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市场起起伏伏这些年: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经济观察网 周迪伦/文 仿佛转眼之间,资本市场的“春躁行情”就已经过去六个多月了。在今年年初的“春躁行情”中,上证指数从1月4日2440点开始见底反弹,至4月8日摸出阶段高点3288点,三个月左右时间涨幅近35%,国证A指同期涨幅更是高达43%,当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
可惜,春风难度玉门关。从4月份开始,上证指数迅速回落至3000点附近盘整。这无疑是一片泥淖地带,无论将此处的多空对垒称之为3000点争夺战,还是称之为半年线争夺战,这个地带都是最为重要的成本密集区,一个“筹码沼泽”。如果市场想摆脱这个沼泽,最好的办法就是“磨”,“磨”得越久越好。
10月19日上午,国家统计局发布了2019年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初步核算结果:前三季度国内生产总值697798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同比增长6.2%;分季度看,一季度增长6.4%,二季度增长6.2%,三季度增长6.0%。从数据上看,GDP增速在逐季下滑。
另一方面,前三季度,全国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上涨2.5%,涨幅比去年同期扩大0.4个百分点;从同比看,二季度平均上涨2.6%,三季度平均上涨2.9%,其中9月份涨至3.0%。从这组数据上看,CPI涨幅却在逐季提高。
这样的“GDP+CPI”的数据组合,对资本市场显然又会构成某种压力。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张一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K线图,脑海中不自觉地就冒出了韩愈这句著名的诗。市场经过半年左右的调整震荡,均线系统再度密集粘结在一起:5日线、10日线、20日线、30日线、60日线、120日线交错分布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最上面的30日线和最下面的60日线,只相差了50个指数点;120天线位于60日线上方,但两者只相差了4个指数点;当然,更下方的250天线距离它们稍远一些,但其间也只有80个指数点的距离。
他心想,乐观地看,这样的均线组合形态,半年之后,市场可能就要用“轻舟已过万重山”来形容了。
这是一种“读图术”,当代“金融巫术”之一种。张一帆自己也并非全信,但同时也认为这东西“有用”。当然,这种“有用”的科学性基础并非来自“格物”,而是来自“格人”——市场是人之行为的集合。
多年前,张一帆曾经沉迷于关于金融市场的各种思考,并认为自己正在创立一个全新的“金融哲学”体系,于是兴致勃勃请了一位当代的著名哲学家吃饭,想和哲学家详细讨论一下自己的“金融哲学”。但没想到,哲学家在饭桌上三言两语就对张一帆的“金融哲学”判了死刑,认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劳什子的“金融哲学”。
张一帆在“金融哲学”上的想法就此受到打击,并一度偃旗息鼓。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认为,金融市场存在一套“通则”,放之四海而皆准。他觉得,一个有追求的金融投资者,如果想拿到“圣杯”,那么掌握这套“通则”并把自身禀赋内化于这套“通则”,就是必经之路。
“圣杯”、“通则”、“金融哲学”……,这些东西让他不自觉地想起了一个人,虽然他们前不久才刚刚见过。
这个人叫卓文胜,早年在中国第一代大型券商中担任过研究所所长,是上交所深交所成立之后,中国最早的一批券商研究所所长之一。江湖传言,卓文胜在2001年夏天那一轮大牛市的头部区域急流勇退,彻底离开了证券行业,原因据说是,他认为“市场太疯狂了,钱太容易赚了,肯定会出事儿。”另一个江湖公认的原因则是,“钱赚够了”。
