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19日 星期二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榜鹅地形图:榜鹅地形图(根据1984年街道图制作)

榜鹅(Punggol)这个沿海市镇位于新加坡东北部,和西边的实里达及东边的巴西立分别有一河之隔。榜鹅是发展中的新镇,目前有约5万个组屋单位和19万组屋居民。昔日荒芜的农场正被清除,相信三几年后又是个“面目全非”的地方。

十多年前宣布的“优质榜鹅21”计划,以“绿水蓝天”为卖点,吸引年轻家庭与喜欢生态环境的居民到这里生活。榜鹅水道两头连接榜鹅和实龙岗蓄水池,打造另一个濒水休闲景区。这条人工水道发挥榜鹅的地理特性,结合水和绿的魅力营造昔日的乡村韵味。为了给榜鹅水道增添绿色生命与生物的多元性,建屋局在这里制造浮动湿地与淡水红树林,如同天然净水剂般吸收水中多余养分与污染物。

“从天而降”的村庄

19世纪的榜鹅码头一带出现马来乡村,下南洋的年代,以中国潮汕地区为主的移民陆续到榜鹅跟马来人共处。19世纪末,天主教传教士来到后港与榜鹅,因此后港与榜鹅的原居民多数是天主教徒,同时奉行华人节日礼俗,形成该区古老的特色。大清早天色还未亮,渔船停泊在潮州人称为“港脚”(Kangkar)的实龙岗路七条石(七英里);鱼市场如同白昼,批发商跟渔民用他们才明白的行语谈好价钱,将鲜鱼转售给巴刹小贩,继而“游”入百姓家。

榜鹅的马来文原意为向果树投掷树枝,让果子掉落地面;第二个解释是水果与林产品的批发地,意味着早期的榜鹅可能是水果园林;第三个说法则跟榜鹅村的创建人Wak Sumang有关。他的曾孙 Awang bin Osman在口述历史中阐述,曾祖父获得殖民地政府同意后开辟村庄,树叉(punggur)刚好掉在棚屋上,于是决定以榜鹅为村庄命名。虽然榜鹅名字的由来众说纷纭,出处都跟“从天而降”有关。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十多年前宣布“优质榜鹅21”计划,以“绿”“水”的生态环境为卖点,吸引年轻家庭与喜欢绿水蓝天的居民到这里生活

榜鹅海边曾经有座动物园

约半个世纪前落成的万里动物园给予国人许多温馨的回忆。多年来精心打造的动物园借助蓄水池的湖光美色,除了让游人跟可爱的小动物与猛兽面对面,也可与大自然零距离。

二战前,榜鹅尾海边有座私人创办的“新加坡动物园”,就像现在的万里动物园一样,以自然景观为辅,成为本地与外来游客的热门观光点。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新加坡动物园,创办人巴萨帕与他的宠物虎合影(图片来源:www.singaporebasapa.com)

话说一个世纪前,被形容为“动物之友”的巴萨帕(William Lawrence Soma Basapa)在实龙岗路上段的住家内收集飞禽走兽。1928年,他将住家的动物园搬迁到榜鹅尾这个占地6个足球场的园地,饲养两百只动物和两千只飞鸟。

巴萨帕雄心勃勃地经营动物园,除了从柏斯带入单峰驼、黑天鹅和小马,还从雪梨引进令人大开眼界的海豹。随后他又跟荷兰动物园达成协议,运来四头狮子,其中一头母狮生下三头小狮子,报章形容为“济济一堂,信可乐也。”

二战快蔓延到新加坡时,殖民地政府强制动物园于24小时内撤出榜鹅。巴萨帕无法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只好让政府把鸟儿和其它温顺的动物放走,具有威胁性的野兽则被枪杀。迅雷不及耳目间,动物园沦为日军的俱乐部,巴萨帕眼见心血付诸一旦,伤心过度而逝世。

距离榜鹅动物园不远的沙滩,就是日战的屠杀现场了,超过300名华裔平民在此处被集体枪杀。现在沙滩有人戏耍,码头有人垂钓,潮起潮落间,动物园遗迹荡然无存,日战记忆也日益模糊了。

科尼岛 虎豹岛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榜鹅尾码头是个游人垂钓的地点,沙滩的另一头为日战屠杀现场

