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荐读」沈定庵丨亲近沙孟海先生三十年

沙孟海（中）在题字

大般若经云：“故无有一法，而不从缘生。”我亲近沙老三十年，受先生教益，可谓至深，我虽无缘立雪，然私淑先生人品、艺品，诚无上因缘也。

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我偶然在友人处获读沙老的书学论著《近三百年的书学》（载东方杂志第27卷第二号），其评析客观公正，文笔朴实，引人入胜，其中沙老对乡贤前辈赵之谦、陶浚宣的评论：赵字偏于优美，拙少巧多，陶字太板滞。一针见血，深得我心。也论到郑孝胥的书法颇多赞词，只是郑孝胥于1932年出任伪满洲国国务总理，为国人所耻。沙老的《书学》发表于1928年。到1970年，沙老曾对我说如果《书学》再版，我欲改写。

此后我又获观沙老书法，愈加钦佩。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调入绍兴鲁迅纪念馆工作，一次在展厅陈列调整时，我建议用沙老的书法来书写鲁迅先生和茅盾先生联名电贺红军胜利到达延安的电文。蒙沙老赐墨。革命的内容，名家的书法，陈列为之一新耳目。此后我曾至杭州龙游路拜访沙老，并向沙老道谢。我亲近沙老也从兹始（此事约在1964年）。

时隔数年，浩劫开始，我和沙老音信中断，双方都失去了自由。直至1971年我审查结束，曾到杭城一探沙老情况。当我经过沙老工作地的浙江博物馆时，从铁栅门望去，只见沙老拿着一把大扫帚在扫地，不禁为之太息心酸，罪恶的文革太糟蹋人了。不久，沙老结束了隔离审查，恢复了自由，于心稍慰。窃愿沙老晚年平安的生活，从事他的学术工作，为社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沙孟海书法作品

一

1974年是我求得沙老法书的丰收年。先是我将藏之多年的一副七言瓦当粉红色腊笺（据说是宫廷用纸）请沙老写刘梦得诗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笔意古雅，风格朴茂，我如获至宝，悬之寒舍，满室生香。唐吟方在《雀巢语屑》中有如是描写：“20世纪80年代初与人赴绍兴，于沈定庵寓所获观沙老精品多幅。尤记其书房悬沙老一对联；为刘梦得诗句……精气健旺，老笔纷披。室内光线晦暗，有沙老书，则四壁生辉，真杰构也。”

是年冬我带了一张六尺对开的旧纸，请沙老写一首曹孟德的龟虽寿诗。那天沙老心情很好，家中无人，沙老要我理纸，即刻就写，落笔如神，一气呵成，我对着沙老看呆了。马啸先生著《沙孟海书法艺术解析》一书中作了如下精辟的评析：“这一时期沙孟海还有大量的草书作品（包括章草与今草），《曹孟德龟虽寿诗》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这件作品字与字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兼具今草与章草两种特征的作品，将近现代书坛上沙孟海式的酣畅发挥到了极致。其虽线条整体上呈一种连绵不断的缠绕形态，但在笔法上却遵守着一种简化的原则——起、收笔没有明显的角度变化，转折处也没有作过多的强调，整体立轴看起来像一幅草书化了的篆书作品，因此用‘草情篆意’四字来概括它的书法意韵最恰当不过了。”

沙孟海书法作品

二

早在1974年杭州友人送我一部《最初拓汉豫州从事尹宙碑》，末尾附有民国癸亥（1923年）八月淳白吴恩元跋。吴恩元，字淳白，光绪间举人，工书法擅草隶。但细观此跋，笔力软弱，疑似仿制，因而对该碑也心存疑虑。为此，我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携此碑求沙老考证。不久沙老又赐予我一份沉甸甸的厚礼——用一页涵芬楼制红丝八行信笺书写的考证全文：“此册乍看似一字不损本，谛观则神色较差。其中如贞贤是与，与字笔画有讹，五官掾，掾字手旁缺一■，铭词位不福德，即副字，左旁从衣，此本亦不类，闻尹宙有砖摹本，岂即此耶？孟海读后记。”钤一印“孟海”阳文。我一一对照碑文，深感沙老考证工作的仔细和精到，而读后记的书法美，是我收藏沙老书法的又一精品（文中标点为作者所加）。

