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月26日 星期二

《漂泊杂记》的版本流变

作为艾芜的第一部散文集,《漂泊杂记》主要记录了艾芜在1925至1931年间在国内外的漂泊生活,从成都到云南,到缅甸,到新加坡,到马来西亚,后被缅甸政府“发配”到香港而回国。自在《申报》等报刊陆续刊出后,因其笔触优美,描写细致,独特的异域题材,很快在文坛引起了反响。自问世至今80余年间,该书先后出现了初版本、文丛本、云南本、文集本,小品散文本、全集本。梳理各版本之间的联系和差异,辨别版本优劣,希冀能为以后的相关研究或再版重印提供一定参考价值。

《漂泊杂记》的版本流变

艾芜

大概是儿时就对古典侠义小说、英雄故事的痴迷,也因着五四新思潮对新青年头脑发出了冲击波,再加上父母包办婚姻给予的直接推动力,让年仅二十一岁的汤道耕带着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和几件旧衣,怀揣着对远方“波光片片”、“白鸥点点”的“半工半读”生活的朦胧憧憬,于1925年从成都望江楼出发,从此开始了南行漂泊旅程。被远方吸引着踉跄前行的汤道耕就此开始了“刘明”(与“流民”谐音)的创作生涯,这个被艾芜后来称为“我写作的第二阶段的基地是在云南、缅甸”的地方,给了他“生平最难有的快事”。

1931年4月,艾芜以一个“被驱逐的流浪者”的身份来到上海,他开始以“刘明”、“岳萌”等笔名在《申报·自由谈》《新语林》等报纸杂志上发表一系列的游记、杂感。用自己漂泊的所见所感来告诉世界,心中的远方不是空灵的美梦,而是底层人民受难的炼狱。当时的艾芜还只是“汤道耕”或者说是“刘明”,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虽然已经经历过“穷人—囚人—穷人”的身份游移,却还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文人,但他那些写滇缅边地人民苦难,控诉兵匪军阀和帝国主义罪恶的文字与当时左翼主流文学的反帝爱国主题契合,受到左联的欢迎,但却遭到了当局的不满。如1934年初,云南省政府驻南京办事处因艾芜发表《滇东旅迹》提出抗议,说艾芜的文章歪曲事实。《申报·自由谈》编者只好在1934年1月27日刊出《更正》,文字如下:

十六日本刊载有《滇东旅迹》一文,顷据云南省政府驻京办事处来函,该文所述,均系云南东部五六年前状况,与目前事实不符云云,特为更正如上。

国民党当局为了打压左翼文化势力,查封了很多的左翼刊物,又实行书报检查制度,要求《文学》稿件送审,且要署编者名字。1934年初,为了突破国民党的文化统制,生活书店决定编选一套丛书,即“创作文库”。这套丛书不但能以书的方式绕过书报检查制度,还给作家们营造了一个文学的自由天地,使得已发表或未能发表在《文学》上的作家作品得以结集问世,该丛书以“选刊现代名家创作之专集,选集,合集;作品有长短篇小说,剧本,诗歌,散文以及批评等”,该丛书选编范围广泛,作者阵容强大,几乎把国内前列作家作品全部搜罗在内,登上文坛不久的艾芜也成为了该丛书的作者之一。

鉴于此,艾芜把1931—1934年间发表于《申报·自由谈》《新语林》等上的一些游记、杂感等共40篇,结集为《漂泊杂记》,收入“创作文库”之二十三,并于1935年4月出版,有精装和平装两种,是为初版本。生活书店为了推销这套丛书,每一册集子都写了一二百字的广告词,为《漂泊杂记》撰写的广告词,内容如下:

这是作者青年时在南洋缅甸等处所经历生活的记录以及国内各处旅游印象记的结果。单就题材而言,已经开启了一个新境界,又无一字一句不是实生活的反映,所以虽都不过短小的几叶,却无不洋溢着新鲜泼刺的生气。

自此,汤道耕以“艾芜”的身份在文坛逐渐为人所知,“漂泊者”“底层人民”便成为了他作品中的常客,表现底层人民苦难的主题始终灌注在充满异域气息和浪漫情调的字里行间,和写作者一样,作品主人公的“流浪”成生活的常态,这从同年12月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南行记》中可见一斑。艾芜的这些创作也因此得到了鲁迅、周立波等左翼文艺界的好评。1936年6月,海伦·福斯特在《现代中国文学运动》(福斯特是斯诺的夫人,此文主要依据鲁迅与斯诺的访谈记录写成,文中的观点主要来自鲁迅)中曾说,“最优秀的左翼作家有茅盾、丁玲女士、沙汀、柔石、郭沫若、张天翼、田军、叶紫、艾芜和周文”。周立波也称赞艾芜“追求生活,寻找生活里的美丽的东西”。

