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和号”辅助巡逻舰的壮烈史，受到英国皇家海军表彰的最小船只
“利和号”辅助巡逻舰的壮烈史，受到英国皇家海军表彰的最小船只
1805年，特拉法尔加海战奠定日不落帝国的海上霸主地位，英国传奇将领纳尔逊留下一句名言“英格兰期盼人人都恪尽其责”。随后的百年烽火岁月中，在纳尔逊精神的激励下，英国海军将士即便面对强敌，依然逢敌必战、拼死到底，打出了皇家海军的威名。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在西南太平洋，一艘吨位微不足道的辅助巡逻舰利和号（HMS Li Wo）则将皇家海军的这种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英勇奋战，不畏强敌的利和号巡逻舰
利和号巡逻舰的前身，是香港印支那商船公司在香港黄埔造船厂订造的利和号商船。该船排水量为700吨，由两具三胀式蒸汽机驱动，最高航速只有十余节。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利和号于1940年被英国皇家海军征用，在简单加装一门4英寸舰炮之后，作为辅助巡逻舰投入服役。
▲香港印支那商船公司的广告，这家公司主要营运长江流域的内河商船
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爆发后，日本向英国宣战，开始大举进攻英国在东南亚的殖民地。转眼之间，英国舰队遭遇严重损失，多艘主力舰被日军航空兵力量击沉。这意味着盟军失去了在东南亚地区的制海权，而日本军队则可以在海军舰艇的掩护下，从任何地方登陆上岸，并且发动攻击！到了1942年年初，日军部队已经兵临英军在东南亚地区的大本营——新加坡。鉴于局势已经濒临崩溃，新加坡当地的英军指挥官决定征调船只，运走滞留当地的英军部队——其中就包括排水量仅有700吨的利和号巡逻舰。
▲浓烟滚滚的新加坡城区，可以看见还有多艘船只停泊在码头区域，准备参与撤离行动
1942年2月13日清晨5点，利和号装载着84名船员和乘客离开了炮火连天的新加坡，向东南方爪哇岛的巴达维亚驶去。在出航后不久，这艘小商船便遭到了日军航空兵部队持续攻击，前后共有五十多架次飞机的狂轰滥炸！利和号上仅有三样的武器，是一门能够发射防空炮弹的4英寸舰炮，以及两挺机枪。在与日军战机的较量中，势单力薄的利和号被打得遍体鳞伤，但它最终还是挺过了整整四个波次的空袭，继续朝向巴达维亚艰难航行。
▲另外一艘参与撤离行动的船只公和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它被日机命中了轮机舱，这是船员弃舰时拍摄的照片
2月14日下午16点5分，利和号航行至苏门答腊岛和邦加岛之间的邦加海峡。正当船上所有人都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瞭望哨传来了任何人都不愿听到的消息：右舷出现一支日军大型船队！实际上，这是正在运送日本陆军士兵参与进攻苏门答腊群岛地区“L作战”的编队，主体是大量运输船，护航力量包括了多艘日军巡洋舰和驱逐舰。
从利和号上望过去，六英里之外，日军运输船排布成一条漫长的纵队，从右前方一直蜿蜒至右后方。编队之外，有一艘驱逐舰在保持警戒，海平面的尽头还能看到另一艘巡洋舰的剪影。
一旦利和号被日本护航军舰发现，这艘弱不禁风的辅助巡逻舰将无法招架众多军舰的轮番炮击。不过，即便敌我力量悬殊，利和号还有一丝逃脱的希望——该舰在战争爆发之际已经涂上了伪装，加上船身短小，很难被日军舰艇的观察哨发现。此时，如果利和号保持距离不与日军船队接触，或许还有可能逃出生天。
▲其中一艘负责护航陆军船队的日军轻巡洋舰——由良号
然而，在利和号的舰桥内，指挥官托马斯·威尔金森中尉完全没有逃跑的念头。面对占据压倒性数量优势的强敌，他决定遵循皇家海军的英勇传统——逢敌必战！