沙孟海书法作品

三

1980年我已病退居家，一天，接到沙老自杭州惠函，全文如下：

“定庵同志：叶遐修同志谈及你想到杭州来工作。我正需要找一位有一定水平的同志协助编辑等工作，我正编辑书法史图录，倘你愿意屈就，或可通过组织关系作为借调，由这里单位补足你原工资（按照规定办理）。但不知你有住宿地方否？特函联系，同意后我将向上报告。请速来信，迟想失去时机。并请附示年龄及原服务的学校名称。日前方杰同志来杭，曾托彼向你联系，请将往年你送我看过的龙瑞宫记拓本便中带给我重阅一次，似乎他处所见有所不同，我想校对一下。如你能检取这张拓本挂号寄给我一阅，尤所欢迎，阅后即当挂号奉还。此致敬礼！沙孟海5.29惠函寄龙游路12号敝寓。”

我读函后，真是喜悦不已。我很快就能得到在沙老身边学习工作的机会，但惟一使我发愁的是，在杭州的住宿问题，杭州我只有一个亲戚，但他家小得可怜，后我想到灵隐寺，我与住持知交，平日常去作客，但要长期留滞是不可能的。为此我翻来覆去没有他法想，最后我抱着万分歉意向沙老致函婉谢。直到今天，我还是抱憾于心。

沙老此函用钢笔横行书写，用的是浙江博物馆的信笺，字迹清晰，连标点也一丝不苟，是沙老硬笔书法的范本，可贵也，20多年过去了，我珍藏至今。

沙孟海书法作品

四

沙老曾对我说过，我们搞书法的人，外出最好要带一个小本子，看到好的字，随时记录。我听在心里，也这样做了。有一次去西泠印社看文徵明的法帖，见一“横”字结构很有特色，即黄字的下部左小撇，移位到木字下面，后来当我写鲁迅先生的名句“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联时，横字的结体就参照了文徵明的写法。展览时不少观众很感兴趣，友人问我，体从何来？我笑答是偷来的。沙老谆谆教诲，使我得益良多。

沙孟海书法作品

五

中国书法家协会浙江省分会成立于1982年1月，沙老任省分会主席，副主席为余明、商向前、郭仲选、刘江、吕迈及我（吕迈兼秘书长）。我忝为分会领导班子成员之一，此事直到去年（2006年）吕迈先生《二十五载的友情》一文中才知梗概，“我与沈定庵先生相识，那是1980年，浙江省文联要我组建浙江省书法家协会时，沙孟海先生曾对我说，要请沈先生出任书协副主席。”此事十多年来，沙老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过，沙老厚及后辈之高风，真古之君子。

沙孟海书法作品

六

1981年4月，绍兴在纪念王羲之诞生1660周年之际，有数十位书家、学者建议在绍兴成立兰亭书会，他们是沙孟海、田桓、钱君匋、陆俨少、邓白、刘江、费新我、程十发、商向前、郭仲选、范韧庵等，可谓群英济济。至翌年春上书会正式成立了，共推沙老为名誉会长，沈定庵为会长，许宋奎为副会长兼秘书长。弹指间25年过去了，我仍滥竽充数，一无建树，有负沙老及诸前辈的提携与厚望。

沈定庵书法作品

七

吕迈先生的《二十五载的友情》一文中，引录了沙老的一段话：“上海王蘧常不循其师沈寐叟迹，绍兴沈定庵不留其师徐生翁痕，真善学书者。”

刘江老师在《百年树人——沙孟海和书法教育思想的初探》一书中也记录了沙老这样的话。

沈定庵书法作品

八

因我经常去沙老家拜访请益，所以也不时会见沙师母——包稚颐夫人。师母和蔼朴素，也擅书法，曾赠我行草条幅，书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首, 题：定庵同志教正，七六年包稚颐年七十一。钤包贲华印阴文，包稚颐印阳文。其书法流畅潇洒，有沙老笔意。沙师母也很健谈，有时也和我聊聊家常。一天，沙师母和我谈起，来家找沙老的人多，在夏天的晚上，有些健谈的朋友，坐着不走，而我们要等到客人走了才能揩身沐浴。当时沙老的龙游路住处，只底层半间房子，包括寝室、会客、工作、餐饮都在内，条件之差可想而知。后来住的条件好了一点，底层的另一间房子也归沙家，这样才有了一间像样的会客室。沙师母于1986年4月病故，享年81岁。

沈定庵书法作品

九

1986年9月至10月沙老和公子沙更世在杭州浙江博物馆举行书画展览，开幕式早上我从绍兴搭车来杭，在邮政总局前堵车达半个多小时，等我到达会场沙老和更世先生已离会了，我遗憾不已，没有向沙老及更世先生道贺。这次展览，我收藏沙老的精品都在会上展出。曾有友人对沙老说，您给沈定庵写的字，件件是精品。沙老笑答，“他是行家”。我闻后又感动又惭愧。

