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那个“黑色圣诞节”，香港是如何被丘吉尔出卖给日本的

1941年12月25日，德军的轰炸高潮已经过去，伦敦人终于可以过上一个美好的圣诞节。战士们打扮成圣诞老人给孩子们送去了糖果，电台里不断重播着圣诞歌曲，田野和城市一派祥和，战争的创伤似乎正在缝合。

然而香港人却迎来了无比黑暗的一天，在独自抵抗了18天、付出了惨烈伤亡之后，第21任香港总督杨慕琦决定向日军投降。

虽然起了一个中国名字，但杨慕琦是地道的英国人，9个月前他走马上任，并没想到灾难这么快就来了。

他原以为丘吉尔会想办法支援香港，毕竟大英帝国在马来半岛还驻扎有一支强大的海军。

就在12月21日，向来强硬的首相还给他下了一道死守命令：“绝不可有投降的意念，岛上的每一地段都需要争夺，并且必须极其顽强地抵抗敌人。”

然而他带领香港一万多老弱守军打了大半个月，没看到一个英国人过来支援；盟友蒋介石的军队更是气人——他们象征性往南方蠕动，半个月才行进到惠阳，见香港大局已定，这帮人又迅雷般缩了回去了。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丘吉尔和蒋介石都在演戏，香港人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孤独。

从这一天开始，香港经历了历史上最黑暗的三年零八个月：日军野蛮的杀戮与掠夺，人吃人的大饥荒，圣斯蒂芬学院里的禽兽暴行……

1941年12月25日下午七点半，香港总督杨慕琦正式宣布投降，这是那段漫长噩梦的开端。很多经历过这段历史的香港人，都称这一天为“黑色圣诞节”。

【帝国的炮灰】

他们之所以觉得“黑”，不仅仅是因为日本人，也因为英国人。

对英国人而言，香港是一块死地：自从1938年10月广州陷落之后，日军从内陆架炮就能直接轰平这里；就算派再多的部队过来，一旦被封锁也是死棋。

从军事上来看，守住香港的可能性非常低，需要中国军队的大力帮助、辅以外交斡旋才能实现。

况且香港此时只是一块承担贸易中转功能的殖民地，既然都是殖民地了，也就谈不上“保家卫国”，很难点燃香港人的抗战热情。

这种情况下，香港最好的出路是成为“不设防城市”。

全面抗战爆发后，当时的香港总督罗富国就已经向英国提出了这个建议。今天回看，这的确是香港最好的出路：既能避免战争，也能为香港人安全撤离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罗富国认为，英国政府应该可以接受这个建议。因为他知道，早在1921年英国国防委员会已经得出了结论：香港不可能成为一个安全可靠的基地。

1921年，聪明的英国绅士甚至偷偷用“减弱香港防务”作为筹码，来诱惑日本接受《华盛顿海军条约》，试图将日本海军吨位限制在自己的三分之一左右。

实际上，从1921年开始，英国人已经做出了决定：一旦和日本开战，香港是绝对不值得派兵防守的。

1940年，面对日军的步步紧逼，英国政府正式确定了香港的应对策略，可以总结为三点：

·将防线设在马来亚、新加坡、苏门答腊一线，香港只作为前哨来使用；

·不再增加驻港兵力，香港守军自行抵抗；

·尝试争取中国军队帮助，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

这个策略实际上已经把香港给抛弃了，然而事情的关键并不在抛弃本身，前文也说了，如果香港实在守不住，那就应该宣布为“不设防城市”，这样起码平民能免受战火摧残。

但是英国人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香港虽然守不住、但是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什么价值呢？那就是凭借现有驻军，“尽可能拖延日军，使其无法利用香港港湾。”

也就是说，英国人想在不给一点支援的情况下、哄骗香港驻军和民众去给他们当炮灰，尽量消耗日军，从而减轻新加坡防线的压力。

【20年老戏骨】

英国人的演技向来不错，一直到香港战役打响之时，香港人都觉得英国肯定会给他们支援。

那么，绅士们是如何在漫长的20年时间里（1921-1941年），给香港人洗脑的呢？

1932年一二八事变之后，香港人开始担心自身的安全。英国人为了坚定信心，在1933年大张旗鼓宣布了一项价值500万英镑的防御计划。

他们在新界南部修筑炮台和工事，像模像样地起了一个名字“醉酒湾防线”，并在报纸上宣传这是“东方马奇诺”，坚不可摧。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日军节节胜利，战火越烧越近，英国政府为了避免香港人大面积逃离，可谓煞费苦心：先是搞了一场名不副实的“海陆空联合军事大演习”，又连续搞了三次灯火管制演习……

1939年8月日军攻占深圳，香港人站在楼上都能看到对岸烧杀抢掠的鬼子，心里非常害怕，伦敦立刻发表了声明，坚称日军的行动是遵守了两国1938年的协议，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大家不必担心。

