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太惨不敢想！陆游曾用大猩猩毛做的毛笔写字！

我在这里看到了许多笔毛的原料，比如看到了一条黄鼠狼的尾巴，这更正了我的一个固有观念：我原本以为狼毫笔就是野狼的毛，原来竟然指的是黄鼠狼。在这里还看到了兔毛、牛耳毛等等。邹先生介绍说，能够得到好用的毛对制笔最为关键。而后我从资料上查得，古人制笔所用之毛有着太多的品种，比如王羲之在《笔经》中就说过：“以兔毫为笔柱，羊毛为笔衣，或用人发梢数十茎，杂青羊毛并兔毫，裁令齐平，以麻纸裹柱根。”

庭院

这里提到了笔柱，不知这种笔是否是用的“被柱法”制成者。但此笔中杂揉了兔毛、羊毛以及人发等等，这种混合用法被称之为“兼毫”，除此之外，兔毛也是制笔的常用原料，《太平御览》上说：“宣州中山，不与群山接。中山有白兔，世称为笔最精。”

其实，用兔毛制笔仅是用其中最精的那一部分，这种稀见之毛被称之为“紫毫”，为此白居易专门写过一首《紫毫笔》：

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

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

宣城之人采为笔，千万毛中拣一毫。

毫虽轻，功甚重。

管勒工名充岁贡，君兮臣兮勿轻用。

勿轻用，将何如？

愿赐东西府御史，愿颁左右台起居。

搦管趋入黄金阙，抽毫立在白玉除。

臣有奸邪正衙奏，君有动言直笔书。

起居郎，侍御史，尔知紫毫不易致。

每岁宣城进笔时，紫毫之价如金贵。

慎勿空将弹失仪，慎勿空将录制词。

看来，这种紫毫要在兔毛中千挑万选才能找出一根，只有用这种毛做出的笔，用起来最为得心应手。而白居易说最好的紫毫则是出自江南的宣州，但是后唐冯贽在其所编《云仙杂记》中，对此提出了质疑：“白乐天作《紫毫笔》云：‘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予守宣时，问笔工：‘毫用何处兔？’答云：‘陈、毫、宿数州客所贩。宣自有兔毫，不堪用。’盖兔居原田，则毫全，以出入无伤也。宣兔居山，出入为荆棘树石所伤，毫例倒秃。”

小桥流水人家

看来，真正的好兔毛不是出自宣州。宣州兔毫笔虽然很有名气，但这种毛却是从陈州、亳州和宿州等地运来者。虽然如此，但这并不妨碍宣州紫毫的名声，再加上大文毫白居易为其做了个广告，那当然更是名传天下。

其实早在白居易之前，卫夫人在《笔阵图》中就讲到过兔毫：“要取崇山绝仞中兔毛，八九月收之，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看来，以兔毫制笔乃是制笔业曾经的主流。

博物馆外观

而宋代的陆游在他80岁时写了篇《自书诗》，据说此诗的书写用笔乃是猩猩毛。这样的毛如何得来？想来不件容易事，但《山谷诗集注》中也说：“高丽笔芦管黄毫，健而易乏。旧云猩猩毛。”看来，当时的高丽国喜欢用猩猩毛来作毛笔。不知陆游使用的是否是高丽笔，然而宋代的黄庭坚在《笔说》中则称：“严永蒸獭毛为余作三副笔，亦可用；又为余取高丽猩猩毛笔解之，拣去倒毫，别捻心为之，率十六七，用极善。”在此处，黄庭坚也说，猩猩毛笔乃是来自高丽。

博物馆一楼展厅

除此之外，可以用来作笔的毛还有太多，明陈继儒在《妮古录》中说：“宋时有鸡毫笔。”其实以鸡毫作笔一直用到了当代，而当代用鸡毫笔来书写的名家，乃是天津的龚望老先生。二十年前，我托龚先生的弟子彭向阳先生求到了老先生的几幅墨宝，这几幅作品都是用鸡毫所书者。我未曾见过老先生，彭向阳告诉我，用鸡毫写字很不容易，因为这种笔沾墨之后就变得很软，书写者必须其手腕有千钧之力才能写好字。而今老先生已归山道多年，我已不可能看到他亲自用鸡毫来书写的场景了。