卓文胜虽然离开了证券公司,但不可能真正离开证券市场,毕竟那是他曾经“奋斗、哭泣、狂喜”过的地方,有着许多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记忆,别人拿不走,自己也抹不掉。
两人的相识也属偶然。那是在2013年初的时候,张一帆被朋友拉进了一个私募投资微信群,群主是一家知名私募投资机构的基金经理。在这个基金经理的主持下,群里正在展开热火朝天的比赛,基本的比赛规则如下:
参与自由,每位入群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先定出一个基准时间,比如2013年第一个交易周的周五;周五收盘后,每位参与者推荐一只股票作为下周参赛标的;参与者的买入成本以下周一相应标的的开盘价计算;下周五收盘后,有专人统计每位参与者的当周收益率;依次类推,每周统计,收益率累计,决出年度(周度/月度/季度/半年度)收益率冠军。
当然,也有的参与者非要每周推荐数只标的,这也可以,但增加了收益率的统计难度。
这种比赛当然是虚拟盘,类似的实盘比赛过于复杂,且有违监管精神。这种微信群内的虚拟盘比赛,和真正的实盘操作当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首先,它只能做多不能做空;其次,它时刻处于“满仓”状态,无法对仓位进行动态管理;最后,由于不涉及真正的资金,“盈亏”只是理论上的,很容易放大参与者的“赌性”。
但另一方面,也不能说这种虚拟盘比赛和实盘操作就毫无联系,事实上,两者的相关性还是很大的:第一,虚拟盘比赛的参与者推荐标的,通常也会是参与者的实盘重仓标的;第二,虚拟盘比赛的参与者收益率表现肯定和其实盘操作的收益率表现有差异,但两者的收益率表现至少上在方向上应该是相同的;第三,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段内,参与者在虚拟盘比赛中的收益率表现,会趋同于其实盘操作表现。
张一帆在这个私募投资群里待了三年,连续参加了三年的群内比赛,成绩如下:第一年,2013年,个人年度收益率68%,冠军;第二年,2014年,个人年度收益率440%,冠军;第三年,2015年,个人年度收益率26%,冠军。
如果用上证指数来做参照的话,情形是这样的:2013年,上证指数以2290点开盘,以2116点收盘,期间涨幅为-7.6%;2014年,上证指数以2112点开盘,以3235点收盘,期间涨幅为53%;2015年,上证指数以3259点开盘,以3539点收盘,期间涨幅为8.6%。
在这三年期间,上证指数最低点位是2013年6月25日的1849.65点,最高点位则是2015年6月12日的5178.19点。依此计算,期间市场最大波动幅度为280%。
这里面有个小插曲:本来2016年这个比赛会继续进行,但2016年初,股票市场出乎意料地再次崩溃,上证指数在1个月之内暴跌了1000点,刚从2015年的大股灾中侥幸逃生的人们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惊吓,哪还有什么心思参加这样的比赛?大家遂作鸟兽散,仓惶退群逃之夭夭了。
但无论如何,由于比赛成绩过于“耀眼”,超出第二、第三名太多,张一帆在这一批群友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这些群友中,有一位一直在潜水旁观的人,他就是卓文胜。
两人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也时不时的一起约个饭局,就逐渐熟悉了起来。卓文胜的出现,给张一帆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冲击,使得内心一向孤傲的他,真正体会到“天外有天”。在张一帆看来,年长自己约二十岁的卓文胜,真正称得上是金融投资领域的“一代大家”,拥有完全原创的、中国本土的投资思想和投资体系。
“您的投资思想是中国投资界贡献给全球投资界的一份珍贵礼物。”在写给卓文胜生日的一份祝贺邮件中,张一帆曾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因为他自己很清楚中国金融市场过去这些年的发展历程,尤其是中国投资界,言必称巴菲特、索罗斯、林奇,再加上后来的西蒙斯。在思想深处,中国投资界实在是自卑感十足,完全拿不出原创的本土投资思想。胆子比较大的,充其量也只能喊出“中国式价值投资”之类的口号,不成体系、无法深究。
