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国泰客机被中国空军误击坠毁，引发海南岛中美空战

自从了民航客运事业，民航客机被误击造成机毁人亡的事故可以说有一箩筐。印象里，这些事情都是外国军队干的事情，比如苏联击落韩国客机、美国击落伊朗客机和著名的洛克比空难等等，我们的空军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的。

其实不然，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有一架英国客机被中国空军误击坠毁的空难发生。

国泰航空空中霸王DC-4客机

1954年7月23日，英国太古集团旗下香港国泰航空的一架空中霸王DC-4客机，在从泰国曼谷返回香港的途中，于海南岛三亚以东的公海上空，被两架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拉-11战机击落，然后迫降在海面上，事件造成机上乘客10死8伤。

空中霸王被击落的直接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它被空军飞行员误认为台湾国民党的飞机了，那个时候双方处于敌对状态，见了对方的飞机，自然是打下你不带商量的。

那么，明明是客机，为什么会被误认呢？客机不都是有明显标志吗？这个说起来就复杂了，我们从几个方面来阐述。

我们先介绍一下击落空中霸王的拉-11战斗机的基本资料。

拉-11战斗机是苏联最后的活塞式战斗机，在螺旋桨战斗机中，性能优越。

1950年至1953年，中国装备163架拉-11飞机，1966年全部退役。

拉-11主要用于轰炸机的护航和侦察，还执行过夜间防空作战任务与训练飞行员，并不用于和喷气式飞机的作战。在为轰炸大和岛的图-2机群护航时，有过击落、击伤F-86战斗机的记录，但是拉-11也被击落3架。浙东沿海作战击落、击伤F-47战斗机各一架。

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1950年代装备的拉-11活塞式歼击机

在海南部署的拉-11战斗机就是为附近海域的商船护航的。

当然，发生误击空难还是要从这架空中霸王的来历说起。

被击落的DC-4是一架1944年制造的C-54空中霸王运输机改装而成的民用客机，1949年9月被国泰航空购买。此机在国泰航空的名字叫"银色之翼"（Silver Wings），到事件发生时，此机总共飞行15279小时。

DC-4是C-54（空中霸王"SKYMASTER"）四发大型军用运输机的民用版。

二战期间，DC-4的军用型C-54一共生产了1162架。二战结束后开始生产民用型DC-4，制造了78架停产。作为军用剩余物资，大量C-54被改成民用机，一般将民用用途的称为DC-4。实际上DC-4与C-54通常并称。

DC-4载客44人，安全性很好，罗斯福的空军一号专机、蒋介石的专机，都是用C-54改装而来的。

C-54没有气密舱，4000米以上高度时旅客会不适应。但没有气密舱也有好处，那就是被攻击后，一般不会发生机舱破坏性损坏。C-54军用运输机非常结实，除了发动机、油箱、驾驶舱等关键部位被打坏以外，机身、机翼被打几个窟窿通常不影响飞行。

DC-4由于是从军用运输机改装而成，外观以及给人的印象里，依然摆脱不了军用的帽子。因此，这种军用色彩浓重的飞机，在热点地区上空飞行时，是比一般客机多出很大风险的。

在海南岛空难发生前，就已经发生过两起因为识别错误引发的攻击事件。1952年4月29日，一架法国航空公司的DC-4在柏林降落前遭到两架米格－15攻击，3名乘客受伤；1953年10月24日，瑞典的一架C-54被以色列战斗机击落，机上35人全部遇难。

那么这架空中霸王为什么会被误认是台湾的飞机呢？这里面就包含两种原因，一个就是前面说的DC-4客机外观和C-54军用运输机区别不大，中国空军将'空中霸王'误认为台湾的轰炸机，是准备前来海南岛榆林港军事基地执行轰炸任务的。因为当时我方正在海南岛上空执行巡逻任务，误认了'空中霸王'客机是台湾的空军"飞机而予以击落的。

还有一个原因，就比较复杂了。当时，中国空军刚刚成立，从装备、人员等等各个方面都还很不完备，尤其飞行员的文化水平还比较低，驾驶拉-11螺旋桨战斗机的飞行员根本不认识英文。而国泰航空的客机涂装恰巧是英文"Cathay Pacific Airways"，就是国泰航空的意 思。国泰标识"Cathay Pacific Airways"在机身侧面与机翼，机尾是航空公司机徽，机身后部写着注册号"VR-HEU"，没有国籍标志。

涂满英文的飞机，遇上不认识英文的战斗机飞行员，肯定会被当成可疑对象进行攻击。

需要提醒的是，由于当时国民党经常派遣空军运输机到大陆沿海一带执行渗透任务，也有去除军徽等识别标志加以伪装的情况。

加上空军是被紧急抽调到海南岛的，对当时的战场形势了解还不是很充分，对附近的民用飞机航线也不是很熟悉，战前准备可能也忽略了对改装客机的识别培训，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国泰航空的飞机。

