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90后,当过模特、白领,因患遗传病,断送了梦想和爱情
我是沈琳,1993年出在浙江绍兴,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
我刚出生,爸爸就出了车祸,后来长时间卧病在床,妈妈一个人扛起整个家庭。她对我很严厉,属于掌控型家长,我特别怕她。
小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
刚出生的我是个挺胖的丫头,满月后越来越瘦,腹泻不止到脱水的状态,后来又得了痢疾。
妈妈说刚出生的我还是白白胖胖的 得了痢疾后越来越瘦
小时候的我很孤独,妈妈在工厂上班,很晚才回家,那会儿我太小了,总希望睡觉前能有妈妈在边上讲故事。妈妈不回来,我也不敢睡。
后来我妈想了个办法,她把故事录进磁带里,每天晚上我就抱着一个铜黄色的录音机入睡。
现在想想,我妈那时候很不容易,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爸爸,还得出去挣钱养家。
我们一家三口唯一的合照
那个年代医疗水平不高,我们都不知道我爸卧病在床的病因,都以为是车祸后遗症。去了很多家医院,查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由车祸引起的骨髓炎”的结论。
他吃饭、喝水都会被呛到,整个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开始还能走路,偶尔也能出去,但是没力气。
从小我就希望他能像别的爸爸一样,把我背起来,但他完全做不到。
在我的记忆里,我爸是日渐消瘦的。
有一次,我们一起去看露天戏,人很多,我太矮了看不到,我爸就把我架到肩膀上,很勉强,后来我们两个都摔了。我们一家三口从来没有一起出去过。
我爸年轻时是很精神的 一米八的个子,欧式双眼皮 我遗传了他的脸,也遗传了他的病
到了后来,我爸只能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到皮包骨,而且特别白,因为不晒太阳。我一回家就看见他这样,每次我都特别难受。
我妈说,以前上幼儿园,别的孩子都哭,不愿意去,而我是离开幼儿园就哭,不想回家。
可能那时候,我潜意识里就想逃避这个家。
6岁的我,脸上很忧郁
小学离家就500米,回到家只有我和我爸。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话,只有电视声,因为他一说话就会呛到。
但我爸是爱我的。妈妈对我很严格,说“做不完作业就不用吃饭了”,我爸会接话说“吃吧吃吧,没事,吃完再做”。
因为病一直不好,我爸到了后期已经有点疯狂了,开始什么药都买,变成了药罐子。
我们不让他买药,他就变得暴躁,说:“你们不想让我好,就想让我死!”
那时,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我一直是班里的困难生。从小我就很自卑,性格也内向,学校有文艺活动,我都直接推掉。
初中时的我
我上初二的时候,爸爸话都说不清楚了,一写字手就抖得厉害。
他的房间特别阴暗,只有一扇小窗,光透过窗户进来,打在他脸上。
我爸的眼眶很深,人瘦得厉害,两眼都凹进去了,那个场景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2011年我高考,那年我18岁,我爸去世了。他走的时候,我反而有些轻松,觉得他终于不用那么痛苦了。
他走后的一年里,我很恍惚,不知道他是真的走了还是我自己的梦境。因为我常常梦到他还活着,在梦里,他在一个特别光明的房子里,躺在床上让我过去。
报考大学的时候,我去了长春的学校,专业是英语,当时外贸环境很好,很赚钱。去北方只是为了逃离我妈的掌控,逃离这个家。
上了大学,我的性格没太大变化,活得很孤僻、冷漠。
学校在郊区,出去很不方便,我每天就是上课、考试。为了脱离这种压抑的环境,我去报了兴趣班,学油彩。
我画的油彩
2015年,大学毕业后,我回了浙江。但我不想离我妈太近,就去了杭州,在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当翻译。
我的大学毕业照
工作很忙,但收入不错。我不仅要做翻译,还要做展会的工作。
我经常要出差,去德国、新加坡。出差很累,日夜颠倒,酒店、展厅、火车站三点一线,但我坚持下来了。
我还有一个梦想,想去法国留学,想离家远一点,还想看看世界是什么样的。
