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记忆 · 半边街凡人小事（序篇）

故事人的故事

文/ 刘醒福

作为岳阳半边街一段历史的见证者，二哥以故事人的身份、以写实的手法，讲述了府城根儿下一个个鲜活的小人物以及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小故事，精彩之处不乏幽默、含蓄而又娓娓动听。

殊不知二哥自己也是一位从半边街走出的故事多多的故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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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艺苑躬耕者刘醒明》

很难用一个时尚词汇来恰如其分的“定位”我二哥。说他是“干部”，他在“不惑”以前的岁月却是在某军工厂制鞋岗位上“光荣”度过的；说他是“工人”，他拿到的却是政府文化部门签发的干部身份红本本；说他是“高知”，他却只有初中肄业的学历；说他是初中生，他却是众多学者、剧作家交口称道的刘老师……

二哥长我7岁。从我记事时起，他便是我心目中的智者和尊者。我的点墨，深受其熏陶；我的成长，深得其孕育。二十世纪中叶，在时称“巴陵三才子之一”的父亲眼里，二哥是我们三兄弟中最受垂爱的，也尽得其才气真传。然而，由于历史的原因，这棵本应早日成材的幼苗却过早地负起了生活的重累，年仅15岁就辍学做工以养家糊口。但是，灵气是按压不住的，很快，他就成了厂内一名颇有建树的文艺积极分子。

1964年二哥赴北京参加全军文艺汇演，与我在北化和天安门前的合影。

二哥的戏剧人生始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1964年，他的处女作《光荣榜下话标兵》发表于总后《军工文艺》第5期，一炮打响，荣获解放军总后会演剧本、表演双优奖。

1954年211（3517）工厂文工团的4位军乐手。右一抱巴立东（次中音）者为刘醒明。

此后，他完全有能力顺势而上，创作出更多佳作来，但不幸的是，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无情地击碎了他奔涌的创作激情，他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打成“小邓拓”，划入“另册”，屡遭迫害，后又发配到部队农场“接受再教育”。即便如此，二哥仍初心不改，不过，此后他遇事韬晦，因此受到错爱，被遴选为沙洋农场专业演出队业务队长。二哥宠辱不惊，在这广袤的荆楚大地上，他庆幸的是终于有了一个“宽松”的创作舞台，感到无比的惬意。他文思驰骋，脑海里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竞相浮沉，一幕幕大剧初见端倪。他知道，虽然今天时机尚未成熟，但总有一天，都会将其呈献在时代的舞台上。

拨乱返正后的1980年，二哥企盼的一天终于来到了，他作为一名“可用之才”结束了28年的工人生涯，调入岳阳市文化局专事创作，成为全国著名的戏剧“岳家军”之一员。自此，他便如鱼得水，在戏剧这块贫瘠而又肥沃的土地上开始了默默的耕耘。

照片《默默的耕耘》，由《湖南画报》记者张燕岐、宾建秋拍摄。

二哥的文笔涉猎极广，既有气吞万里的金戈铁马，也有回肠九转的侠骨柔情；既有皇宫大内的阳春白雪，也有深街小巷的下里巴人。二哥对乡土文化的眷恋和推崇之情是鲜有的，从《风雨巴丘》感极而悲的潇湘神话，到《巴陵胜状》春和景明的古城新曲；从《洞庭杨幺》浊浪排空的乡史故事，到《下里街的伢妹们》政通人和的小城春秋。而《真假公仆》和《下里街的伢妹们》中乡谚俚语恰到好处地运用，也着实令人拍案叫绝！

大型新编巴陵戏《风雨巴丘》剧照

大型新编巴陵戏《风雨巴丘》。发表于国家级刊物《剧本》1986年增刊第3期。由海南省琼剧院改名《神羿》投排上演，同期拍摄成戏曲艺术片，在东南亚广为传播。

大型现代戏《下里街的伢妹们》剧照

大型现代戏《下里街的伢妹们》（发表于省刊《艺海》1998年第3期），由湖南省花鼓戏剧院演出。参加97湖南省新剧（节）目会演, 获优秀剧目奖。

对人物的鲜活刻画是二哥戏剧创作的第三大特点。看！《血沃秦川》（商君法）里壮怀激烈、从容赴死的商君似乎正踏着“壮士兮怀赤胆，百战兮社稷安，天变兮风云变，血泪兮洗江山”的悲歌向我们走来；

《湖南画报》刊登的巴陵戏《血沃秦川》（商君法）剧照。

新编大型巴陵戏《血沃秦川》（发表于省刊《剧海》1985年第3期），1986年由岳阳市巴陵戏剧团演出，参加市汇演，获二等剧本奖，获一等演出奖。由湖南省电视台拍摄成三集戏曲艺术片，广为播映。

相比之下，《艾多事坐堂》里“爱看老鼠打架”的艾多事活得却是那么轻松，“老子最恨人欺人，贯爱多事抱不平”这类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台词，把一位充满率真正义感的小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

大型民间故事剧《艾多事坐堂》剧照

大型民间故事剧《艾多事坐堂》（发表于省刊《剧海》1992年第2—3期），由岳阳县花鼓剧团上演。1989年参加“首届映山红戏剧艺术节”闭幕式演出,获剧本、演出 一等奖。1990年获岳阳市文联“年度文学艺术创作奖”。