但卓文胜却是一个异类:大学念的是中文系,后来误闯入证券行业,并很快成为头部大型券商的第一代证券研究所所长,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证券市场的血雨腥风中观察、参与、思考、研究,终于形成一套高度原创的本土投资思想和投资体系,自成一体,博大精深。
国庆节前夕,人在深圳的张一帆意外接到了卓文胜打来的电话,一如既往地开门见山:“一帆老弟,听说你在深圳,国庆节这几天我约了几个广东的朋友要去海钓,你如果没其它安排的话,就一起去吧。”
租来的海钓船停泊在阳江市东平镇的红星码头。卓文胜和他的朋友们一共是八个人,其中包括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加上张一帆,一行九人,在码头露天餐厅吃饱喝足之后,迎着晚霞登上海钓船,就向着深海出发了。有人带了日本产的晕船药,也逐一分给大家,算是有备无患。
上了船之后,张一帆发现,船上除了船老大,还有三名船工和一名专职厨师。这样算来,整条船上一共是14个人。在九位钓客中,有三位是有海钓经验的,有的甚至海钓经验还很丰富,属于资深钓友,包括卓文胜。其余六位嘛,则毫无海钓经验,纯属来打酱油体验的,尤其是张一帆,从来不曾有任何钓鱼经验,更甭提海钓了。
大家在甲板上随意散坐,吹着傍晚的海风,无比惬意。张一帆有些好奇,卓文胜怎么会组织这样一个集体海钓活动呢?在他的印象里,卓文胜近些年基本处于某种隐居状态,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位于上海浦东新区的别墅里,即使偶尔参加饭局,对饭局的人数也有要求:最多五个人,超过五个人的饭局概不参加。
面对张一帆的疑问,卓文胜的回答倒也自然:“一帆老弟,你也知道,我现在做股票,基本的长仓是拿了几年都懒得动的,机动性的仓位呢,则主要是娱乐性质,好玩儿为主,一年也就做个一两单,有机会就玩儿一把,没机会就休息,这和钓鱼一样。最近钓了条广东的‘大鱼’,就把广东的几个朋友聚起来一起出海吹吹风,也是纪念一下。”
“你钓了一条什么鱼?”张一帆显然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欧菲光,你们深圳的一家公司,代码是002456。”卓文胜悠悠然说出了这条鱼的名称。
这家公司张一帆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它的主营业务是光学光电,包括光学产品类业务、触控显示类业务和生物识别类业务;它的主营业务产品包括微摄像头模组、触摸屏和触控显示全贴合模组、指纹识别模组等,这些东西广泛应用于以智能手机、平板电脑、智能汽车和可穿戴电子产品等消费电子领域。
但做为一家消费电子智能制造产业链上的公司,伴随着2017年底整个产业链的剧烈调整,这家公司也遇到了比较大的困境。其对2018年度业绩快报的非正常大幅修正曾引起资本市场的广泛关注:在其2018年年报中,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比暴降了163%,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扣除非经常性损益的净利润则同比暴降了227%。
2018年11月初的一份公告则显示了欧菲光所面临的财务压力:截至2018年10 月31日,公司当年累计新增借款为人民币60.76亿元,占公司上年末净资产的66.12%,超过了60%。而公告同时披露的相关财务数据显示:上年末净资产余额为91.88亿元;上年末借款余额为96.12亿元;计量日末的借款余额则高达 156.87亿元;累计新增借款金额为60.76亿元,全部为新增银行贷款。
及至2019年5月份,欧菲光开始尝试引进“外援”以纾困:公司控股股东欧菲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及其一致行动人裕高(中国)有限公司2019年5月28日与南昌工业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签署《股份转让框架协议》,欧菲控股及裕高拟将其持有的公司股份43,405.87万股(占公司总股本16%)通过协议转让的方式转让给南昌工控或其指定机构。
从这些信息粗略来看,这也是一家麻烦缠身的公司,是一条“病鱼”。对于这样的“病鱼”,卓文胜是怎么下钓的呢?