名家写字照片

其实羊毛也是制笔的主要原料，清胡朴安在《朴学斋丛刊》中写到：“惟羊毫为今通行之品。其始因岭南无兔，多以青羊毫为笔。嗣以圆转如意，于今不绝……今则用羊毫者日益多，取其柔软而经久。”但是因羊毫的产地不同，其价格也十分的悬殊，清王士禛在《香祖笔记》中写到：“今吴兴兔毫佳者值百钱，羊毫仅二十分之一，贫士多用之，然柔而无锋。”羊毫的价钱仅是兔毫的二十分之一，如此之便宜，以至于让王士禛说：只有穷读书人才会用羊毫。

捐赠的制笔工具

但到了清代中晚期，羊毫笔又渐渐流行了起来，比如清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说：“壬戌秋，晤阳湖钱伯坰鲁斯，鲁斯书名籍甚，尝语余曰：‘古人用兔毫，故书有中线；今用羊毫，其精者乃成双钩。’”看来，写好书法最重要的还是书写的方式。如果是大书法家，哪怕他是用普通笔，也同样能写出好字来。

制笔操作台

其实制笔所用之毛还有不少的品种，沈婷在其专著中说到：“从笔毫的原料上来分，就曾有兔毛、白羊毛、青羊毛、黄羊毛、羊须、马毛、鹿毛、麝毛、獾毛、狸毛、貂鼠毛、鼠须、鼠尾、虎毛、狼尾毛、黄鼠狼毛、狐毛、獭毛、猩猩毛、鹅毛、鸭毛、鸡毛、雉毛、猪毛、胎发、人须、茅草等。”

这里用了一个“等”字，即此说明，还有太多的毛发也可以作为制笔原料，而我在博物馆内的所见仅是数种而已，但也由此说明，古人为了书写，想出了太多的办法。比如，明代的陈献章还用植物纤维来作笔头，这种笔被称之为“白沙茅龙笔”。以他的号来命名此笔，看来他的确是其发明人。

原来是黄鼠狼尾巴

在二楼的展厅内，还有一些制笔的工具，尤其制笔所用的工作台最让我等感兴趣。邹农耕介绍说，经过他的考察以及相应的经验，他觉得操作台大小的变化决定了制笔人的心态，而操作台的尺寸越小就越能让制笔人专心操作，其制出的笔也就更加的有上好的质量。

兔毛

牛耳毫

在这里，邹农耕向我耐心地讲述着制笔名家周虎臣的故事，可惜我在现场忙着拍照，没能用笔记下他所讲述的那些有趣的往事，而回来查得的资料，则变得仅剩下了干巴巴的数据，孙敦秀在《中国文房四宝》一书中写到：“清朝初年，江西临川笔工周虎臣所制之笔风行当时。周虎臣开始制笔时规模较小，自产自销。1694年周虎臣后人集资在苏州开设周虎臣笔墨庄，以专门经营笔墨。1862年，周虎臣笔墨庄便扩展到上海开设分店，而后总店也迁至上海，并成为拥有一百多名笔工的当时较大型的制笔工场。子继父业，连续七代，后传至外侄傅洪初手中，继承了店业。”看来，在清代中期，周虎臣所做之笔由此而风行天下，他可以说是文港制笔的骄傲。

制笔用具

整理毛的工具

而沈婷也在《文房四宝：笔》中讲到了周虎臣制笔在历史上的名气：“清代，文港前塘邹家人在武汉经营‘紫光阁’毛笔连锁店，生意兴隆。还有名叫周虎臣的人在上海开设笔庄，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曾亲笔为其题‘周虎臣’匾额，敕其制作精致御用贡笔，定期上奉朝廷。另外，文港镇也有‘紫光阁’、‘文照轩’等名笔店铺。当时，文港的毛笔不仅畅销国内，而且远销越南、缅甸、日本、新加坡等国家，享誉中外。”

毛的历史

邹农耕当然对周虎臣的历史十分了解，不但如此，他还收集到了周虎臣的家谱以及周笔庄的广告，还有周在民国年间所开出的发票。而这一切都让我感觉邹农耕在搜集历史文献方面也下了很大的工夫，他不仅仅是搜集相关的实物，也同样以历史资料作依据，对笔史进行着系统地梳理。

可惜的是，毛静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中午与其他朋友的会面，这使得我等无法再听邹先生讲述更多的毛笔往事，于是我们向他匆匆道别，并与之约定我下次再到江西时，还要再听他讲故事，因为他的所讲远比我查得的资料要鲜活得多。我真不知道他的肚子里还装着多少毛笔的故事，真希望他能将这些故事写出来发表在他的自办刊物上，以便让更多的人知道一支小小的毛笔却包含着那么多的文化。

