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思登陆美国引热议,让美国孩子也"无人幸免"?
对于在东亚文化下成长起来的孩子来说,放学后上补习班,从不是新鲜事。
从日本到韩国,从中国香港到新加坡,无论是中国还是印度,只要一个孩子生活在地球上这几个时区,就注定要被卷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人可以幸免。
但现如今,一则“中国最大的中小学培训机构——学而思,进军美国”的消息,却撕破了这个原本隐匿于美国的秘密——中国补习班文化早已传到美国。
学而思成立于2003年,是中小学综合性学科教育品牌
2010年10月,学而思在美国纽交所上市,之后集团更名为好未来
据学而思硅谷分校微信公众号“Think Academy 硅谷分校”宣布,学而思将在美国硅谷开办分校,并首先选择开办自身擅长的小学数学竞赛培训。学校目标群体为小学学生,并且承诺学生“将获得轻松应对比赛的实力”。
事实上,在现如今的美国,无论是硅谷华裔聚集的社区,还是纽约法拉盛的中国城,无不聚集了各类由亚裔举办的K-12阶段全部课程培训机构。从数学到语文,从ACT到SAT,各类鲜红的优惠促销广告牌印衬着焦虑的家长和疲惫的娃,让人们仿佛来到了海淀黄庄。
纽约法拉盛街头的补习班广告牌
随着亚裔移民潮席卷欧美,以纽约为代表的华裔社区培训班迅速崛起,如星星之火,形成了巨大的校外培训市场。
“补习班”这种亚洲独有的特色,已然毫不意外地悄然渗入西方,与当地教育生态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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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习风潮席卷美国
在纽约翠贝卡(TriBeCa)的一个辅导中心里,五个孩子正在磨砺他们的应考技巧,而他们的家长在等候室里焦虑地坐着。
学生们在有可能写满字的试卷上,或是寻找着带有线索的词句并在下面划线,或是划去那些不合逻辑、迷惑性的选项。
结束了课堂训练后,老师们还会向他们分发大量习题,在家中训练。
纽约某补习班内的场景
68岁的艾尔玛·莫是美国华裔教师。1982年,她在纽约曼哈顿亨利街办了一所补习中心,专门针对唐人街日益增多的学生群体。那时候,补习班的网站语言通常是粤语,广告只登在华文报纸上,员工们也说粤语—“请坐啦”,和报名的家长打招呼。
时过境迁,这一切发生了变化。
据《纽约时报》报道,如今补课不再仅仅是亚洲人的需求,越来越多的白人学生也加入进来。放在五年前,补习机构很少出现非亚裔学生,而现在白人学生来补课已经司空见惯。
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学生在上数学课程
在美国,补习班是隐匿在各个城市中,一个神秘而庞大的“组织”。
据美国劳工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数据显示,仅仅在纽约市,就有411家备考中心。其中,华裔、韩裔等占主导的补习中心格外受欢迎,它们中的大多数都位于皇后区和布鲁克林,尤其集中于这两个行政区的亚裔聚居地——法拉盛和日落公园。
在对面的海岸上,加州的奥兰治县、圣克拉拉县和洛杉矶县,共有861家这样的补习中心,而那些县,全都是亚裔家庭占比很高的地方。
走入任何一家中心,都能看到类似场景——
建筑内部,三角旗装饰着办公室的后壁,上边印有常春藤盟校及当地最强中学的字样;玻璃门上的录取捷报里对应着升学率,而每个成功案例背后,都有着近乎完美的标准化成绩。
法拉盛领航学术补习中心的的创始人颜谦业说,这就是家长们想要的东西——“结果”!
曾几何时,好学生的家长通常会忽视,甚至可能无视这些考前的准备。
但是在纽约,即便是进入一所公立学校,学生也需要经过适者生存般的竞争“厮杀”——大学入学竞争越来越激烈,课程标准更加严格,当地公立小学不被信任,这为辅导行业找到了一座可供开采的全新矿脉。
对于纽约普通家庭的父母来说,他们和华人一样关心孩子的学习状况,而通过补习,能帮助孩子在竞争激烈的环境下抢得先机、提高考试成绩,从而进入高质量的中学。
这一切,势必加剧着纽约父母的烦忧,也让这座城市迅速成为补习班产业的沃土。
现如今,大学或私人学校的录取考试补习班已经成为了美国教育界的一种惯例。
随着越来越多的家庭选择留在这座城市,以及一些家庭无法负担私人学校的费用,进入优秀公立中学的竞争越发加剧了,而四、五年级的标准化考试分数对于进入好学校来说非常关键。
很多家长——有些比较富裕,有些并不富裕——会支付数百甚至数千美元为孩子聘请辅导老师,或者让孩子参加培训班,比如每周六上午在纽约翠贝卡区开课的八周制培训班。
这种付费辅导是课外的,现在几乎发展到所有小学都会在课堂上提供考前培训。
在翠贝卡的弗洛伦丁补习学校
Ellen Wuu正给两个9岁孩子上两个小时的写作课。
3
赢在放学后,补进常春藤?