《艾多事坐堂》演出结束后，湖南省有关领导与主创人员合影。

曾获田汉剧本奖的《高处不胜寒》全剧寒气逼人。身为“大圣金轮圣神皇帝”的武则天处庙堂之高，只思江山万代、国祚绵长，却因是女儿之身，也难避凄风苦雨，只落得个“且留空碑纪哀愁”的下场。在尾声，作者对这位千古娥媚寄予了深深的同情，唱出了对历史的哀怨：“巍巍残碑无一字/媚娘苦乐有谁知/时事已过千百载/依然铁冢锁孤雌。”

大型新编历史剧《高处不胜寒》剧照

大型新编历史剧《高处不胜寒》（发表于省刊《艺海》1997年第1期），参加湖南省1995—1997年度首届田汉戏剧文学奖剧本奖。2012年改名《无字碑》由湖南省京剧团投排参赛，荣获湖南省艺术节田汉大奖、田汉剧作奖。

一个《孽梦》，不仅惊醒了临死彻悟的奸相和珅，也警醒了来者。“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一个中国历史上最大的贪官和珅人格嬗变和人性异化的过程，在作者笔下表现得是多么唯妙唯俏、顺理成章！

大型新编历史剧《孽梦》-1版（发表于省刊《戏剧春秋》1992年第3期）。《孽梦》 -2版（1995年上演修改后，再次发表于国家级刊物《剧本》第3期）。由湖南省湘剧院演出、参加94湖南省新剧（节）目会演。获优秀剧目奖。1995年参加湖南省第四届剧本评奖，获剧本奖。

《秦王遣将》是一部获（全国）第十七届田汉戏剧奖剧本奖和“2003湖南艺术节剧目金奖、优秀剧本奖”的大型新编历史剧，可以说是二哥艺术创作的巅峰之作。文化部艺术司领导和中国著名专家学者在观剧后好评如潮，在剧评座谈会上，文化部艺术司巡视员、著名剧作家戴英禄盛赞：“作者功力深厚。”他说：“看了戏，很兴奋。没有正面写战争场面，另辟蹊径，写性格冲突，主题凝重，整体真实。戏有韵味、很生动、色彩绚丽，气势恢宏，能让人追思古战场的辉煌与肃杀。将古汉语与现代语言及戏曲语言三者结合得十分精到。”中国戏剧家协会副主席何孝充更以一句“出手不凡”而语惊四座。

大型新编历史剧《秦王遣将》剧照

大型新编历史剧《秦王遣将》（发表于省刊《艺海》2002年第4期）， 由湖南艺术职业学院演出，参加2003湖南艺术节荣获剧目金奖、优秀剧本奖。《秦王遣将》2003年获（全国期刋）第十七届田汉戏剧奖剧本奖。

对二哥的文字功底，我时常感到惊诧：初中学历为何常有不凡之作？是天才？是灵感？非也！抑或有何终南捷径？亦非也！三十多年的拼搏，十部大戏，几十个小品，百万字手稿，三十万字发表作品！他的成就，是对人生坎坷的抗争，是对岁月磨难的回应，是不懈的锤炼，是勤奋的耕耘。在这里，父亲耄耋之年发表于《岳阳晚报》1987年“人物画廊”栏目的一首藏尾诗作了最好的诠释：“十年恶梦醒/推窗天大明/眼底春浩荡/胸中意纵横/虽无书卷气/却有“忧乐”情/谁谓笔耕晚/文章属老成！”

先父刘树生为爱子刘醒明漫画配诗，尾字藏句“醒明荡横气情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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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刘醒明与戏剧大师曹禺同登岳阳楼。

我深谙和敬佩二哥的执著。退休后，为便利写作，他听取了我的建议：换笔。于是，在他65岁那年，孝顺的子女们买回了电脑和写字板，他利用我回乡探视的机会重新当起了小学生。“人生识字糊涂始”，何况是花甲之年学电脑，面对不识几个的英文字母，难哪！他采取最原始的办法，在本儿上逐字逐句记下每一个操作步骤，反复练习，边写边学，边学边写，不到半年功夫，竟奇迹般从“电脑盲”变成了“电脑忙”。此后，他如虎添翼、游刃有余，顶级作品《秦王遣将》就是人脑和电脑成功对接的初生儿。

刘醒明很早就用换笔用电脑写作

二哥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在几个月前，老眼昏花的他还将一个失传的巴陵戏折子戏《打严嵩》挖掘出来，改编成新编大型传统巴陵戏《智打严嵩》。

人生如梦，二哥的人生却似一幕充满奇情的连续剧，正在演绎着属于巴陵老街的故事……

刘醒福 2021年初春于天津

〔作者简介〕

刘醒福 1944年生人，曾就读于湖南省岳阳师范学校附属小学（现旭日小学）和岳阳一中。1968年毕业于北京化工学院，高级工程师。曾任中信国际合作公司专家组专家、天津市塘沽区政协副秘书长、委员，民革天津市塘沽区委员会副主委。

两次受派赴新加坡从事电脑工作，曾获“化工部科技进步奖”“国家七五科技攻关重大成果奖”和“国家科技进步奖”，入录“中国专家大辞典”。发表有科技论文、政论文和文学作品数十万字，作品多次获奖。出版有散文集《南洋萍踪》。喜爱收藏，收藏有我国计划经济生活票证万余种四万余张，中外钱币二千余种等，收藏业绩入录《二十世纪中国收藏家大全》，现任天津市艺术品流通协会副会长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