《人民日报》1966年4月6日刊登的抗议文章

同时，也因为，大陆刚解放之初，军队防空能力确实很弱，不但不足以威慑美军飞机，连对付台湾国民党飞机的侵扰，也常常显出力不从心。美机在此一时期频繁侵入东北、东南沿海领空。

中方虽不断提出抗议、警告，但收效甚微，以至于毛泽东亦感觉厌倦，于1950年9月16日指示周恩来：

"东北及上海、山东沿海(渔民发现的)均继续发现美机或美舰侵袭，置之不理是不妥的，若每次抗议则不胜其烦，似宜每隔十天或半月汇集多案杭议一次，请酌办。"

由此可见，那个时候美国和台湾的飞机对大陆的骚扰攻击的多么的嚣张和频繁，我空军对此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这架可怜的空中霸王，被错误认为是国民党军的飞机而错误击落。

那么，另一个问题就来了。既然这里不安全，国泰航空的客机为什么不另选航线，非要走这条危险的路线呢？

实际上，国泰航空在本次空难前是曾经讨论过航线问题的，因为飞行员发现三亚正在建设沥青跑道的机场，能够起降螺旋桨飞机，有可能就是作为战斗机起降的。

但国泰航空并没有因此向南移动航线，因为他们认为经过海南的航线从来没有遇到麻烦。

再则，中国空军护航飞机在事件发生前与这里民用空中走廊上飞行的民航机从没有发生过接触，但也有一份资料说英国民航机在以前偶尔被拦截过，中国战斗机进行模拟攻击以后就离开了。这个说法并没有得到证实过，因为那个时候局面确实是太乱了。

我们再看看7月23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天早上国泰DC-4型客机，机组6人，服务员1人，乘客11人从曼谷返港。此班机原由新加坡起飞，停曼谷后继续返港。

早上08：40，客机在海南岛20英里以外公海上空以9000英尺高度飞行，天气晴朗，能见度高。副驾驶Cedric Carlton发现左侧出现一架螺旋桨战斗机，随后曾经是战斗机飞行员的澳大利亚机长Philip Blown在另一侧发现了第二架螺旋桨战斗机。

这两架战斗机就是驻海口空29师85团的拉-11螺旋桨战斗机，当时在三亚外海执行为苏联油轮护航的任务。

不久，DC-4客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受到战机射击。

客机的一号引擎、四号引擎及油箱被击中及即时起火，火势更向四处蔓延。至于机舱内，当时情况亦是一片混乱。

见受到攻击，客机驾驶员作出了机动躲避动作，战斗机则进行了交叉攻击。机舱的窗户被打碎，机身出现大破洞，空气中充满硝烟。机上的中国籍通信员Stephen Wong对外发出求救信号后，并在飞机坠落前不停重复，飞机则准备迫降。

战斗机继续向驾驶舱、客舱扫射，机上一名女空中服务员与一名机组人员中枪当场身亡，驾驶舱部分仪表被打坏。

美国人Len Parish躺在走道中央，试图保护在他身下的两个儿子，不幸全部中弹身亡，座位上的妻子Fran Parish则安然无恙。

机械师George Cattanach冒险进入客舱指示乘客穿救生衣，并将救生衣发给后部的乘客，有部分乘客在迫降前穿好了救生衣。

在飞机右副翼等相继被战斗机打掉的情况下，以160节速度，海面浪高10英尺的恶劣情况下艰难迫降成功。右翼在迫降过程中折断，机尾随后折断。

战斗机的攻击行动持续了2分钟，在DC-4降低到1000英尺的高度时才停止攻击，并且离开了现场。

机长及副机师待证实战斗机离去后，约于两分钟之后方才爬上充气式救生艇，并救起其余人员。机上18人，有10人爬上了救生艇。

我们再看看DC-4的救援情况。

最早收到求救信号赶来的是法国PB4Y－2型海上巡逻机，PB4Y-2向香港派出的英军桑德兰（Sunderland）水上飞机指示了位置，因为浪大，桑德兰救援机无法降落。美国空军第31搜救中队SA-16A信天翁式（Albatross）水陆两用飞机从菲律宾克拉克基地飞来救援，中国方面则通过无线电警告美军离开（前面也向英军桑德兰飞机警告过），机长Jack Woodyard上尉未予理会。

PB4Y-2反潜机

显然，此时的中国空军依然认为被击落的是台湾国民党的飞机。

下午约1：05，美国水陆救援飞机闯入中国领海内一个小岛附近，风浪较小的海面降落，然后航行到数英里以外的出事地点救出幸存者。

法国的海上巡逻机通告中国飞机已经飞过来以后，美国信天翁水陆飞机则紧急起飞，于下午5：30到达香港启德机场，但是在降落10分钟前，女乘客Rita Leong伤重不幸身亡。

