与达美之供应商，所受信息彼此参差，待到了日本，不是一场现成的祸事么？”

　　刘安不屑道：“怕他个鸟？只要生米做成熟饭，则万事大吉。况那宁波电视台领队石老师，人称母大虫，她若发起威来，供应商敢不求饶？”

　　赛虎点头称是：“贤弟所言不虚。据愚兄所知，本项目供应商清野商事，其企业文化重视中国人的脸面，想必那班人绝不敢在日本土地上与同胞争吵，以免为外人耻笑了去。”

　　刘安拍掌大叫：“就是嘛！这捞一把的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赛虎继续沉吟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达美之立足点，乃游学行业之不透明；利用信息差盈利，本无可厚非。二位切记，对采购部周姐也不必明言。”

　　佳佳则再三不安道：“若事后供应商发现被骗，追究起来的话？”

　　赛虎闻言冷笑道：“我达美对供应商之要求，只许接待，不得交涉。是故我三人今日东窗之计，供应商何从知晓？愚兄从业多年，只见过供应商唯唯诺诺，为得到生意无不摇尾乞怜，哪个敢有半点不忿，即刻中止合作，踢出罢了。”

　　佳佳仍欲开口，刘安不耐烦道：“妹子！俺们到达美打工，难道是为学雷锋不成？差价赚大了俺们销售提成也变多。何况现放着老曹的供应商政策为据，虑他则甚？莫怪俺说你，雁过拔毛的勾当，哪个人没做过？”

　　本来佳佳计划于夏季跳槽，对公司之事已不想多管，此时见二人之意已决，就不再多言，干脆顺水推舟送个人情。于是三人计划已毕，击掌为誓。

　　长话短说。收到销售反馈后，采购周经理迅速与清野商事签约，一切布置均按东窗之计有条不紊地推进。那边清野商事于东京北郊之埼玉县某中学组织师生，筹备迎接中国学生事宜，全然不知已被蒙在了鼓里。

　　转眼已过盛夏。宁波电视台之十七人游学团东渡扶桑，抵达后所有计划即付诸实践。此时夏令营旺季已近尾声，清野商事一方本期望此团将是个锦上添花的收官之作，因此设宴于藏富屋，享以日本料理。有诗为证：

虽然胜景连甬杭，

海浪翻潮世无双。

足不出户枉年少，

莫道蓬莱非故乡。

　　然而天不遂人愿。由于主客双方之供需基准牛头不对马嘴，一路之上的情形，看官当心照不宣。短短六日把个接待方的清野商事忙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随行家长二人也颇有怨言，道：“此番来日，我们无论长幼每人缴纳一万八千元之多！然尔等之接待成本，粗算下来也不到六千元罢？”

　　清野商事的王经理闻言哭笑不得，无言以对，只在心中暗想：“敝社至今自达美实收金额，仅区区每人四千余元而已！为接待此团，既让我赔了本钱，又吃了不少投诉，再加上贸然带媒体进入中学校园，拍摄采访，事先只字未提，必然在日本师生面前失了信义，今后还难免卷入不清不楚的肖像权纠纷。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只能事后向达美讨个说法了。”

　　双方不欢而散。时西历二〇一九年八月也。诗曰：

曲终人散皆是梦，

繁华落尽一场空。

　　宁波电视台师生归国，石老师即找浙江中旅兴师问罪，道：“关于我台之媒体需求，日本那边接待之人缘何谎称不知？而且行程安排过于紧凑，造成我台采访时间不足。又有服务基准参差，多少混账事！”

　　对中旅而言，客户厮闹实属司空见惯之事，游学部经理王铮虽方从新加坡率团归国，征尘未洗却毫不惊慌，陪着笑道：“我中旅自古以来，以客户满意为宗旨。在下保证，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石老师恨恨地去了。

　　欲知铮哥如此处置，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