工作之余我报了法语班,学了一年。不管工作多累,我都能坚持下来,因为要攒钱出国,目标是10万。
有一天,我在逛商场的时候,看到里面模特比赛正在海选。我身高168cm,不算高,当时我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上去了,没想到晋级了,最后止步16强。
22岁的我参加模特比赛时拍的个人照
比赛结束后,有很多经纪公司找到我,说想签约。那时候,我做翻译做得很好,工资也不低,就没去。
而且我身高不够,只能拍平面。接模特单子时就有人问我要不要做全职,我还是没有答应。
尝试过模特这个行业,才知道做模特有多辛苦。
冬天穿得很凉快,夏天穿得很厚,拍照要站很久,又饿又累。我拍的照片,有些是挂在大厦商场门口,有些是放在网站上。
我拍过的宣传照
工作两年后,我终于把10万元存得差不多了,法语也快学完了。
正要去考B2,做出国的准备,但一张突如其来的检测报告,把我的人生彻底打乱。
2017年,我的身体忽然出现一些问题。
说话颤抖,面部肌肉抽搐跳动,眼睛出现复视,看远处会有重影,喝水吃饭会被呛到,有种控制不了身体的无力感。
眼睛重影的主要原因是眼球转动受限,正常来说,眼球可以左右转动,眼珠贴边,但我是眼珠转不到最边上,症状和斜视很像。我到医院检查,医生说这是内双斜。
伴随而来的还有走路不稳的问题,一到夏天我的腿上就会有很多淤青。
我拜托学医的朋友帮我查查,他问我家里有没有类似症状的人,我告诉他爸爸的情况,还不忘强调,爸爸的状况是车祸导致的。
过了几周,他给我发了一堆英文文献,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做好心理准备:
“你可能是遗传性脊髓小脑共济失调,这是种罕见病。”
我看过文献,上面写了一堆我看不懂的术语。
“致病机理是因遗传时DNA片段上的一个RNA发生变异,导致RNA细胞在每次发展时产生毒蛋白,毒蛋白积累到一定值并高于正常蛋白值后,就会开始发病......”
我那时候还在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根本不信,但还是把我的生物样本寄到基因检测机构,之后就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时我以为一切都很顺利,钱攒够了,语言也学完了,可以出国留学了,但意外来临了。
有一天,我和朋友在吃晚饭,我记得特别清楚,我刚把一个鸡腿放进嘴里,手机就来消息了,是基因检测报告。
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该样本检测临床常见的SCA3常染色体显性遗传共济失调的亚型,检测结果显示样本CAG重复次数超出正常范围,为71次,符合SCA3致病特征,建议结合临床进一步分析。”
我确诊了脊髓小脑共济失调症(SCA3),俗称“企鹅病”。
2017年11月,我收到的基因检测报告
看到这个结果,我整个人都傻掉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流。
朋友坐在对面,看见我哭了,问我怎么了。我擦掉眼泪,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有种恐惧的感觉,想着我得保持镇定,那顿饭一点味道都没有。
我回到家后又看了一遍,因为担心自己看错了。看完整个人开始发蒙,昏昏沉沉的。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半梦半醒,做各种各样的梦。之前我一直坚信爸爸的病是车祸后遗症导致的,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这个遗传病的症状。
我从小就看着我爸一步步病情恶化,我参与了整个过程。
从那时开始,我的身体和心灵开始备受煎熬。
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症状在大学的时候就出现了,只是我没注意而已。
大学同学回忆说:
“看你走路总是要摔的感觉,很飘。”
当时喝水、吃饭的剧烈咳嗽,我也没有注意。偶尔摔一下,我只当不小心,毕竟我是个急性子。
看到结果后的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反反复复。
每天早上醒来,我都要看一下自己的腿,抬腿蹬两下。看到它还能动,我松一口气,心想:这不挺好的吗,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呢?
