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4日 星期二

510天,新冠病毒比自由来得更早

受困马达加斯加的船员。

6月30日,这是中国船员申文波在马达加斯加监狱度过的第510天,一起被困的还有中国船员、孟加拉国船员,均来自中国货船FLYING,2019年3月因非法入境一审被判刑5年。

在经历了黑狱、病毒后,中国船员开始为了自由而努力,期盼着与家人团聚。

监狱岁月

申文波至今记得第一天进监狱的情景。那是2019年2月6日,大年初二。一大早,所有船员被3个警察叫下船,挤上两辆皮卡,送进监狱。船员们一下蒙了,猛拍监狱门,喊着要见监狱长,要联系大使馆。

当天下午,监狱负责人把他们召集到操场开会,让他们服从管理,再闹就要处罚他们。作为惩罚,当晚,一些船员被关进条件最差的牢房,第二天才统一分到1、2、3号屋。

船员们花钱买来垫子、褥子,给牢头小费,空间才稍大一点,没想到引起部分犯人的不满,冲他们唱歌、比手势,双方差点打了起来。

塔马塔夫全年高温,气候湿热。牢房里,闷热混杂着汗臭,蟑螂在地上走,壁虎在头顶爬,老鼠跳到身上,吓得他们哇哇大叫,引来一阵哄笑。

申文波在2号屋住了一个多月,全身被木虱子咬出疙瘩,还起了痱子,找监狱长求情才被换到1号屋。水手李以印被毒虫咬伤,起水泡后留下黑疤,痛痒难忍。其他船员也出现了皮肤溃烂、化脓、拉肚子等症状。

和外界联系,起初只能偷偷借用警察手机,5000马币(折合人民币约10块钱),能打5分钟,后来1万马币用两小时。去年9月,大使馆出面协调,监狱才允许他们用手机。他们托当地华人餐馆老板买了个二手手机共用,狱警帮忙保管,每天能用3个半小时,今年开始隔天用一次。

华人餐馆每天给他们送饭,两个菜,一瓶矿泉水,有时也捎些生活用品、药品。吃饭费用船东出,老板经常抱怨船东欠钱,又联系不上人。

丢钱是常事,有的警察会暗中调查,找到小偷后把钱私吞了。

狱中还有精神病犯人,每晚嚎叫,抢衣服穿;有犯人口吐白沫,往人身上撒尿;还有的犯人据说有艾滋病,船员们不敢靠近。病死、被打死的犯人也有,就躺在卫生室门口,苍蝇围着。

2020年5月份,又有两名犯人死了,船员们慌了。新冠肺炎疫情3月20日蔓延到了马达加斯加,确诊病例不断上涨。

船员们相继发烧,其中两位高烧了十来天,吃不下饭,整夜无法入睡,吃药打针也不见效。

中国船员不敢告诉家人自己的处境,担心死之前还能不能和他们团聚。

危险航行

一切源于那次远航。

2018年8月3日,申文波从香港登上FLYING船。船东为福州民丰船务有限公司,实际控制者为香港莲华国际贸易有限公司。

FLYING停泊在塔马塔夫港口。直到10月2号,他们接到船东指令,去新加坡加油,之后到马达加斯加装木材,3个月后返回。

2018年12月17日上午,FLYING在离马国100多海里航行,此时,一张抓捕大网正朝他们收拢。

马国海军,要求停船检查,船东下令驶离,FLYING掉转航向。马国海军开始追击,并开枪。结果,当天,FLYING被拖轮拖着往马国港口驶,12月20日清晨,到达塔马塔夫港口。“命保住了。”船员们松了口气。

靠港后,几十个马国政府官员登船检查,询问船长关于船东的信息、此次航行目的等,还有当地记者录像拍照。

之后,船员们被困在船上,轮流到警局接受审问,两个警察守在船梯口。

被困原因,马国士兵登船时告诉他们——FLYING 2015至2016年到马国走私过红木,马方怀疑这次也是来走私的,船还没到,就接到了情报。

船员们一下蒙了,他们大多2018年才登船,不了解这条船的历史和船东公司状况,也不知道这次是要拉珍稀红木。只有船长和船东代表在这条船上工作了4年。

在船员们的追问下,船长承认之前去马国装过3次红木,每次船东都说手续办妥了,直到2016年红木被香港海关查获,他被带走调查,才知道报关手续文件是假的。那次,货物被扣了,但船员和船东都未被追责,他猜测“红木(走私)集团背后的势力很强大”。

艰难求救

15个船员都在等待船东营救。

船东找了位当地律师,先是告诉他们,2019年春节前能回国,后来变成了一审完能回。

中国驻马达加斯加大使馆派领事协助处理这件事,几次到监狱看望船员,要求马方公正处理案件,保障船员人身安全和合法权益;督促船东负起第一责任人的责任,聘请律师,同时保障船员在狱中的生活、药物需求。

2019年3月,马国法院一审判决17名船员非法入境及拒绝服从罪,判刑五年,每人处罚金5250万马达加斯加法郎;船长和船东代表因开船逃逸罪,多6个月刑期。

船员们难以接受。船东辩解说,律师拿钱跑了不办事。

家属咨询过海事律师,律师建议先起诉船东,讨要工资,其他的赔偿很难,因为证据较少,并且当事人都在狱中。

大使馆则建议他们聘请马国当地律师打官司。

中国驻马达加斯加大使馆工作人员回复船员家属,建议他们起诉船东。

“我们已经穷到这种程度了,还怎么到马国聘请律师?”一位船员家属说,船员大多来自山东、吉林、江苏等地农村,本就家境不佳,如今失去顶梁柱,更是雪上加霜。除了不停地找船东,找媒体求助,他们别无他法。

他们希望劳动、海事、公安等政府相关部门,提供一些帮助,帮忙督促船东,也希望有海事律师帮他们打官司。

期盼回家

刚被抓时,船员们一度瞒着家人,怕他们担心,也觉得很快就能回去。

申文波原本拥有一个光亮的前途。在这条船上干完后,再上一条船做大副,他的工资将涨到26000元。出事前他和妻子刚在市区买房,计划着过一两年买个车。

如今,一大家的压力落到妻子身上。她到商场打工,月薪2000元,每月还3000元房贷,还得给丈夫寄些生活费,实在捉襟见肘。公婆都刚做手术不久,没法干活,现在小儿子上幼儿园的钱都拿不出了。

她很少跟丈夫诉苦,申文波却宁愿她像过去那样多叨叨几句。奶奶去世、两个儿子出生、父亲摔伤做手术,他都不在家;家人生日、节假日,也常常因为在船上没信号,无法送祝福。申文波觉得亏欠家人太多。

今年生日前一天,母亲语音时叮嘱他煮两个鸡蛋吃,“监狱里能煮吗?”

“能。”两人都哽咽了。

用手机的时限到了,他匆忙挂了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母亲哭了多久。

最近,申文波又梦到了家人,梦中,妻子脸上泛着红云,两个孩子拉着她的长裙,朝他走来。他安慰自己,离回家又近了一天。文图据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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