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称当选印尼总统的前将军，该为“排华血案”道歉吗？

文/大砍刀

到底谁赢了？

刚刚结束的印尼大选出现奇怪的局面，现任总统佐科，与其竞争对手、退役将领普拉博沃，都宣布自己获胜。不过，主流观点认为，佐科的赢面要大一些。正式的结果将在5月初公布，届时有可能出现纠纷。

左为普拉博沃，右为佐科。

普拉博沃，这是一个中国人并不熟悉，但其实需要深入了解的人。他是佐科的老对手，曾在前三次的大选中对战佐科，均已失败告终。这一次，他离获胜最近。

因对华政策的一些激进表态，普拉博沃在中国引起了一定关注。对印尼华人来说，他还牵连着一个历史伤痛——1998年的排华暴乱。不少人认为他是那场血腥残酷暴乱的幕后导演，但并没有为此负责，他欠当年受害者一个交代。但普拉博沃极力否认自己“反华”“排华”，并努力展现包容的一面。

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呢？

苏哈托的干将

在印尼，普拉博沃有三个最知名的标签：1，前总统苏哈托的前女婿；2，印尼“红色贝雷帽”特种部队前司令；3，佐科的老政治对手。

但他本人更复杂，不仅是这三个标签的综合体。

普拉博沃经常表达反精英的民粹观点，因此获得不少印尼穷人的支持。但实际上，他自己出身于印尼一个显赫的家族，据说祖辈还有王室血统。他的祖父是印尼首任国营银行的创始人，他的父亲曾任印尼财政部长和贸易部长。

曾有人说，他父亲的面相具有东南亚华人特征，对此我只能表示呵呵了。一些国人的攀附心理，已经无数次被现实打脸了。

普拉博沃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卷入了反对印尼首任总统苏加诺的叛乱，全家逃亡国外避难。此后10多年，普拉博沃在新加坡、瑞士、英国等地生活过，他因此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直到1970年，受苏哈托邀请，普拉博沃一家才返回印尼。

回国不久，普拉博沃就被父亲送到军校，并多次到美国接受特别军事训练。1983年，普拉博沃与苏哈托的二女儿西蒂结婚。成了“驸马爷”之后，普拉博沃很快就出任“红色贝雷帽”特种部队司令。他作风强悍，是苏哈托的干将。西蒂也在商界大展拳脚，迅速积累惊人财富。夫妻俩的风头一时无二。

但好景总是难长久。

1998年初，印尼爆发了反对苏哈托连任总统的示威活动。苏哈托紧急提拔普拉博沃，希望由他控制局面。当年5月，就爆发了举世震惊的“排华暴乱”。主流观点认为，这是有组织且有预谋的暴乱。当时苏哈托为转移金融危机压力，缓和国内民怨，透过军方情报部门策划煽动此事。

苏哈托

如果真是如此，苏哈托显然打错了算盘。在暴乱的几天后，统治印尼32年的政治强人苏哈托就被迫辞职，普拉博沃很快就被赶出了军队，他的婚姻也画上了句号。

印尼新的历史开启了。

没有愈合的伤口

“排华暴乱”是印尼华人至今仍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更是难以回避的隐忧。

在“排华暴乱”的十几年后，我去印尼，当地华人大多不愿深谈此事。有数据显示，暴乱导致超过1000人死亡，至少168名妇女被强暴。我至今还清楚记得，当年看到美国《时代》杂志刊载的一些血腥照片时，在我内心引起的巨大震动。

触目惊心的画面，骇人听闻的细节，也引发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国驻印尼使馆的积极护翼下，持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护照的3722名中国公民或华侨无一遇害。中国政府多次通过外交途径，督促印尼政府彻底查处有关事件，并采取有效措施，避免类似不幸事件的发生。

为何会发生这一切？这是一个不断被追问，被反思的问题。

对游客来说，印尼原住民平和的微笑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好几个在印尼工作多年的中国人告诉我，他们从来没听过印尼原住民吵架。当时，我在雅加达机场看到，中国人的队伍杂乱吵闹，而印尼人的队伍却整齐安静。我接触到的所有印尼华人也都强调，印尼原住民大多非常善良。

然而，绵羊也会引来豺狼。而且人性，远比我们想得复杂。

事实上，在1998年之前，印尼曾数次发生“排华”事件。印尼《国际日报》总编辑李卓辉对我说，当年的排华事件是贫富差距和政治斗争造成的，只要印尼的贫富差距没有消除，政治基础仍不稳定，就不能完全排除历史重演的可能。

近年来，印尼华文报纸不断告诫富裕华人不要过于奢侈、露富，以免引起不满。一些华人侨领热衷于慈善事业，筹资开设学校，建立医院，希望借此弥合与原住民的关系。

苏哈托当政32年，华文教育、书籍甚至包括庆祝华人新年都被禁止。华人被提倡用印尼名字，现在印尼55岁以下的华人已经基本不会说汉语了。华人张老伯告诉我，看印尼队和中国队的足球赛，年轻华人会为印尼队加油，年纪大的则为中国队加油。

苏哈托下台后，排华种族歧视法令逐步被废除。由于中国走向强大，华文教育一放开，立即在印尼迅速发展。但原住民对华人的忌惮与防范，并没有完全消除。印尼几百万政府公务员基本是原住民。原住民利用政治上的优势地位，把持了石油、煤矿等资源性产业。

贫富分化的格局也在悄悄发生变化。原住民富豪数多了，我也看到极其贫困的印尼华人。

卷土重来

再回来说普拉博沃。

1998年，他被革职，并离了婚。随后好几年，消失在大众视线中。2004年，普拉博沃重返印尼政坛。随后开始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模式。

普拉博沃致力于洗清自己的“政治污点”。他用流利的英语对西方记者表示，“我从未因为任何事被起诉，一直都只是捕风捉影，一直都只是指控”。普拉博沃的团队在社交媒体上凸显其坚毅、果敢的领导者形象。这种信息影响到了很多选民的投票倾向。

不要轻易对普拉博沃脸谱化！一位长期跟踪研究印尼政治的专家这样提醒。他告诉刀哥，在这次大选中，普拉博沃能够获得如此高的支持率，其实体现了保守势力在印尼政治版图中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值得关注的是，欧美国家此前因人权记录，对普拉博沃十分冷淡，但这次大选，有来自欧美的专业团队帮助普拉博沃竞选。

普拉博沃是一个复杂多面的政治人物。他能言善辩，擅长见风使舵、迎合民意。在对华问题上，他既可以通过攻击中国在印尼的项目，给佐科施压，也可以表示要向中国学习，给民众以希望。

对带着历史的污垢，再投身到现实政治的普拉博沃，我们该如何看待，该如何与之打交道，这不是一个能轻松回答的问题。

但总而言之，佐科如果继续连任，对中国和印尼的关系而言，当然意味着稳定。但即使普拉博沃，或其他人上台，两国关系也不太可能出现颠覆性变化。毕竟，今天中国的强大及重要性，是任何一个国家不敢轻举妄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