而就在美国人学习着向补习班文化靠拢,参加补习已然成为亚裔孩子的成长必修课。
对于亚裔族群来说,受过高等教育的亚裔移民的际遇已成为所谓的“种族资本”,这让并不富裕的家庭,对补习的需求更高。
施庭正在父母开的洗衣店里
他用了几年备战史岱文森高中的入学考试,结果终获录取
施庭说他在美国的头两年过得挺惨。
他和爷爷、奶奶还有一位表兄弟在唐人街共处一室,睡的是双层床。他的父母则住在东89大街一间自助洗衣房附近,两人在洗衣房倒班,每人工作12个小时。这让他只有在星期天才能见到父母。
甚至是在他们搬到了同一间公寓后,施庭的父亲还经常念叨着要带全家人回到中国。就这样,在朋友和来自家乡福州的亲戚们的建议之下,施庭在两年多时间里一直在钻研那些卷了角的考试书籍,参加暑期和课后补习班,甚至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还反复琢磨着数学公式。
对生活在纽约的亚裔家庭来说,“只要有一个孩子进了史岱文森,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会问是在哪里补习的。”颜谦业这样说道。
接到史岱文森高中(Stuyvesant High School)入学通知函的那个下午,施庭和父母围坐在自助洗衣房里,空气中充斥着洗涤剂的味道,洗衣机滚筒发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施庭回忆说:“我们都很兴奋。”
Chris Kwok曾经是领航补习中心的学生,他在法拉盛的一个工人阶级家庭长大,他的父亲在中国时曾是一名工程师,但在皇后区,他是纽约市的一名蓝领合同工。
“我的父母把他们赚来的钱花在我身上,”他说,“所传递的信息是,你应该下功夫学习。如果你不下功夫,你只会感到内疚。”
同样“毕业于”领航的Join Wang父母来自中国福建,一家人也在纽约皇后区经营自助洗衣店。
就算备考班对他的父母来说构成了经济负担,他们也从没流露过这种情绪,Join Wang说。不管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们都不理会,只是告诉他:“你还是小孩呢。不要慌,钱的事让我们来操心。”
纽约全市18万名亚裔学生中,将近60%都接近或低于贫困线,对于许多亚裔孩子来说,考上公办特殊学校,是获得精英教育的唯一方式。为此,颜谦业觉得这一切已然成为一种文化内涵,“他们宁愿不买昂贵的运动鞋,也会尽量让孩子去上非常昂贵的预备学校。”
哥伦比亚大学社会学系教授Jennifer Lee则对“补习风潮席卷美国”还有另一种解释:当移民来到美国时,可能无法重新获得他们以前的地位,只能不得不长期从事较为卑微的工作。但是,他们可能试图通过孩子的成功来挽回一些地位。
4
辅导班兴盛的背后
而补习班也带来了明显的回报。
来自不同背景的亚裔学生,在纽约最具竞争力的公立学校里占据了大多数。
以号称“一只脚踏进常春藤”的美国精英中学为例,据《洛杉矶时报》报道,惠特尼高中共有1000多名学生,其中75%的学生为亚裔,白人学生的比例仅为7.3%。在史岱文森高中,四分之三的学生是亚裔,在布朗克斯科学高中和布鲁克林技术高中,亚裔学生的比例超过60%。
站在Stuyvesant High School的走廊,
擦肩而过的几乎全是亚裔面孔
过于亮眼的表现背后,离不开常年奔波于补习班的学生,以及斥重金给孩子补习的亚裔家庭。
Jerome Krase是《纽约市人种和种族(Race and Ethnicity in New York City)》一书的编纂者之一。他指出,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亚洲移民都曾在原籍国深陷逆境,“这些孩子承载着家族的荣耀。他们的成功就是整个家族的成功。”
也正因此,《纽约时报》曾把这些公立高中称为亚裔移民孩子们迈向成功的“跳板”。
与此同时,伴随着纽约辅导班的兴盛,以及亚裔学生在考场上的过关斩将,也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纽约中考政策的改革。
去年6月,纽约州众议会教育委员会进行了一场投票,以16比13的微弱优势,赞成取消精英高中的考试方式,代之以族裔分配制度,为纽约市精英高中改革清理了第一道屏障,亦引发了亚裔家长的担心。
以纽约新任市长白思豪为代表的西裔、黑人等族群是这一政策的支持者,在他们看来,公立高中的录取标准必须改革,因为有钱有时间参与补习的家庭造成了没钱没时间补习家庭的绝对劣势,这种不公平让很多年轻人输在起跑线上。
白思豪认为,“拉丁裔和非裔学生占了全市的67%,特殊高中里却只有10%”,因此推进入学改革是为了挽救拉丁裔和非裔学生的入学比例
如果一味地让亚裔补习班发扬光大,那么无异于是一种“作弊”。
但显然,白市长的观点迅速激发了亚裔族群的反对与忧虑。
不少亚裔人士认为,无视亚裔学生与家长本身的呕心沥血与全力付出,只是单纯地把亚裔作为补习“受益者”,被动地放在其他少数族裔的对立面,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公平。
眼下,在纽约州两名亚裔众议员的努力下,这项法案仍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
一方面,疯狂补习班盛行下所带来的功利主义值得人们反思,与此同时教育的差距应该由政府来弥补,而不是让另一个群体来买单。
如何从教育系统的根本上提高那些“弱势”社区的教育质量,改善他们的生活及教育水平,或许这才是政府应该关心的问题。
单纯奔着改变一个数字或比例的目的、或是奔着一个“多元化”符号而进行的改革,可能并不是什么解决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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