沈定庵书法作品

十

1987年，“徐生翁、沈定庵师生书画展览”在西泠印社举行，两幅展标我请沙老书写。我的原稿“展览”两字简写为一个展字，沙老写后对我说，光是一个展字是日本人的写法，沙老都写成展览两字。后来我查了辞书，展和览是展开和观看，意义才完整。我深感沙老为学的认真和仔细。后来我去香港、新加坡、北京等地举行书展都用沙老这幅会标，深受观众赞赏并为展览增光。

1989年春，我应湛江市文联的邀请，在雷州、赤坎两地举办“绍兴沈氏一门书画展览”。沙老题写的展标端庄朴厚，是沙老所题展标的精品。

1989年冬《余明吕迈沈定庵三人书法展览》在沈阳辽宁省博物馆隆重举行，展标由余明老请沙老题写。

过了几年，由我提议，我们三人去湛江市举办一次联展，因为吕迈副主席是书家又兼画师，所以沙老题为“余明沈定庵吕迈书画展览”。可是由于余老疾病缠身，展览没有办成。展标早寄湛江文联，下落不明，幸我留下影照。

沈定庵书法作品

十一

约在20世纪90年代，我受杭州市佛协负责人之托，代请沙老为杭州净寺山门前大照壁书写“万法归宗”四字。当时沙老风趣地对我说：“我非佛教信徒，要我写此四字，不是把我也归宗去了。”为此我回报杭州佛协。他们要我转告沙老，此四字是照壁的旧句，现在是补写，至于书写者与归宗无关。后来沙老同意写了。写得很精，可惜我没有摄照留存。不料时隔很久，净寺的照壁却出现了“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是商向前先生写的，真不得其解。一天张令杭先生（沙老女婿）对我说：既然他们不用沙老的字，那就请还给我们。我去说理，那位负责人含糊其词地说：净寺当家换了几任，一时找不到了，真是莫名其妙。后来此事不了了之，但我很内疚，对不起沙老。

沙老说他不信佛，但由于我信佛，所以国内不少寺院托我代求沙老题字。如上海玉佛寺为重修大殿楹联，托人请沙老书写首联，但快一年了没有消息，后来该寺方丈真禅大师央我代求，因工程将竣，事急了，我专程去拜访沙老说明原由，沙老应允了。因为是长联字多，我本拟请沙老写小联，由他们去放大，但沙老爽朗地说，写原大的，因家中条件限制，我说去灵隐寺写，沙老同意了。他坐在莲灯阁的大厅里簌簌地落笔，我平时看沙老写字很少改笔添笔，但这次改添的很多，可能是因制抱对有关。书毕已近正午，根源法师已备好素斋留膳，但沙老婉谢，我们一道送沙老回家。

又如广州的六榕寺，六祖禅堂要悬一块“一花五叶”的匾，该寺我童年的方外交云峰大师托我代求沙老赐墨。沙老如往应允了，当时我怀着敬意对沙老说：您为寺院题字，功德无量，沙老呵呵地笑了。一花五叶，行中带隶，笔力遒健雄厚，匾的制作也很精良，深黄色底，金箔贴字，庄严非凡。过了几年，六祖堂重修，此匾也重修一新，当工人将匾上挂时，我正好在寺，睹状急命人摄影留念。现在沙老虽离世多年，但观此匾，沙老遗墨将长留六榕古刹。

广东雷州胜迹“雷祖祠”是雷州历史悠久声望最大的祠宇。原有祠额为旧省领导所题，1991年祠庙重修，主事者为雷州著名画家喻民东先生，他深仰沙老书法，拟在祠的山门前建一大型的三孔石质牌坊，民东先生托我求沙老题额，沙老也应允了，题额的落款：沙孟海年九十二。祠额镌刻后，巍巍庄严，民东先生的一番心愿也完满了，第二年沙老离开人世，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求沙老写字。哲人其萎，太息不已。

十二

绍兴古刹开元寺，在20世纪20年代，寺主邀请邑中名书家李徐（即徐生翁）题寺额。字大盈丈，亦隶亦魏，奇伟挺健，气象万千。寺额问世后，观者如堵。有“满城争相话李徐”之美誉。绍兴词人王素臧观额后，罗拜再三，并谓额书出自六朝人之手，非今人所能为。还赠诗云：“三百年来笔一枝，青藤今日有传灯。”

沙老对开元寺额有过如是评析：“旧时屡过绍兴开元寺，激赏翁三字题榜，峻健开豁，想见早年功力。”后来沙老多次向我提起过寺额，并告知在抗战前，宁波至杭州的火车只通上虞曹娥，正午时刻，旅客多在绍兴城内用膳，逛街，沙老则多次往观寺额，追忆数十年前的往事，朗声笑语，犹怀当年激赏之情。书家相敬，堪称楷模。