抗战爆发后,艾芜几经辗转来到桂林,并在此生活了五年半的时间,此时期的艾芜创作极为勤奋,“九本短篇小说集,三个中篇,两部长篇的初稿,一部杂文随笔,一部文学评论”,此外,《漂泊杂记》在桂林也得到了改版重印的机会,1943年6月,黎丁主编“今日文艺丛书”,艾芜的《漂泊杂记》被纳入,列为第14种。为此次排印,艾芜撰写了《改版后记》。文丛本删去了初版本中的两篇散文,即《蝎子塞山道中》和《冬夜》,因这两篇散文在同年5月已收入短篇小说集《冬夜》出版,故删去,文丛本只收38篇,是收散文最少的版本。

如果说初版本和文丛本大体以艾芜写作的时间先后来编排作品,而云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重印《漂泊杂记》时的编排则有了新的变化。除了将繁体改为简体、从竖排改为横排外,在篇目上,作者也增加了《路边小店》《杀人致用》《八募那城市》《仰光小景》《香港之一夜》《归来》《冬夜》《蝎子塞山道中》8篇,而且正文前有艾芜撰写的《重印前言》,此次排印较解放前的版本不同在于,篇目按作者漂泊途中经过的路线、到过的地方先后重排,这样有利于读者对艾芜漂泊历程有一个更清晰地了解。该版本的特色还在于很多篇散文文末配有与内容相关的插画,字词和图像的结合,更有利于加强读者对滇缅漂泊生活的体验。

为了纪念艾芜创作五十周年,四川人民出版社自80年代初陆续推出了多卷本《艾芜文集》。《漂泊杂记》收入《艾芜文集》第10卷于1989年出版。在篇目上,艾芜删去了云南本中的《蝎子塞山道中》、《冬夜》、《在茅草地》3篇,新增自己北国游记系列的散文《趵突泉》《游千佛山》《湖的话》《珍珠泉和黑虎泉》《洛口游记》《青岛的公园》《晨登观象山》《汇泉残垒》共8篇,还有1篇辑自作者尚未发表过的手稿《海滨随笔》,以及1930年12月发表于《新芽小日报》上的社论——《华缅人械斗记》。作者对收入的文字进行了细致的校订。文集本共53篇,是收录篇目最多的版本。

1994年,河北教育出版社编纂“中国现代小品经典丛书”,钟敬文为丛书写了《中国现代小品经典序》和《编辑例言》,“该丛书以选编小品散文为主,计划选编的散文集达百余种,表现了不同作家的不同情趣和多样风格”,作为中国现代散文园地中颇具特色的《漂泊杂记》也被纳入。丛书编辑例言明确提出:“所收散文集,原则上采用初版本,初版本难于找到的,选用了再版本。”故《漂泊杂记》在编排时,收录初版本的全部40篇散文,没有再进行目录的增删,篇目的排列顺序也沿用初版本,对初版本文字中明显的错误加以纠正。据笔者对校发现,尽管声称以初版本收入,实际上这40篇主要以文集本最新修订的文字收入。

2014年,四川文艺出版社联合成都时代出版社推出了《艾芜全集》(共19卷),《漂泊杂记》收入全集第12卷,这是目前为止最新的一个版本,此版本共53篇,主要以文集本为底本收录,编者对一些篇目中的名词、动词、拟声词等等有一些更加规范化的修正,在内容上无实质性的变迁,文字上没有大的改动。

由上述可知,迄今为止,《漂泊杂记》有7种不同的版本(包括初刊),艾芜亲自参与《漂泊杂记》的修改共4次。笔者认为,初版本最能体现艾芜最初“漂泊”的心境。后来的云南本、文集本、全集本,篇目的增加以及作者对文字上的不断修订,在某种程度上已改变了这种“漂泊”最初的意义。艾芜要表达的只是一个青年人在历经艰难人生漂泊时,所表现出的生命的力量,心灵的自由,以及旅行时未来的每一天因不可预知而充满偶然与惊奇的美好。正如艾芜到上海几年后在《想到漂泊》(1934年)中仍说:“如今一提到漂泊,却仍旧心神向往,觉得那是人生最销魂的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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