位于榜鹅尾与罗弄哈鲁士之间的科尼岛(Coney Island)原名实龙岗岛,填土后的小岛“长大”了,从原来的13公顷扩大至100公顷,可容纳大约50个足球场。跟本岛连接起来后,科尼岛变成新加坡的一部分,“岛”已经名存实亡。如今大家可以徒步走在从前的海面上,不必乘船过岛了。

老华人称科尼岛为虎豹岛,原来上世纪30年代,以万金油起家的胡文虎买下实龙岗岛当岛主,并在岛上建造“虎豹沙滩别墅”。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科尼岛上的前虎豹沙滩别墅,还可看到屋外的水井

二战结束数年后,印度商人朱兰玛莫(Ghulam Mahmood)买下小岛,设立舞厅、餐馆、酒廊与海边度假屋,长远计划是发展成类似纽约科尼岛那样的休闲娱乐天堂。天堂美梦并不长久,三年后就关门大吉了,科尼岛的名称则得以保存。

虎豹沙滩别墅被高耸的铁栏杆围起来,年久失修下显得满目疮痍。墙壁上写着当年社阵的标语,显然上世纪60至70年代,科尼岛曾经是一些支持左翼的团体过岛露营的场所。

70年前到科尼岛旅行可是大费周章的,那个年代旅行拍照消费不菲,男女老幼都穿着漂亮时髦的洋装,包下罗厘到实龙岗河口,再转搭渡轮过岛。所谓渡轮其实是开棚的摩托舯舡,虽然科尼岛离本岛不远,还是需时45分钟,但觉短短的距离长长的路。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1951年,本地游客在实龙岗河口搭渡至虎豹岛(图片来源:郭义珠)

集体活动中心

科尼岛的部分地区正在转型为新加坡外展训练中心,预料2021年竣工时,可以分散乌敏岛外展训练中心的人流。30年前我还是个年轻人,跟同事在榜鹅尾乘小舟到乌敏岛,一起接受五天的外展训练。对于我们这些必须回营受训的战备军人来说,集训算是小儿科,但对于没有接触过野外生活的女同事,日以继夜地度过重重难关,依然充满挑战。

对于当下的学生来说,或许外展训练最大的挑战是必须度过没有手机、iPad的日子,尝试新的冒险游戏如攀岩、皮划艇和越过障碍物,学会管理集体关系,建立互信等。

早在上世纪70年代,人民协会已经在榜鹅、白沙、三巴旺和圣约翰岛设置可容纳百多人的假日营,为年轻人提供参与集体活动的空间。我的学生时代每年总有一两回在这些假日营度过。巴士在榜鹅路上经过养猪场,抵达榜鹅尾的榜鹅假日营。假日营原址为现在的外展训练中心接待处,附近就是消失的Wak Sumang甘榜了。集体生活纪律化,听到雄壮充满节奏感的《运动员进行曲》就自动列队做早操了。几天下来,营火会、土风舞、即兴编剧表演、关心社会的学习研讨接踵而来。最后一夜的文娱晚会结束后,伙伴们牺牲睡眠,围在一块儿谈天交心。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榜鹅尾假日营:年轻人随着《运动员进行曲》做早操,原址为现在的新加坡外展训练中心接待处

从昇菘超市回顾榜鹅的养猪业

昇菘、职总和牛奶国际(巨人和冷藏公司)并列为本地三大超市,昇菘是唯一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白手起家的企业。

林兄弟(林福荣、林福星和林佑龙)于1985年创业前,帮忙打理父亲建在榜鹅的养猪场,俗称“十九支骨”的种猪就是父亲白手起家的宝贝。十九支骨这类猪种重约400公斤,体型超大,一般农场饲养的生猪长到百来公斤便送入屠宰场了。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昇菘集团林兄弟们的外甥坐在他们家族第一辆新车上拍照,背景为父亲的养猪场(图片来源:昇菘集团董事经理林佑龙提供)

林兄弟创业前一年,农场的生猪供应过剩,只好另谋出路,到宏茂桥三道第122座组屋底层的实惠超市开档售卖冷冻猪肉。眼看政府正在逐步淘汰本地的养猪业,为了日后的生计,三兄弟接手这家周转不灵的超市,分别负责卖猪肉、水果和鲜鱼。小小的组屋店面成为猪农迈向超市王国的启航点。