我珍藏恩师徐生翁先生的一页临史晨碑斗方（用元书币临写），于1973年请沙老题跋，云：“右徐生翁临史晨碑之散叶，但取风神，不求貌似，用笔结体乃类安阳晚出子游残石，若徒以形相绳之，失生翁矣。定庵同志携示属题，沙孟海一九七三年盛夏”。我读完沙老的题词，我为恩师会有这样好的知音——沙孟海先生而感动不已，老师地下有知，也当莞尔。

我还收藏着生翁师的一卷小字杂稿，也蒙沙老书题：“越郡前辈赵■叔《章安杂说》言书家最高境古今二人耳，三岁稚子能见天质，绩学大儒必具神秀，故书以不学书不能书者为最工，生翁晚起下笔多参小儿休态，殆有味乎乡先生所云者，世或目翁主张太过，几欲毁冠裳披木叶，得失之际盖难言之。旧时屡过绍兴开元寺，激赏翁三字题榜，峻健开豁，想见早年功力。此卷皆晚岁短札，随手写记，拙而不矫，望之类敦煌碎纸难得。定庵道兄属题，即乞是正。丁卯（1989年）仲春沙孟海年八十八。”钤“沙邨唯印”阴文，“孟海”阳文。沙老如此美妙的题跋，实在难得，难得，以上两卷我亦视为传家之宝。

十三

山阴画家沈华山先生

暨诸素君夫人衣冠冢

一九九一年二月

沙孟海敬题（钤沙孟海印）

沙老为先父先庶母所题碑文，由沙老的公子匡世先生用挂号寄来的，并附有一笺，全文如下：“定庵先生：近好！墓碑的事，本来父亲早准备写，因家中条件差，物件较乱，您带来的纸，我找了几次，未能找到，幸亏来函说明了尺寸，现已按尺寸写成寄上，想能赶上您春节后带去，顺致冬安。匡世2.6。”我接到沙老的碑文，又读了匡世先生的来信，深深为沙老父子俩的高情隆谊所感动，沙老还为我改顺了文句，而且用敬题两字，人说这是很少见的。碑文59.5×38ｃｍ用大理石镌刻。碑阴是我写的行述，文如下：“先父华山公1903年生于浙江绍兴，家贫，自幼爱画，先从邻里金云岩先生习工笔画，后又师事大画家王一亭先生，擅写意人物花卉。20世纪30年代初组镜湖书画社旅行全国展览，抗日战起，经穗、港、琼辗转来湛，设画社于赤坎。曾与岭南著名画家赵少昂先生举行义展于清凉禅寺，先父在湛数载，于弘扬祖国文化发展书画事业，作出贡献。1944年6月2日夜赤坎遭空袭，先父不幸遇难，年四十二岁。先庶母沈诸氏亦工绘事，尤精传神，与先父同时遇难，岁月悠悠，沧桑多变，今营此冢，魂兮安归，并作纪念。公元1991年3月，男定庵谨志。”

私淑弟子沈定庵谨记时2007年秋

沙孟海（1900－1992年）丨原名文若，字孟海，号石荒、沙村、决明，鄞县沙村人。出生于名医书香之家，幼承庭训，早习篆刻，曾就读于慈溪锦堂学校，毕业于浙东第四师范学校。1922年，沙孟海到上海担任家庭教师期间，有幸接触令他十分仰慕的康有为、吴昌硕等大师，对以后沙孟海的书法和篆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25年他任教商务印书馆图文函授社，其间，从冯君木，陈屺怀学古文学，使他学艺大进。章太炎主办的《华国月刊》，多次刊载他的金石文字。曾任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常务委员、浙江省博物馆名誉馆长、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书法家协会主席、西泠印社社长、西泠书画院院长、浙江考古学会名誉会长等职。其书法远宗汉魏，近取宋明，于钟繇、王羲之、欧阳询、颜真卿、苏轼、黄庭坚诸家，用力最勤，且能化古融今，形成自己;独特书风。兼擅篆、隶、行、草、楷诸书，所作榜书大字，雄浑刚健，气势磅礴。沙氏学问渊博，于语言文字、文史、考古、书法、篆刻等均深有研究。

沈定庵丨生于1927年，浙江绍兴人。早年师从冯凌云、林众可、荆冬青，私淑田寄樵诸先生，后又列徐生翁先生门墙。曾在绍兴鲁迅纪念馆、绍兴文物管理委员会等单位工作。曾任兰亭书会会长、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绍兴市书法家协会主席、绍兴市政协常委。现为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西泠印社社员、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顾问等。撰有《论王羲之的书法艺术及其思想》等论文，主编《20世纪书法经典•徐生翁》卷、《尹秉绶书光孝寺虞仲翔祠碑》等，著有《沈定庵书法集》、《定庵随笔》、《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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