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私募之王”单伟建：香港与新加坡的金融之争

香港作为一个金融中心，虽然现在人才、资本金外流很厉害，但是香港的股市资本市场规模毕竟比新加坡大得多。所以但凡能够在香港市场上市的，不会到新加坡去上市。

——太盟投资集团执行董事长单伟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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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伟建的日程排得很满，过去几个月，他刚把美国、欧洲、新加坡、中东转了一圈。这些地方既不需要入境隔离，也不需要疫苗证明。

像单伟建这样的投资人，在香港还有很多。这些顶级的投资人，需要到世界各地去挖掘项目、考察市场。能够畅通无阻地出行，是他们最迫切的需求。

“现在香港是很有挑战的，人才流失、资本流失，流失的主要方向是新加坡。因为新加坡是一个开放的边境，任何人都可以去，现在全世界很多地方都开放了，所以香港显不出自己比别人有什么优势。”单伟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与对比，直言不讳地表达出了香港当前的境况与挑战。

单伟建是太盟投资集团（PAG）的创办人之一，掌管着超500亿美元。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之中，单伟建带领新桥团队完成了韩国第一银行这起影响深远的重大收购交易。

他今年出版的专著《金钱博弈》一书，完整描述了新桥收购韩国第一银行并帮助银行重振的内幕。作为实际操盘者，单伟建将这笔收购中政商关系、商业竞争、民族情绪、舆论导向等的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娓娓道来，为大众窥视大国博弈下的金融运作提供了一个窗口，也填补了市面上鲜有清晰深刻记录下私市股权投资交易的空白。

2022年9月，单伟建在与巨浪视线《不会就问》栏目连线中，谈及对中国私市股权20年发展的看法，单伟建用了一个“不好”来形容。他认为，中国当前的股市低迷，如果从事成长型投资或风险投资，要么赚得不多，要么退出遇到难题。即便是选择控股型投资，在当前的环境下，压力也非常大。

东南亚为何会成为资本的热土？

张鹏会：最近整个私市股权市场，国内称为VC（风险投资）、PE（私市股权投资），开始把目光看向东南亚。

单伟建：因为现在国内市场比较低迷，东南亚市场相比来讲比较稳定，自然就会有人转向东南亚市场。

但问题是我们必须得知道，把整个亚太市场国民生产总值加起来，我这里是指中国、日本、韩国、东南亚、印度，甚至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些国家的GDP全加起来大概是33万亿美元。美国的GDP大概是23万亿美元，欧盟的GDP大概是17万亿美元，中国是18万亿美元。也就是说在亚洲，如果把33亿美元作为一个分母的话，中国就是18万亿美元，超过了亚洲的一半。

中国的经济规模是日本的3倍，是印度的6倍，整个东南亚经济恐怕也不及日本的1/3。虽然有人往东南亚观望，但其经济规模有限，比如说并购、控股权的收购，东南亚的机会就会很少。成长性的投资或者说早期投资这种机会，在东南亚相对比日本会多一些，因为新兴市场的市场特点就是如此，所以有人会往东南亚看。但是它不会成为主要市场，为什么？东南亚经济规模有限。

张鹏会：而且早期的投资也稍微小一些。

单伟建：是的，一个企业要想真正做成规模的话，在中国可以，在美国可以，但在其它地方却不大容易。比如说像腾讯、阿里巴巴、亚马逊、谷歌、苹果、微软，它们都是中美的企业，为什么是这样？因为这些国家有一个庞大的同一文化、同一语言的市场，所以一旦你的盈利模式成功的话，就可以迅速在全国各地扩张，那么你就变成了一个非常大规模的企业。

以前我们曾经是腾讯音乐最早期的投资者，当时我们投的时候还叫海洋音乐，之后我们在2021年年初的时候退出了，那是很成功的一个投资，每个月的活跃用户就是8亿。

但如果在一个文化比较分散的市场，比如说欧盟就很难产生这么大规模的企业，东南亚也是如此。整个东南亚加起来人口不少，但是比起中国、印度，还是少很多的。东南亚有各种不同的语言、文化、货币、法律，所以在这样一个市场中找到大企业是比较困难的。

香港亚洲金融中心的地位会被新加坡取代吗？

张鹏会：现在很多人认为香港亚洲金融中心的地位正在被新加坡取代，您怎么看这个现象？

单伟建：现在香港是很有挑战的，人才流失，资本流失。流失的主要方向是新加坡，所以新加坡对于香港来讲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新加坡是一个开放的边境，任何人都可以去，现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开放的。我最近去了一趟欧洲、中东、美国、新加坡，下个礼拜还会去日本。这些地方既不需要隔离，甚至不需要你打了疫苗的证明，也不用做任何检测，自然旅行起来就比较方便。在香港很多的金融人才都是需要到处走的，他们是要到亚洲的各个地方，甚至到世界各地去，我们的投资者在世界各地都有。

张鹏会：另外现在也出现了很多回流的中概股，它们大多开始选择在新加坡上市，包括前段时间的蔚来，这种也算是对香港的一个冲击吗？

单伟建：我觉得这个冲击不大，因为新加坡市场到目前为止不称其为规模。香港作为一个金融中心，虽然现在人才、资本金外流很厉害，政府应该采取比较果断的措施来挽救这个局面，或者说扭转这个局面。但是香港的股市资本市场规模毕竟比新加坡大得多，所以但凡能够在香港市场上市的，不会到新加坡去上市。

张鹏会：这些回流的中概股在进行全球资本布局的时候，您认为它们应该做一个怎么样的考量跟选择？

单伟建：每个公司的情况都不一样，所以我也不能一概而论。我觉得如果离开美国市场的话，最吸引这些公司上市的地方主要就是香港，其他的都无法望其项背。

美国LP退出中国投资是短期避险还是长期趋势？

张鹏会：今年还有一个现象，有不少的美元LP（有限合伙人）都暂停了对中国的投资，您认为美元LP退出中国投资，这种是短期的避险还是长期的趋势？

单伟建：这个取决于中国经济的表现。

张鹏会：美元LP的耐心您觉得会有多久？还能有多久？

单伟建：一般来说，投资者是记忆力是很短的。当一个市场表现非常好的时候，资本金就会流入这个市场；当一个市场表现不好的话，资本金就会退出这个市场。中国的市场有一个特点，我再回到我们今天谈话的这个话题，也就是我的这本书《金钱博弈》，这本书的背景是亚洲金融危机，那场金融危机空前的惨烈。

比如说1997年10月23日，香港的股票市场一天就跌了16%。韩国在1997年，整个一年股票市场下跌了49%，韩元在一年之内下跌了65.9%。把货币的损失和股票市场的损失叠加在一起，韩国市场以美元计价的话，在一年之内下跌了85%。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资本外逃，突然货币贬值。到2000年我们收购了韩国的这个银行之后，韩币大幅度回升，为什么呢？资本又回来了。

所以资本的记忆力是非常短的，它不会因为你以前曾经亏损过，下次它就完全不涉足这个市场了。所以市场表现得好坏，对于资本的走向是有很大影响的。我们有一个成语叫“锦上添花”，还有一成语叫“雪上加霜”，但凡你需要资本金的时候，这资本金就跑得非常快；你不需要资本金的时候，资本金就来得非常快。

一个词形容中国私市股权20年的发展会是什么？

张鹏会：您用一个比较关键的词来形容一下中国私市股权20年的发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