正常去上班,伪装得很好。但一到晚上,我就开始失眠、做噩梦,每天四五点就醒了,醒了就发呆。
反反复复地在信与不信中挣扎,但我还是加了病友群。
2018年夏天,病友群里有个免费做基因检测的活动。我抱着“万一测错了”的希望参加了。先进行一系列测试:指鼻、走一字步、脚顺着膝盖往下滑,然后是抽血。
两个月后,有个座机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检测报告发到邮箱了,让我查收一下。
我追问了一下:“那我是不是?”她说:“是的。”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同事问我怎么了。我坐在工位上,缓了一下,深呼吸,擦了擦眼泪,假装没事。
2017年夏天的照片,我在左一 那时还不知道生病,笑得很开心
这个结果出来后,我彻底相信了,从此进入了自暴自弃、自欺欺人的崩溃状态。
在马路上走着走着,就开始蹲在地上哭;
一个人待在黑乎乎的出租屋里,衣服、被子都扔在地上,好几天都不出门;
晚上一个人到街上乱逛,再慢慢走回去。
那段时间,我开始损耗自己的身体,熬夜喝酒、去KTV狂唱狂跳,人瘦到了80斤。
身体慢慢不行了,这个病会导致小脑萎缩,影响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感。
我走路开始发飘,人摇摇晃晃的。出门拿快递,50米的距离走两步就要摔,连楼梯都爬不上去。
我不知道去恨谁。
如果父母知道有这个病还把我生下来,那我一定会恨他们。但没有,我爸也是这个病的受害者。
工作已经不重要了,出国留学也去不成了。生病后手指僵硬,我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我最怕像爸爸那样,生不如死地活着,那是我从小到大都害怕的事。
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两年的时间,后来我上网做测试,怎么测都是严重的抑郁症。
我尝试过自杀,可能我还有求生欲,能感觉到疼,想买安眠药,但买不到。总之,没自杀成功。
小时候的我和我妈
我跟我妈的关系不好,从小到大我跟她都不亲。
她是很要强的女人,爸爸出车祸后都是她一个人养家。我现在想起来,那时她的确没什么精力能分给我。
打死都不肯认输的性格,拖着生病的老公和孩子讨生活,如果不这样,她早就垮了。
我在杭州工作时,回家是很近的,但我很少回家,只是象征性地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一切都好。我们很客套的母女关系。她也是这样,态度很强硬。
2018年末,我实在扛不住了,跟我妈说了,一开口就哭。
她不信。我约了一个神经遗传领域的专家,带着我妈过去,跟医生说了症状,又测了次基因检测,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
那次结果还是一样,我早就不抱希望了,只是为了让我妈相信。
医生给我注射了脑营养液,配了药,其中有镇静剂等精神类药物。尽管我当时表现得特别镇定、坦然,但医生还是看出问题了。
在我了解这个病的过程中,研究这个病的医生都建议:
“如果你还年轻,没有生育的计划和明显的症状,就不建议检查。
“因为会带来很多知情负担,心态变差,会加剧病情。
“目前这个病无法治愈,只能延缓发病过程。”
2019年夏天,我向公司申请去成都出差,想换个环境。
那时我想,有生之年我多赚点钱,给我妈留着。
2019年我在稻城
到了成都,水土不服,我发烧了好几天,又腹泻,一直冒冷汗,又冷又热。
有天晚上,我在宿舍里,凌晨3点,起来喝水时人就不行了。眼前一黑,后脑勺着地,醒来后感觉自己被冷汗浸湿,自己叫了救护车。到了医院,又晕了两次。
我感觉自己在濒死的状态,想去看看世界,多看一点是一点。
出院后我就去了稻城,但在山脚下,我呼吸困难、脸色发白,根本就上不去。
从稻城回来后,我已经不能正常行走了,站不稳。站立和行走需要小脑的综合协调,我失去了这个能力。
肌肉慢慢地萎缩,呼吸、唱歌都不行了。每一首歌我都唱不准,我控制不住声音的强弱,吐不出某些字,嘴里像含着水,说长句子时我会透不过气。
半夜会忽然感觉喘不上来气,家里放着台吸氧仪。
家里的吸氧仪
我妈的性格很坚强,当着我的面都是笑呵呵的,还说:“没事,妈妈会陪着你。”
但这都是表面。
有几次我晚上睡不着,起来去找我妈。钻到她的被窝后,我就闻到了酒味,然后就听见我妈嘟囔着说话,带着哭腔。