“好了，小伙子们！现在我们能够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前出应战！”威尔金森中尉昂首挺胸，以大无畏的精神向船员们慷慨陈词，“我们将会与这些黄皮杂种们硬碰硬！至少要让他们的其中一艘船与我们共赴黄泉！”尽管其他船员再三进言劝说，威尔金森中尉心意已决，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忘掉逃跑的念头！”
▲利和号巡逻舰舰长托马斯·威尔金森中尉，他原本是印支那商船公司的成员，并且在利和号刚建成的时候就成为了它的舰长
在威尔金森中尉的指挥下，利和号改变航向，英勇地向着6英里外的日军护航编队冲去。可能是由于利和号是由商船改装而来，并且还涂有伪装，导致日军护航舰艇将它与编队中其余日军运输船混淆。所以，利和号开始发动冲锋时，完全没有遭到日军军舰的拦截。
不过，在利和号靠近到5英里距离时，护航的日军驱逐舰发现了异常，开始脱离编队，朝向利和号驶来。看到这一幕，英国水手们心里非常清楚：利和号已经没有任何逃生的机会，接下来唯有决死一搏！
利和号的轮机舱内，水手们疯狂地把一铲又一铲的煤炭送入熊熊燃烧的锅炉之内，烟囱喷出滚滚浓烟，利和号稳定地加速到最高的12节航速，朝向最近的一艘日军运输船奋力冲去。
双方的距离在一点点接近，利和号上的船员们一共数出了15艘日军船只，但船上唯一的大威力武器——四英寸火炮只剩下31发炮弹，他们决定集中力量，给与前方的这艘运输船全力一击。此时，那艘驱逐舰依然在漫不经心地驶向利和号，所有日军运输船继续平稳航行，远方那艘巡洋舰丝毫没有任何警觉的表现。英国水手们屏住呼吸，用望远镜观察正前方这个目标。只见运输船甲板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挤满了身穿卡其布服装的小个子军人，指挥官手持战刀趾高气扬地四处踱步，遥望前方的苏门答腊岛——日军的作战目标。利和号之上，炮手一直屏住呼吸没有开火，因为他很清楚，距离目标越近，命中的几率更大。
▲利和号这次战斗的地点示意图，位于邦加海峡之内
16点45分，利和号已经靠近到距离目标不到6000码的位置上。这时候，船头正前方，一团巨大的水柱轰然升起——有日军舰船开火了！这意味着利和号已经暴露无遗，再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战斗开始了！
几乎转眼之间，利和号上的4英寸火炮也发出怒吼，两挺机枪也源源不断地射出炙热的弹道。
在打出了两次炮击之后，利和号的4英寸主炮所发射的第三发炮弹，直接轰爆了这艘运输船的舰桥，金属碎片四处飞舞，大量日军士兵非死即伤，一个个惨叫着翻滚落海。
由于双方已经相当接近，一旦命中目标，利和号便无需继续瞄准，4英寸炮弹接二连三地命中日军运输船，两挺机枪更是暴风骤雨一般喷吐着火舌。但是，她的这个目标竟然没有任何还手的迹象，已经被完全打了措手不及，只见甲板之上，血迹斑斑的小个子日本军人在上窜下跳，乱成一团。
与此同时，日军运输船队方寸大乱，各船只纷纷朝向利和号开火，掉转船头包围这位不速之客。但利和号丝毫不为所动，坚决保持高速航行，一路猛烈射击，一直打到距离目标300码以内。在这个位置，已经完全不需要瞄准了，一发发炮弹满载着仇恨脱膛而出，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
猛然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震撼了利和号，日军驱逐舰发射的大口径炮弹命中了这艘小型蒸汽船的上层建筑。14000码之外，日军巡洋舰也开火射击，给与利和号更猛烈的一记重击。
▲一艘英国商船甲板上的英军机枪手，当炮弹打光之后，利和号的船员继续使用机枪对准日军运输船的甲板猛烈射击
炮弹有如雨点一般落下，利和号被猛烈的冲击波震慑得左右摇晃。不过，船身依然完好，甲板之下的蒸汽机狂怒咆哮，推动着她继续向目标冲去。在正前方，熊熊燃烧的日军运输船急转规避，仿佛一头受伤的大象在哀嚎着蹒跚逃跑。这时候，几艘小型日军舰船从一旁杀出，它们就像围攻狮子的豺狗一样，在利和号的四周环绕航行、不停开火。为了阻止这艘疯狂的蒸汽船，一发发小口径炮弹穿透了利和号的船身。