8月30日，日军登陆大亚湾，香港已经被全面封锁，想要逃出去只有经过澳门这一条路，交通和粮食都大受影响。

面对铁打的事实，英国人依然在《华字日报》发表特稿，劝说香港人不要离开。

此时就算想离开已经不太可能了，香港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在成功稳住了香港之后，英国人悄悄开始撤军了。

所以我们看到香港战役打响时，所谓的“东方马奇诺”醉酒湾长达18公里的防线上，只有区区两三个营的兵力防守，等于在和日军玩空城计。

海军和空军更是寒碜：原来香港有三艘一战时期的S级驱逐舰，但其中两艘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战斗打响时只有一艘驱逐舰可用；空军所有家当加在一起，就只剩3架鱼雷轰炸机和2架水上侦察机。

香港就这么点大，如此大规模的撤军，难免会引起恐慌。英国人找打了一个名叫贾乃锡的退役将军，让他去加拿大招募了一帮雇佣军，总数约2000人左右。

这帮人在1941年11月到达香港，极大提升了香港的士气。

为了补充兵员，英国人还在香港本地招募了一些特殊的军队，比如由香港居民组成的“香港义勇军”，由年逾五十五岁的退休军人组成的“老爷兵团”，由华人组成的“华人军团”……

战斗打响时，所有这些部队加在一起，也才13539人。

他们的对手，是4.2万名身经百战的精锐日军，以及60架战机、14艘舰艇。

【尴尬的抵抗】

为了维持香港人的抵抗决心，大概有数千老弱英军也成了牺牲品——毕竟如果将军队全部撤出，没人能保证这仗还能打得起来。

至于留在香港的英国侨民，那肯定是要撤出的，英国人这件事上倒是没有遮掩：1940年6月，罗富国总督宣布撤离在港的欧籍妇孺，英国政府提供了免费的轮船将他们运走。

其中，纯粹欧洲血统的人可以乘坐高级邮轮撤退到澳洲，港英政府还要提供每人每周五十先令的生活费；欧亚混血的则被送到了马尼拉。

英国妇孺自然是最高优先级，他们乘坐“柯立芝总统号”高级邮轮离开，总人数大约有3500多人，截至7月5日，英国妇孺基本上全部撤离了香港。

如此大规模的撤离引起了轩然大波，香港人表示强烈抗议，于是英国政府在11月初宣布停止疏散。

此时该撤的都撤了，剩下来的都是不该撤的炮灰。

当1941年12月8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时，香港人已经确定日军必然会进攻，但是他们已经被绑在战争机器上下不来了。

想投降是不可能的，因为还有一万多的杂牌军队和所谓“东方马奇诺防线”在这里，这帮军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肯定会把日本人打毛。

想抵抗也是非常尴尬，因为实力悬殊太大，总不可能为了那个抛弃自己的英国政府去打巷战。

稍微抵抗下就投降，对香港人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12月11日，日军开始进攻醉酒湾防线，当日12点英军就下令全线撤退，这道被吹上天的“东方马奇诺”半天时间就沦陷了；

12月13日，英国军队撤出九龙，九龙半岛也落入日寇手中；

日军见这帮香港守军似乎也没什么战意，在13日上午向香港总督递交了劝降书，没想到杨慕琦竟然拒绝了。

杨慕琦心里苦，他早就想投降了，但是丘吉尔不允许——就在日军劝降的前一天，丘吉尔还给他下令死守，他写道：“我们的心都和你们在一起，你们抵抗的每一天，都使我们更接近于那必然到来的最后胜利。”

这个倒霉的香港总督一看，心里凉了一截：丘吉尔都不知道如何编下去了，竟然写起了散文，洋洋洒洒一大篇，半点干货都没有。

香港战役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气氛中进行：英军毫无斗志，香港人民也心底敞亮，没有上丘吉尔的当。

持续18天的香港战役打打停停，可圈可点的细节实在不多：12月19日英国一艘鱼雷艇突袭了日军小艇，毙伤数十人，这算是最大的胜利；

“老爷兵团”一群六七十岁的老人被日军包围，77岁的德辅男爵被炸死，是这场战役为数不多的感人之处；

在黄泥涌峡，英军发动了三次反攻，虽然每一次都被打崩、指挥官也被打死，但这已是英军在这场战役中最顽强的表现……

这样一直拖到12月25日，日军开始血性大屠杀，将圣士提反书院里的英军伤员和护士图杀戮殆尽，造成数十人死亡。

这成为压倒香港总督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顾丘吉尔的反对，在圣诞节这一天正式签署了投降书。

自始至终，丘吉尔都在期待香港人站出来“保家卫国”，给大英帝国当一个合格的炮灰，然而这一幕并没有出现。

当战争来临时，香港人才彻底明白：作为一个殖民地，就算平时再光鲜，最终的命运还是当炮灰。

----------------------

参考文献：

1、邱逸，从香港保卫战前的部署看英国如何操作放弃香港，载于《港澳研究》2021年第1期；

2、谢永光，《香港沦陷：日军攻港十八日战争纪实》，香港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