我跟她说生病的事,也把这些年积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我责怪她不关心我,对我太狠,然后开始大哭。我妈也哭,说:“我是你妈,我是爱你的啊。”
吵完以后,感觉横在我们之间的那堵墙被打通了。
我妈开始把爱和感情传达给我,从那时起,我开始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2019年11月,我回了绍兴,和我妈一起生活。她改变了对待我的方式,现在我们处成了姐妹。
以前她还会去跳广场舞,现在不去了,在家里给我做饭,扶我进屋。
疾病让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我必须扶着东西才能站稳,不然会晃。一落地走路就像牵线木偶,关节随地乱舞,因为走路需要全身的协调。生活速度也变慢了,有时急着上厕所,爬过去都比走着快。
最开始我适应不了这种缓慢,我以前是急性子啊。
但一快就摔,我都摔出经验了。有时可能会磕到椅子角,但在摔的过程中,我的手会不自觉地把椅子推开,都是屁股着地。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好灵活。
慢,主要是要用大脑意识代替原本的小脑意识,控制一些原本由小脑控制的部分,需要十分专注和精神集中。
2020年5月,我把脚踝崴了,动了手术,出院后只能坐轮椅。
住院的我
没办法,过程很痛苦,我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你得慢,不然摔了会更慢”。
克服痛苦是生活的一部分。每个人的能力都是很大的,你在那个境地,就得有承受的能力。
2020年,我去了康复医院做复健。训练科目包括发音和练臂力、腿部、臀部、肩胛骨、背部等身体各方面的力量。
发音训练步骤很多,用冰刺激小舌头,做舌头操,灵活舌头肌肉。呼吸训练包括练习狗哈气、锻炼横膈膜。
当时我全身都没有力量,手臂没了力气,弹力带都拉不开。腿上的肉很细,摸起来没有弹性,像扁了气的水球。
做单腿往上抬都做不了,需要医生的辅助。走一步要花很大的精力,医院给我做了肌力的全面训练,重建了我身体的肌肉群。出院后,我的小舌头能提上去了,肌力也平衡了。
在康复医院里,我见到很多人。
那时候我感觉,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受苦,我也没有别人痛苦。我可以比现在活得更好,甚至可以帮助很多人。
自我疗愈的过程开始了,我开始慢慢想进入人群。
2020年秋天,我妈陪我到残联指定的医院做了评估,我办了残疾人证。
残疾人证
2020年冬天,我又去了海南的康复训练营,待了两个月,跟着专业的健身教练训练。
训练营结束后,我可以用步行器代替轮椅了。
我每天都要锻炼,复健。
发音训练通过练习英语,锻炼口腔和舌头的灵活度。
肌肉练习做平衡操,因为如果肌肉不练的话会萎缩,要练肌肉和平衡感。
做引体向上,我只能挂着,挂着也很累。
下身训练就是深蹲还有单侧踮脚。
这个病只能延缓发病过程,无法治愈。
即便这样,每天坚持锻炼,也能让我的身体有明显的改善。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我的脊椎侧弯慢慢矫正回来了,口舌训练也是,我说话没有以前吃力了。
日常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原地踏步,肌肉力量我是有的,但走路是重心转移的问题,我总转不过去,需要有意识地控制。
身体协调性不行,我的无力感很多。以前能跑能跳,睡前我还会催眠自己“今晚在梦里要是能跑能跳,我就多跑一会儿”。
现在连做梦都不行了,梦里走着走着我就会摔。
我在健身房做史密斯深蹲,练臀腿 现在的我站得起来,但走不了路
我也胡思乱想过很多事,比如万一以后瘫痪了怎么办、结婚怎么办。
最开始,我和妈妈都抱着这病能好的希望,这事我们都不想让外人知道,不然会影响结婚。
但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和当时的男朋友分手了。
他是我在大学时认识的,一直处在异地状态,我在杭州,他在上海。
一开始我没跟他说我有这个病,就是以各种理由闹分手。他直接从上海赶到杭州,磨了一阵子,我就把检测报告甩给他。
他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给他举了几个真实的案例,告诉他我以后就会发展成那种状态。
他跟我说,对他来说是没问题的,但是他父母那边可能说不过去。我就说:“那要不我们散了?”