猛然之间，利和号微微一抖，船员以为碰上了运输船的残骸，探头往船舷外一看，惊异地发现是多名日军士兵的尸体、在跳水溺亡后纠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大团！这时候，海面各处，上百名日军士兵正在随着波浪，一上一下地漂浮在血泊中哀嚎，他们或是被弹片击中，或是被船只的螺旋桨无情地切成碎片，死相极其凄惨。
战斗进入白热化，围攻的小型舰船已经将利和号的右舷打出一条巨大的裂缝，护航舰只的炮弹也连连命中，蒸汽船已经是伤痕累累，甲板之上死伤枕籍。不过，前方日军运输船的状况更加凄惨，只见它已经严重倾侧，甲板之上火光熊熊，浓烟冲天而起。日军指挥官们暴跳如雷，掏出手枪绝望地朝向利和号射击。
看到这一幕，船长威尔金森中尉通过广播简短而又清晰地发出命令：“准备撞击！”
利和号的船头准确地指向日军运输船，坚定地拉近两者之间距离。随着两船距离缩短到100码，在利和号甲板上操作机枪的船员立刻停止射击，做好撞击的准备。利和号的舰桥之上，威尔金森中尉神情坚毅、双目如炬，数百年来皇家海军的不屈和骄傲在他心中熊熊燃烧。17点45分，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这艘700吨的小船以12节的速度，撞上了前方正在狼狈逃窜的日军运输船！
像一把匕首一般，利和号的船头直直切入了运输船的左侧船舷中段，又准又狠。日本船一下子倾侧了足有15度，船身破口上金属碎片四散飞溅。利和号之上，所有船员们被巨大的冲击力齐刷刷推倒在地，船头结构几乎完全破损，4英寸炮哑火了，只有两挺机枪还在抓住最后的机会，毫不吝惜地向日军倾泻子弹。
▲注定永留海战史的一幕——高举战旗的利和号奋不顾身地撞上日军运输舰
直到此时，负责护航的日军军舰才如梦初醒，一发接一发地用大口径炮弹蹂躏已经无法挪动分毫的利和号。转眼间，利和号的锅炉和轮机便被彻底摧毁，海水从船身上的裂缝中猛烈涌入。眼见利和号已经回天乏术，威尔金森命令所有舰员弃船，逃离这艘已经被日舰炮弹打成火球的小巡逻舰。当下属要求与他一同离开的时候，威尔金森中尉却站在利和号的舰桥上魏然不动、一言不发——作为一名光荣的英国皇家海军舰长，他决心要与座舰一同沉没！
▲其中一艘前来救援陆军船团的驱逐舰吹雪号，它对利和号巡逻舰进行了毁灭性的炮击
最终，利和号在三艘日本军舰的猛烈炮击下，于下午6点沉入大海。舰上84名人员中有12人被日军俘获。至于利和号拼死追击的那艘日军运输船，它因为火势失控而被日军放弃，并且在燃烧了一整晚之后于第二天早上沉入大海。
战后日本编写的《战史丛书》中，简短地记录下了利和号的英勇行为：18点15分，位于第一护卫舰队后方20海里的陆军船团，遭到了英国特设炮舰（利和号巡逻舰）的攻击，一艘运输船在受到攻击后起火弃船，随后赶来救援的由良、吹雪、朝雾三舰将英舰击沉。
▲后人为纪念利和号巡逻舰所制作的船模
战火平息后，利和号被俘的船员历经磨难，只有9人熬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胜利到来之时，英国皇家海军终于知晓在四年前的西南太平洋海域的这场壮烈的战斗。为了表彰舰长威尔金森中尉的英勇行为，皇家海军决定向他追授英国军队的最高荣誉——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而本文的主角——利和号辅助巡逻舰，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受到英国皇家海军表彰的最小船只！
▲决定追授威尔金森中尉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的伦敦公告，可以看见其中多次提及了他在利和号（HMS LIWO）上的英勇行为
▲威尔金森中尉的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现珍藏于大英帝国博物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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