“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公司,困境赌反转。”卓文胜一脸轻松:“这家公司在对2018年度业绩快报进行大幅修正之后,年报业绩由暴增变成暴降,并且在2019年首季报中再度大幅计提了资产减值准备,这对市场预期造成了严重冲击,股价直接来了五个跌停,过了两个多月之后,我就进去捡货了。”
“对我来讲,这不是一条‘病鱼’,而是一条被大浪冲到浅滩而搁浅的鱼。”面对张一帆这位“忘年之交”,卓文胜并不隐瞒自己的交易细节:“你可以打开K线图看一下,从5月14号放量打开跌停到8月14号开始启动一轮真正的上涨行情,期间这三个月的时间,它的K线图形态是不是‘一片浅滩’?”
张一帆在手机上打开欧菲光的K线图扫了一眼,那果然是一片“底部浅滩”:波动区间很小,下跌缩量,上涨放量,确实是游客休憩的好地方。
“7月22日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欧菲光出现了一次大跌,跌幅达到了4%,我就是这一天入场的,成本在每股7.6元左右,20天之后行情就来了。”说到这里,卓文胜站起身来,双手撑在船舷上,继续他的话题:“我是在9月23日把它清掉的,每股价位大概在12.2元。”
张一帆低头看了一下手机:7月22日欧菲光的股价最低点是每股7.53元,这个价位也是2015年股灾之后欧菲光的最低价位,卓文胜是真正抄到了这波行情的绝对低点;在这轮行情中,欧菲光的股价最高点出现在9月27日的每股12.9元,随后股价就掉头向下了,这样看来,卓文胜也是真正卖到了这波行情的绝对高点。
牛!绝对的牛!两个月时间,60%的净收益,把一轮行情操作到这个水平,不服不行。
张一帆默默地伸出大拇指,心里暗暗赞叹,但却并没有说出什么。他知道,抄到一轮行情的底部相对比较容易,他自己也有过一些成功案例,但卖在一轮行情的绝对顶部,他认为这是极难的,或者说几乎不可能,但卓文胜却似乎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他并没有问卓文胜这一单赚了多少钱,这个问题一点儿都不重要。但他觉得,自己能体会到对方内心深处最大的感受,那样的感受才是最值钱的:舒服。
是的,一个舒服的仓位会让人的每一个毛孔和每一个细胞都荡漾出某种清爽的香气,尤其当这个舒服的仓位被舒服地了结之后。
太阳西沉,暮色渐起,水面像一块巨大的电影银幕变得越来越暗,海钓船继续向大海深处驶去,它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神狐暗沙。
神狐暗沙属于中沙群岛,处于海南省三沙市辖区的最北端。从卫星地图上直观地看,神狐暗沙位于文昌市的正东方向海域,在它的偏东南方向大概46海里的位置,则是另一处暗沙,叫一统暗沙,在行政上也隶属于海南省三沙市管辖。
神狐暗沙的具体坐标位置是:北纬19度30分15秒21,东经113度0分42秒35;一统暗沙的具体坐标位置则是:北纬19度11分49秒86,东经113度51分10秒59。从卫星地图上粗略观察可以发现,一统暗沙距离香港、阳江、海口的远近差不多,它是此次海钓的第二个目的地。