之后我看了《一公升的眼泪》,女主角的病跟我是一样的。每一处我都哭得稀里哗啦,后来我都不敢看了,因为每个细节我都经历过。
女主角说:“那我以后还能结婚吗?”我也想过,也说过。包括她为了这个病拒绝拖累男主的事,提分手,我也做了。
图源:《一公升的眼泪》剧照
关于可能结不了婚这件事,我现在慢慢接受了。
我曾经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想着可以恋爱、结婚、生子,和平凡人一样,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生活。
但现在不会了,我过不了那种生活。
虽然我向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纯粹爱情,我还抱有希望,但人生不是只有爱情而已,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我在去健身房的路上
生病后,我的性格、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我以前是急性子,很多事都赶着,急着把它做完,很焦虑。
生病后我不得不慢下来,思维也是。
我开始体会生活中细碎的美好:
阳光很好的一天;
路边开了朵小花;
我妈和家里的猫玩时的大笑,以及她提着两条裙子,烦躁地嘀咕着:“囡囡,哪件好看啊?”
我现在更能体会KFC的番茄酱包,那种酸酸甜甜、偶尔有丝丝辣意在喉口爆炸的滋味,还有被子上阳光的味道。这些让我感觉很满足、幸福。
我这么积极,除了我妈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我没受到太多歧视。
残障群体是社会的一部分,我不希望因为残障遭受不平等或者怜悯,所有的残障人士都应该被平等对待。
去年我考了电子商务和人力资源管理师的证,今年在准备法考,准备考试的过程中,写字能让我锻炼手指。
看书的时候,字会重在一块,看远处更加严重。我现在看书都是闭着一只眼看,过一会儿再用另一只眼看。
我做手指训练、准备考试的过程
在路上碰到夜跑的大爷,他会跟我说:“加油哦!康复是很累的。”
绍兴和杭州的大巴车站的工作人员都认识我了,每次都说“你又来了”,还会主动帮我开绿色通道,把助行器放好,扶我上车。
我之前想要大起大落、精彩的人生。
我觉得要有丰富多彩的生活才会感觉到幸福、快乐,要参加蹦极等极限运动,要感觉到心跳,才会感到幸福。
但现在,我感觉自己是个老人了。
这世间其实就是这个样子,哪怕经历过再多事情,见过再多风帆,归根到底,也就是那几样东西——爱。
如果能体验到爱这种感觉,就能感到世界都圆满了。
我推着助行器在商场里走
我曾经后悔过,怨过我妈为什么把我生下来。但我现在不后悔,至少我还能感受到世间的一切。
生命本来就是有两面的:一面幸福,一面痛苦。你不能要求生命只有一面。
如果你无法接受的话,就会一直处在矛盾的阶段,得不了安宁。
前段时间,我得知一个消息,有种叫曲鲁唑的药,已经过了临床三期,对我的病效果显著。
虽然目前还在试药的阶段,但我看到了曙光,而且也让我知道,还有很多人没有放弃我们,还在为我们努力。
现在我在杭州独居,接受外骨骼康复锻炼,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和未知在等着我,我也在努力。
我在做外骨骼的康复训练
我拍视频,是希望自己能说一些话、做点事、帮助一些人。
视频发出去后,有很多人来找我,聊困惑、感情还有对未来的迷茫。那些我都经历过,我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未来,我也想翻译一些外国的文献,希望帮到更多的人。
这个世界,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探索。
人只有真正面对病痛,失去所有,才会珍惜所有。
我不确定现在的坚持是否有用,但我确定,放弃就等于把自己的人生直接丢进臭水沟。
*本文由沈琳口述整理而成,文中照片除特殊注明外均由沈琳本人提供。
*本文在今日头条首发,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口述:沈琳。撰文:清梦。编辑:呱呱。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自PAI(ID:zpselfie),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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