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非佛系防疫

2020年1月23日，新加坡确诊首例新冠肺炎患者。4月5日，根据卫生部公布的数据显示，当天新加坡增加120例确诊病例，4例境外输入，116例境内感染，新增病例数创单日新高，累计确诊病例1309例，死亡人数6人。新增群体性病例集中在榜鹅S11、卓源路Westlite等外来劳工宿舍，政府随即将其划为隔离区，并迅速升级员工宿舍防疫措施，减少病毒传播。

作为一个高度国际化的城市国家，新加坡防疫工作存在较大难度。然而，过去三个月新加坡的防疫工作得到了世界卫生组织（WHO）的充分肯定。2月17日，WHO总干事谭德塞赞扬新加坡，称其为“抗疫榜样”。尽管如此，随着疫情在全球蔓延，新加坡未来防疫形势也不容乐观，或将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

新加坡驻菲律宾大使何韦弘(左)在马尼拉国际机场检查从新加坡运来的新冠病毒诊断试剂。

并非“佛系”防疫

2月7日，新加坡政府基于防疫需要，将危机管理级别由黄色升级到橙色。2月中旬，新加坡国内新冠肺炎病例数目骤增，但政府不建议健康民众戴口罩，没有强制取消大型集会，中小学未停课，鼓励轻症患者居家隔离。此种做法被国内一些自媒体讽为“佛系”防疫，意指政府防疫措施非强制性，不限制民众行动自由，顺其自然。实际上，新加坡防疫远非“佛系”，而是充分调动政府和社会、民间各种资源的整体防疫。

一是以技术为依托，采用精细化的社会管理模式。具体体现在对新冠肺炎的检测，有效分配利用医疗资源，以及社会组织、团体协同配合。新加坡研究开发了全球首个新冠病毒血清检测法，技术先进，准确度高。2月13日，哈佛大学进行的一项新研究把新加坡检测新冠肺炎的方法称为“黄金标准”（Gold Standard），鼓励各国研究人员以此作为基准。

新加坡政府还有效调动了遍布全岛的800多家私人诊所，通过“公共卫生防范诊所（Public Health Preparedness Clinics）”机制，向私人诊所提供津贴和相关医疗资源。这800多家私人诊所目前并不负责治疗新冠疾病，但可以及时排查新冠肺炎患者，未来有可能负责治疗轻症。一旦发现疑似病例，就转送到国家传染病中心等隔离治疗。此外，各社区工作人员深入社区派发免费口罩，听取民意，及时疏导民众情绪。淡马锡基金会还发起消毒洗手液赠送活动，给全岛150万户家庭免费发放500毫升洗手液。可见，新加坡式防疫不是放任自流，而是既抓关键，又细致入微。

二是新加坡政府根据国内及国际疫情蔓延情况及时进行防疫政策调整。从1月29日暂停持有中国湖北签发护照或14天内去过湖北的访客入境，到3月24日新加坡宣布所有外国游客一律不得入境或过境。通过分阶段严格实施入境及过境管制，政府有效地控制了疫情的境外输入。鉴于本土感染病例迅速增加，总理李显龙4月3日宣布，所有提供非必要服务的工作场所从4月7日起关闭，为期一个月，但餐饮业、超市、诊所医院、公用事业、交通等场所将继续开放。学校从4月8日起全面实施居家学习。此外，由于新加坡部分产业受疫情影响严重，政府于4月6日推出两个月内的第三轮经济援助措施。总体上看，新加坡政府始终把握防疫大局，对外争取国际社会的理解，对内争取民众的支持，力争主动而非消极应对，最大限度减少经济损失，保持社会稳定。

三是新加坡政府能够有效利用政府官网，以及Instagram，Facebook及WhatsAPP等社交媒体加强防疫工作，及时公开发布疫情信息。在新加坡政府官方网站，民众可以查到已经确诊病例的基本身份信息以及确诊之前的行踪。政府和民众对新冠肺炎病例来源，隔离之前的活动路线，集中暴发点都清楚了解。这种循症追踪，有助于民众做好相应的防范和就诊，减少和避免交叉感染。

目前，世界范围内多个国家都在用各种医疗手段抗击新冠肺炎，但并非都能够有效利用社交媒体来缓解公民对疫情的过度关注和恐慌或者澄清谣言，而新加坡在这方面表现极为优异。在新冠肺炎确诊人数上升后，新加坡也出现了抢购洗手液、卫生纸及口罩的现象。李显龙总理和内政部长尚慕根等政府官员在Instagram和Facebook上迅速发布新加坡商品供应充足，政府有充分准备采取各种医疗措施应对新冠肺炎的消息。

四是执法严明。疫情发生后，新加坡要求民众在居家隔离期间不得外出，违者将依据《传染病法》被起诉。新加坡政府组织团队，采用视讯通话或上门突击检查等方式，确保在家隔离者遵守规定。根据人力资源部的消息，截至3月20日，已有89名工作准证（也称就业准证，是新加坡政府为了吸引外国的专业技术人才来新加坡就业而发出的一种工作签证——编者注）持有者因违反防疫隔离措施被撤销工作准证。他们将永远无法再回本地工作，其雇主也会受到处罚。

在网络信息安全方面，新加坡国会已于2019年5月通过《防止网络虚假信息和网络操纵法案》，对在网上发布虚假信息，误导民众者予以法律惩罚。虽然该法实施一度招致新加坡国内部分人士的批评，但从此次抗疫进程来看，这一法案对于防止虚假信息传播和误导民众，防止制造恐慌起到了积极作用。

可以说，以技术为依托的精细化社会管理模式、强有力的政府引导作用、信息的公开透明及执法严明，是新加坡在“抗疫”中成效显著的主要原因。然而，新加坡毕竟是一个小国，防疫面对较大的境外压力，其治理能力再强也是有限的，更需要与各国守望相助、共克时艰。同时，新加坡基于其国情制定的特色防疫措施也未必能为他国所复制。

疫情影响政局未来走向

新冠疫情是2003年萨斯（SARS）病毒疫情后，非传统安全因素对新加坡人民行动党政府执政能力的又一次严峻考验，其影响波及政治、经济、社会及民生等诸多方面。现阶段，新加坡政府面临来自国内外的复杂挑战。由于新加坡深深嵌入地区和全球供应链之中，新冠肺炎情对东南亚、东北亚乃至全球经济的冲击不可避免会影响新加坡。政府在防疫的同时，还需要积极作为以防止经济剧烈下滑，包括做好疫情之后的经济重建，考虑未来中长期内的发展道路和方向并及早做出相应规划。

新加坡新一届政府领导人选举大幕尚未拉开。从目前国内政经局势发展来看，经过此次疫情考验，执政的人民行动党在民众心目中的既有地位不仅不会被撼动，还有望继续提升。人民行动党领导的政府迄今对疫情的有效应对向外界表明：现政府是一个运转高效、灵活、务实的政府，同时也是一个高度重视社会民生的政府。预计人民行动党在未来的新加坡大选中大概率会以明显优势胜出。鉴于现任总理李显龙将不再参加下届政府领导人选举，舆论普遍认为，现任副总理王瑞杰将极有可能成为未来新加坡政府最高领导人。

可以预见，新加坡下届政府领导人仍将继续坚持人民行动党的执政纲领，优先关注巩固人民行动党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的领导核心地位，探索社会经济发展的新模式，进一步推动国内经济发展，同时争取有利的国际环境。这是由新加坡历史和国情所决定的必然选择。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安全研究院高级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