张一帆此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两处暗沙,觉得它们连名字都很神奇,但听船工们讲,这两处暗沙在海钓圈内确是颇有盛名。
大概在凌晨时分,张一帆在睡梦中被一阵喧闹声吵醒,走出船舱一看,哈,原来海钓船已经在一处海上钻井平台旁边停了下来,船工们正在用粗大的缆绳把船拴在钻井平台雄浑有力的钢铁支架上。等船稍微被固定下来之后,大家就迫不及待地每人占领一个甲板钓位,真正开始一试身手了。
因为起来得比较晚,位置好一些的钓位已经被起得早的老手们占据了,张一帆就顺其自然选了一个离舱门比较近的钓位,从船头开始数的话,这是船身右侧的第三个钓位,卓文胜的钓位则刚好在他旁边,是第四个钓位。
在钻井平台明亮的桔黄色灯光的映照下,张一帆发现,甲板钓位上还缺三个队友,难道他们还没睡醒吗?正疑惑间,听到有人大声嚷了一句:“晕船,那三个人都还晕着呢!小朋友晕得最厉害,不停地在呕吐。”看来,日本进口的晕船药也不灵光。
因为张一帆从来没有钓过鱼,更别说这种远海海钓了,卓文胜就示范给他看,其实也很简单:用钓钩勾住一条小鱿鱼作为钓饵,然后把钓饵和那块儿像秤砣一样的钓坠一起放入海里,最后利用电绞控制钓线,把钓饵下到想要的深度就可以了,然后就是等着猎物上勾了。
具体到这个钓点,船老大建议的下钓深度是50米左右。
在卓文胜的指导下,张一帆刚下钓完成,就听到船尾方向传来兴奋的声音:“开张啦,开张啦!”张一帆快步走过去,看到船尾钓位上的钓竿正在发生剧烈抖动,一位队友正在启动电绞快速收线,“拉扯力度很大,这条肯定小不了!”
果然,这条鱼被电绞拉上水面之后,大家发现,是一条红色的大鱼,还在奋力翻滚挣扎,试图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重回大海深处。有船工过来,用鱼网兜把它套住拉起,摘下钓钩,扔在了甲板上。
“第一钓就是这么大一条红鮋!真吉利!”有识货的人发出赞叹,“这得有多少斤呀?”船老大走过来看了一眼,回应到:“大概25斤左右吧。”于是,大家又是一阵赞叹:“牛,牛×!”
正在这时,有人冲张一帆喊了一声:“你的也有啦!”张一帆转头向自己的钓位看去,果然,钓竿也在剧烈抖动!他快步走过去,在卓文胜的指导下,启动电绞开始收线,很快就把猎物拖上了水面——又是一条大红鮋!和刚才那条大小差不多。甲板上再度爆发出一阵羡慕的赞叹。
虽然表面上并未狂喜,但张一帆却难掩内心的激动:自己的平生第一钓,猎物竟然是神狐暗沙附近的一条25斤的大红鮋鱼!这条野生红鮋,样貌凶猛、通体腥红,嘴巴里密布着大小不一的牙齿,坚硬锋利,眼睛也似乎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一幅桀骜不驯的海中猛兽形象。
关键是,这条大鱼看得见、摸得着,体型健硕,应该也是海中运动健将,曾经有着倔强旺盛的生命力,但现在,它是自己的猎获之物——这种切切实实的成就感实在让人骄傲。
“一帆老弟,手气不错啊,一开张就是条大的。”卓文胜也分享着张一帆的喜悦,“你都没有钓过鱼,竟然开张得这么顺利,值得祝贺!”