大小对比

既然要讲述毛笔的故事，总要聊一聊他的历史。关于毛笔的起源，当然各有各的说法，晋崔豹在《古今注》中记载到：“牛亨问曰：‘自古有书契以来，便应有笔，世称蒙恬造笔，何也？’答曰：‘蒙恬始造，即秦笔耳。以枯木为管，鹿毛为柱，羊毛为被，所谓苍毫，非兔毫竹管也。’”看来，蒙恬造笔就如同苍颉造字一样，乃是千年以来固有的传说。

关于苍颉造字，《淮南子•本经训》上说：“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汉代高右对此作注称：“苍颉始视鸟迹之文造书契，则诈伪萌生，诈伪萌生则去本趋末、弃耕作之业而务锥刀之利。天知其将饿，故为雨粟。”高右认为，苍颉是看到鸟的爪子而受到启发，于是创造出了汉字。

邹农耕告诉我，这个桌子为什么要缺一角

但有汉字也就有了欺诈，以至于鬼都因为苍颉造字这件事而哭了。然而孙敦秀在《中国文房四宝》中却作出了与历史记载完全不同的一种说法：“淮南子《本经训》中有其记载：‘仓颉作书，鬼（鬼即兔）夜哭。’是说当时人们作书时，所用笔的原料均以兔毛为主，兔子唯恐取自己身体上的毛制笔，害及身躯，危及生命，故日夜啼哭不止。这虽是神话，但从另一方面反映了当时杀兔取毫造笔的普遍性，同时也佐证了新石器时代有制造毛笔、使用毛笔的历史。”

在这里，孙敦秀把“鬼”解释成兔，这种说法不知出自何处。他认为古人用兔毛作笔，这样会杀掉很多只兔子，所以苍颉创造了文字，而让兔子吓得在夜晚哭泣。这种说法真是很有趣。

历史遗物

关于毛笔的制作方法，按照历史记载，大约分两种方式，其一是“韦诞法”。韦诞是三国时魏国的名人，据说他在制笔方面很有自己的见解，贾思勰所撰的《齐民要术》中讲述了韦诞的制笔方式：“先次以铁梳兔毫及羊青毛，去其秽毛，皆用梳掌痛拍整齐，毫锋端本各作扁极，令均调平，将衣羊青毛，缩羊青毛去兔毫头下二分许，然后合扁卷令极圆，讫痛颉之，以所整兔毫为笔柱，复用毫衣羊青毛使中心齐，亦使平均，育颉管中宁随毛长者使深，宁小不大，笔之大要也。”看来，韦诞是用两种不同的兽毛来作笔。这应当是一种被柱法。

特殊的工具

而另一种制笔方式则被称之为“诸葛法”，这也就是邹农耕给我讲述的“散卓法”。对于此法的来源，宋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说：“出于宣州，自唐唯诸葛一姓世传其业。治平、嘉祐前得诸葛笔者，率以为珍玩。”看来，是一位唐代姓诸葛的人发明的这种制笔方式。他的笔当时被称为天下第一。

周虎臣的历史

而到了宋代，方出现了“散卓法”。到了元代，湖笔才风行于天下。对于江西笔的产生时代，沈婷在其专著中说：“江西的文港和李渡毛笔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生产历史。传说秦代蒙恬发明毛笔不久，懂得制笔技术的咸阳人郭解和朱兴由中原流落到江西临川一带，并在当地传授制笔技艺。经过世代相传，逐步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制笔工艺，博得了历代文人墨客的青睐。”看来，蒙恬发明笔后不久，这种技术就传到了江西的临川。

民国周虎臣发票

而具体到文港笔，沈婷又说：“文港毛笔历史悠久，世代相传，工艺纯熟，配料均匀，制作精湛。采用优质山羊毛、山兔毛、黄狼尾毛、香狸子毛等为主要原料，按传统工艺制作而成，笔头尖、笔锋齐、笔身圆、毛体健，软、硬、柔集于一体，刚中有柔，能硬能软，吸水性强，书写流利，锋如一根线，下笔铁划银钩，收得拢，撒得开，得心应手，挥洒自如。”看来，文港笔能够风行天下，正是由于其工艺之精湛。

典雅的展厅布置

可惜我不会写毛笔字，无法体味到这样的笔是如何的好用，真盼望自己哪天下定决定能够在这方面多下点工夫，以此也不负邹农耕先生给我的认真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