从救援的过程看，法国水上飞机最早赶到，英国从香港派出救援飞机，美国从菲律宾派出飞机，说明当时在这个区域外国飞机的活动情况还是比较频繁的。

美国信天翁水陆飞机

我们再看看事件后续发展处理情况。

客机被击落事件发生后，中国与英、美、法的关系立即变得紧张了起来。

7月24日，当月7日刚刚到任的英国驻华首任代办杜维廉就民航机事件向中国发出照会。同日，美国国防部长威尔逊以救援民航机为借口，派出包括两艘航空母舰菲律宾海号及大黄蜂号在内的航母战斗群，并声称："美国所要采取的行动将在以后宣布。"

美国太平洋舰队司令公开表明，若美军受到威胁，将不会犹豫立即作出攻击。

其他航空公司则停飞了这条航线。

7月26日上午， 空军第29师的两架拉-11为波兰"和平"号油轮等商船护航。此时，美国菲律宾海号航空母舰战斗群的舰载机5批24架侵入海南岛东南大洲岛上空，其中12架战斗机10时05分在北鳌港以东海区上空向拉-11发起攻击。

因为寡不敌众，两架拉-11战斗机全部被击落，长机飞行员周振东与僚机飞行员牺牲。

美军战斗机随后向护航舰艇扫射，护航舰艇开炮还击以后，美机离去。

击落中国战斗机的当天，美国承认了此事，但是诬蔑中国战斗机先发起攻击。

而就在同一天的7月26日，中国外交部对英方表示遗憾，指出7月23日事件起因是两架战机当时在三亚榆林港南部海域上空执行为苏联东欧国家轮船护航巡逻任务时发现了一架大型飞机，地面指挥空18师副师长曹振邦命令查明情况，但两名战斗机飞行员误以为飞机是属于国民党的轰炸机， 在没有对目标进行无线电识别的情况下贸然展开攻击，导致悲剧发生。

美军F4U-5N螺旋桨战斗机

中国政府指事件属于意外，对伤者及受难者家属致以同情及慰问，并表示将向相关方面负担赔偿。中国政府分别向国泰赔偿251,400英镑，向英方的总额则为367,000英镑。

解放军空军航空兵第29师第85团当事长机飞行员赵旭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僚机飞行员韩光荣被处以禁闭1个月；此战地面指挥员、解放军空军航空兵第18师副师长曹振邦受到纪律处分。

美军AD-4螺旋桨攻击机

与此同时，中国政府则向美国提出最严重抗议的声明："七月二十六日，包括美国航空母舰两艘及驱逐舰若干艘的混合编队，进入我国海南岛东部附近海面，九时二十五分由舰上起飞的美国战斗机四架，侵入我国榆林港上空。十时零五分，又一批美国战斗机十二架侵入我海南岛乐会上空，向我国两架巡逻飞机攻击，我两机遭击落。其后又有美国战斗机两架向波兰商轮两艘及我国的护航舰进行俯冲射击，经我舰自卫还击后逃逸。"

更进一步的说明是："正因为美国和蒋匪空军在这一区域经常进行骚扰活动，才使七月二十三日晨一架英国运输机在海南岛榆林港上空发生意外不幸事件。……侵犯我国领空，野蛮地袭击并击落我国巡逻飞机两架，俯冲并扫射在公海航行的波兰商船和我国船舰。""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对于美国空军侵犯我国榆林港和乐会领空和以最野蛮的方式突然袭击并击落我国飞机两架、俯冲和扫射我国船舰的罪恶行动，特向美国政府提出最严重的抗议。"

需要指出的是，海南岛客机误击空难事件及以后的拉-11被美军击落事件，差点让中美两国在朝鲜停战一周年的时候大打出手。

英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民航机被击落以后，英国并没有动用香港基地的海空军部队对中国空军发动报复性攻击。

并且英国拒绝和美国一起发表抗议，认为公开谴责中国可能制造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国际事件。

况且，中国在拉-11被击落以后即派遣图－2轰炸机进驻海口，对峙的局面谁都看得出，进一步挑衅的结果可能会引起更加难以估量的后果。

此次事件发生后，中英两国也因此遭到了避免战争的途径，在得到中国的赔偿后，也就偃旗息鼓了。

而随着美国菲律宾海号航空母舰返回菲律宾，这起震惊世界的击落民航客机、击落中国空军拉-11战斗机的事件告一段落。

后来，第一次台湾危机的爆发，也把人们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海南岛上空发生的历史事件逐渐的从世界的视线里消失了。

向捍卫祖国领空而牺牲的中国战斗机飞行员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