“狗屎运,狗屎运。”张一帆口头上谦虚着,其实心里也很清楚,对自己而言,这种情况也确实只能用“狗屎运”来概括:在海钓方面,自己是一张白纸,怎么可能一上来就钓到大鱼呢?所以,这种结果也只能是“蒙”。
“也不一定全是狗屎运,这有点儿像股市中的投资新手,往往一上场就能赚到钱。”旁边的卓文胜开始起竿,虽然还没有鱼上钩,但作为钓饵的鱿鱼已经死了,需要换个活饵再次下钓。其它的钓位又传来欢呼声,说明又有人“开张”了。
“钓点很重要,但大家往往不太思考这个问题。”卓文胜看了一眼张一帆,却又好似自言自语:“像今天这个钓点,这是船老大根据自己已经积累多少年的经验才选出来的钓点,相对于这附近其它的海域,这个钓点肯定会容易钓得多。这和股市新手有点儿像,因为新手们大多是被牛市气氛吸引进来的,而在牛市中,投资者不需要什么技巧,胡乱买就行了,买了就赚。”
“大量的投资新手都有这个通病,在牛市行情的后半段入场,在熊市行情的后半段离场,中间又因为刚开始的赚钱效应而不断加仓,最后就会导致离场的时候损失惨重。”卓文胜一边说,一边扫视了一下甲板上的钓位:“你看,到现在为止,钓到鱼的都是新手,三个有经验的海钓老手都还没有开张呢。这当然也比较巧合,但如果换一种玩儿法,任意选一块儿海域作钓点,把电绞撤下来,完全用手工钓竿来钓,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张一帆当然很清楚:如果在茫茫大海上纯手工盲钓,自己屁都不会钓上来一个。但他忽然又想到了其它的东西:“按这个‘钓点’逻辑,你长期在上海工作生活,这对你的投资能力的提升也很关键吧?毕竟,上海作为中国的经济金融首都,无疑是一个上佳的‘钓点’。”
“你说得对。我当然很感谢上海,尤其感谢浦东,可以说,我亲眼见证了浦东新区的成长,当然浦东新区也亲眼见证了我的成长,我们互相有着对方的血脉。”这个话题显然撩起了卓文胜的感情:“每次从外滩看浦东,我的心情都会很激动,心潮难平,这也是人类奇迹呀!尤其把外滩万国建筑群和浦东陆家嘴现代建筑群放在一起看,多么壮美!在我心里,中国有三大奇迹:长城、外滩、兵马俑。”
“你知道,我整个的求学和工作经历基本都在上海,1990年中央决策要开发浦东,1992年10月国务院批复设立浦东新区,1993年初浦东新区正式成立。你知道1990年浦东新区的GDP是多少吗?60亿。但在2018年,浦东新区的GDP规模首次超过1万亿人民币,常住人口555万,人均GDP约2.6万美元,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第一区。1990年整个上海市的GDP规模只有700多亿,而到了2018年,全上海的GDP规模超过了3.2万亿。”
说到这里,卓文胜顿了一顿,说:“无论是从投资者的角度,还是从创业者的角度,上海当然是一个上佳的‘钓点’,尤其是浦东。”
“不光是上海和浦东,也包括深圳,都是上佳的‘钓点’。中国改革开放40年,在经济发展上最大的两个成果不就是深圳和浦东吗?深圳2018年末常住人口1300万,GDP规模超过2.4万亿,人均GDP也超过2.6万美元。从经济崛起的角度,深圳和浦东都一样,都是在短短几十年里从一个小渔村迅速崛起为国际大都会。”
“你看看陆家嘴的现代建筑群,世界上有哪个地方的现代建筑群比它更震撼吗?没有。你再看看深圳现代企业群的快速崛起,在世界上也找不到第二个地方。”
在这个话题上,卓文胜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政府的服务意识、市场的成熟程度、人才的积聚效应、资金的高效利用程度、技术的积累和开拓性创新的文化培育、产业链的完备程度和配套能力、营商环境的友好度等等,共同综合决定了一个地方的发展能力和发展前景。这些因素经过长期的磨合互融,就会成为某个地方的制度和文化基因,进而形成强大的历史惯性,持续推动这个地方向合力指示的方向进步。”
“比如,我们随便拎出几个热门城市看一下,就拿北京、上海、深圳、广州、杭州这几个城市来说吧,它们的城市特点都是很明显的:北京是中国的政治文化首都,中央之所在,是央企总部之都,是国企之都,是历史上的帝都、皇城,其核心影响力在政治、文化;上海是中国的经济金融首都,GDP总量领冠中国城市,国际金融中心地位日益上升,城市综合管理水平更是有口皆碑,在这一点上可谓全球顶级,其核心影响力在城市品牌及金融;深圳是中国的科技创新首都,是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标杆,是市场化头部企业之都,是民企之都、年轻之城,其核心影响力在科技、创新;广州是商贸之都,杭州是则电商之都。把广州和杭州放在一起很容易就会发现,广州本应该把千年商都转型升级为新时代的电商之都,可惜未能把握这个大趋势,杭州却抓住了这个时代机遇,迅速崛起。”
“北京和上海都缺乏真正市场化的头部公司。”张一帆冷不丁插了这么一句。
“乍一看确实是这样,北京和上海都缺乏有市场号召力的顶级企业。北京有京东,上海有拼多多,但两者现在的市值都不到500亿美元,合3000多亿人民币,但杭州阿里巴巴的市值却是4500多亿美元,大概3.2万人民币的市值,这就是真正的全球头部公司了,包括深圳的腾讯,当前的市值是3万亿港币出头,大概3800亿美元,这个规模当然也是顶级的全球头部公司。”
“更关键的一点在于,北京和上海在中国的地位非常特殊,它们和其他城市有非常大的不同。”卓文胜看了一眼张一帆,继续他的话题:“你想想看,全球顶级城市,纽约、伦敦、巴黎、东京、加上香港,把北京、上海也加上去,这些城市都有一个经济上的共同点:第三产业主导,基本上已经没有工业了,更不要说农业了。这是因为全球顶级城市的城市品牌号召力强大,对财富人群有着巨大的吸附力,导致这些全球顶级城市的经济结构基本上就只剩下‘金融+房地产’了,其它附加值较低的产业无法存活。”