说到林氏兄弟养猪和卖猪肉起家,二战后政府在支持农业发展方面确实是落足马力的。1957年的亚洲流感(H2N2)席卷全球,超过一百万人丧命,新加坡也有将近700人死于流感,殖民地政府还为家禽注射防疫针呢! 独立后新加坡得到联合国对家禽养殖业现代化所提供的援助,原产局在三巴旺设立农业学校,为农民子弟开办免学费免膳宿的提升课程,将实用科技带入农场。

由于家禽农场严重污染水源,1974年底,政府宣布在榜鹅9条石至10条石拨出养猪的地段,将散布全国各地的上万个养猪场迁徙至榜鹅。全盛时期,本地农场每年提供超过100万头生猪,3,200万只鸡和5亿个鸡蛋,应付内需绰绰有余。

十年后,政府认为养猪业消耗太多珍贵的土地与洁净水,不符合经济效益,决定进口生猪与冷冻猪肉。随着农业政策改弦易辙,1989年底,榜鹅最后的猪农告别农场,新加坡的养猪业走入历史。

本岛最后的乡村:甘榜罗弄万国

榜鹅:客路猪寮外行舟绿水前

甘榜罗弄万国一隅:新落成的万国组屋包围着隐藏在河畔树丛中的本岛最后的甘榜

沿河来到榜鹅河上游,新落成的万国组屋包围着隐藏在河畔树丛中的甘榜罗弄万国(Kampong Lorong Buangkok),那是新加坡本岛最后的甘榜。

1956年兴建的甘榜罗弄万国属于“新”甘榜,从刚开始的五六户家庭发展到全盛时期的40多户人家,如今剩约一半。甘榜生活最叫人念念不忘的是自发的人情味,村里供回教徒使用的祷告礼堂,也是由各族村民出钱出力兴建的。年轻人成家后搬到组屋居住,只留下对黄土地不弃不离的老人家。他们认为甘榜生活的素质远优于组屋,宽广的空间和浓浓的甘榜情怀是无法取代的。

为了重新感觉昔日乡村的气息,曾经跟徒步达人郭永发的“寻幽探秘逍遥游”大队来到这里,也跟新加坡华乐团的郭勇德相约,天色未亮的时候走进最后的甘榜。踏在接地气的泥沙小路上,熟悉的鸟语蛙鸣与狗吠声呼唤起旧时光。

过去新加坡的土地面积多数为甘榜农村覆盖着,大刀阔斧的建设声中,失去很多旧时的韵味。宜居城市的布局有人欢喜有人烦忧。对从前的榜鹅居民来说,“古乡篱下菊,今日几花开”何其遥远,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童年。

(作者为英国皇家造船师学会会士、自由文史工作者)

参考文献:

[1]Awang bin Osman, interview by Oral History Centre,National Ar- chives Singapore,Accession No:000319,1984.

[2]“COMMERCIAL PIG FARMING IN PUNGGOL IS ANNOUNCED”,HISTORY SG An online resource guide, http://eresources.nlb.gov.sg/history/events/96eeeaf9-474d-4ade-bc97-8750c845a8b9,accessed 12 April 2020.

[3]Francis Chan,“From pig farmer to supermarket chain owner”,The Straits Times, 10 June 2009.

[4]Michelle Chan Yun Yee,“PUNG-GOL:WAVES OF RECREATION”,MuseSG Volume 11 Issue 1-2018.

[5]Nalina Gopal,“FINDING BASAPA-IN SEARCH OF A PIONEER AND HIS STORY”, Be Muse Volume 6 Issue 2-Jul to Sep 2013.

[6]“Retracing the 26 Tracks of Punggol Road”,https://remembersingapore.org/2018/09/30/old-punggol-road-26-tracks/,acce-ssed 6 April 2020.

[7]The Basapas of Singapore,http: //www.singaporebasapa.com/,accessed 8 May 2020.

[8][email protected],“榜鹅,最古老定居点之一”《联合晚报》2016年5月21日。

[9]“榜鹅的濒水与美食魅力”,2018年3月14日,https://www.zaobao.com.sg/zlifestyle/trending/story20180314-841398,accessed 6 April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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