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代钢琴家巫漪丽：音乐是我的全部生命
2019年4月20日晚，我国第一代钢琴家巫漪丽在新加坡维多利亚音乐厅出席音乐会时晕倒，送往医院后宣告不治，享年89岁。巫漪丽生前曾说，她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与音乐作伴儿。在音乐声中离去，对巫漪丽而言似乎是与世界告别的最好方式。
编辑：王文婧
2018年4月，受央视《经典咏流传》节目组邀请，88岁的钢琴家巫漪丽专程从新加坡飞越四千公里来到北京，与著名小提琴家吕思清共同演绎了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音乐《梁祝》。对于巫漪丽而言，这支旋律已经深深地刻在脑海中。时光回溯到1959年，为献礼国庆十周年，巫漪丽曾找来《梁祝》总谱，闭关三天三夜，改编完成了《梁祝》钢琴伴奏版，并将其搬上舞台，成为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钢琴部分的首创者及首演者。
近60年过后，那飞舞在黑白琴键上的双手虽已枯槁，却仍有强大的生命力喷薄而出，坐在琴凳上的彷佛不是一位耄耋老人，还是那个对钢琴饱含深情的“少女”。一曲终了，全场肃立鼓掌，88岁的老人手捧鲜花，感慨落泪。
▲ 巫漪丽在央视《经典咏流传》节目现场
1930年，巫漪丽出生在上海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外公李云书曾资助孙中山进行辛亥革命，父亲巫振英则是中国第一代建筑大师。巫漪丽与钢琴结缘，源自六岁时和舅舅一同看过的电影《子夜琴声》，影片中，男主角演奏钢琴曲的场面在小漪丽的耳边挥之不去，那一晚，小小年纪的她竟然失眠了。
“这个曲子原来是肖邦的《即兴幻想曲》中间的那个主调，我感觉到钢琴是个很美妙的东西，就跟我妈妈说我要学，妈妈拗不过我。”
▲ 1939年，巫漪丽获上海儿童钢琴比赛第一名
于是，不满10岁，她便成为李斯特再传弟子、上海交响乐团前指挥、意大利著名钢琴家梅百器的第一个儿童学生，与中国老一辈钢琴家吴乐懿、朱工一、周广仁、傅聪同门学艺。18岁时，首次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演出贝多芬第一钢琴协奏曲便扬名上海滩。1955年，担任中央乐团第一任钢琴独奏家。1962年，获评国家一级钢琴演奏家，并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
一曲《梁祝》将巫漪丽推至事业的巅峰，也让她收获了志同道合的爱情。她与彼时中央乐团第一任小提琴首席杨秉荪的婚姻被称为黄金组合，人人称羡。二人琴瑟相调，鸾凤和鸣，一同合作过多支曲目，其中之一便是《梁祝》。然而造化弄人，“文革”时期，杨秉荪蒙冤入狱，被判10年。巫漪丽与深爱的丈夫被迫离婚，从此天各一方。1983年，巫漪丽远赴美国，靠钢琴教学谋生。远离故土、爱人的日子，钢琴不仅仅是她谋生的手段，更是她余生唯一的伙伴。
▲ 巫漪丽在节目现场演奏《梁祝》
1993年，她独身定居新加坡。然而，这位久负盛名的钢琴家在国外的日子可以说并不宽裕。媒体在采访中了解到她当时的生活状况：
“朋友送才算有了新衣，背包破了也不在意。至今不用手机，与外界联络，都还靠一笔一划的书信往来。因为合租，每天都要错过室友休息的时间才能弹琴，每年都要早做准备，万一房东变卦，到底该搬到哪里？可是，这些在她心里，似乎早已击不起一丝涟漪。她还常常一个人去听音乐会，关注世界音乐的潮流。于她而言，所谓幸福，是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只愿守一架琴。”
▲ 巫漪丽
巫漪丽曾说，自己对物质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有个能让我弹钢琴的环境就行”。她爱琴如命。一次，巫漪丽赴京演出与其他团友住在一起，一位团友在琴房烧菜，导致钢琴的钢板开裂，巫漪丽很是心疼。所以，每次练琴她干脆不生炉子，严冬腊月宁可穿着大衣坐在琴房。“练得热了，就像蚕宝宝一样一件一件脱，最后脱得只剩下一件毛衣。练完之后再把外套一件一件穿回去。”
巫漪丽曾在某节目中被主持人问及钢琴对她的意义，巫漪丽两眼泛着泪光说：
“钢琴和音乐就是我的人生啊！”
▲ 巫漪丽在《经典咏流传》节目现场
巫漪丽擅长西洋古典及浪漫派音乐的演奏，但她始终积极钻研带有民族风格的作品。无论身居何处，她始终不忘前辈的嘱咐：用钢琴弹好中国乐曲。她受“硬骨头”音乐家贺绿汀影响颇深。她说道，
“贺绿汀先生，他就觉得应该把中国作品弹好，他说如果不好好弹，永远是在纸上，这句话给我印象很深。外国钢琴作品分好多时期，有每个时代的风格。中国钢琴作品也应该有风格，而且中国作品来源更多，有戏曲的、民间乐曲的、歌舞的，所以一辈子都学不尽。”
2008年，在学生的资助下，78岁的巫漪丽出版了第一张钢琴独奏专辑，其中收录了《松花江上》《娱乐升平》等多首中国风曲目。5年后，巫漪丽又出版第二张个人专辑。2017年荣获“世界杰出华人艺术家大奖”。
▲ 2014年，巫漪丽与国际小提琴大赛幼儿组冠军李昊举办忘年音乐会
2019年4月20日，一代音乐泰斗仙逝，临终前的最后一刻仍在舞台。正如曾宝仪所说，“她用生命告诉我们，你可能没有办法选择你的出生，没有办法选择你的人生会遭遇什么样的磨难，但是你永远可以选择用怎样优雅的姿态老去。”
参考资料：
1.冯会玲：《巫漪丽，在音乐声中离去》
2.黄哲程：《钢琴家巫漪丽的四篇乐章｜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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