张一帆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根据北京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北京市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30320亿元,比上年增长6.6%;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118.7亿元,下降2.3%,第二产业增加值5647.7亿元,增长4.2%,第三产业增加值24553.6亿元,增长7.3%;三次产业构成为0.4:18.6:81.0;按常住人口计算,全市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为14万元。
根据上海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上海市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32679.87亿元,比上年增长6.6%;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104.37亿元,下降6.9%,第二产业增加值9732.54亿元,增长1.8%,第三产业增加值22842.96亿元,增长8.7%;第三产业增加值占上海市生产总值的比重为69.9%,比上年提高0.7个百分点;按常住人口计算的上海市人均生产总值为13.50万元。
根据深圳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深圳市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24221.98亿元,比上年增长7.6%;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22.09亿元,增长 3.9%,第二产业增加值9961.95亿元,增长9.3%,第三产业增加值14237.94亿元,增长6.4%;第一产业增加值占全市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为0.1%,第二产业增加值比重为41.1%,第三产业增加值比重为58.8%;人均地区生产总值189568元,增长3.2%,按2018年平均汇率折算为28647美元。
根据广州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广州市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22859.35亿元,比上年增长6.2%;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223.44亿元,增长2.5%,第二产业增加值6234.07亿元,增长5.4%,第三产业增加值16401.84亿元,增长6.6%;第一、二、三次产业增加值的比例为0.98:27.27:71.75;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达到155491元,按平均汇率折算为23497美元。
根据杭州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杭州市全年地区生产总值13509亿元,比上年增长6.7%;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306亿元,第二产业增加值4572亿元,第三产业增加值8632亿元,分别增长1.8%、5.8%和7.5%;三次产业结构为2.3:33.8:63.9;全年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为140180元,按2018年平均汇率折算为21184美元。
根据天津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天津市全市生产总值18809.64亿元,比上年增长3.6%;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172.71亿元,增长0.1%,第二产业增加值7609.81亿元,增长1.0%,第三产业增加值11027.12亿元,增长5.9%;三次产业结构为0.9:40.5:58.6。2018年末全市常住人口1559.60万人,据此推算,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为120605元。
根据重庆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重庆市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20363.19亿元,比上年增长6.0%;按产业分,第一产业增加值1378.27亿元,增长4.4%,第二产业增加值8328.79亿元,增长3.0%,第三产业增加值10656.13亿元,增长9.1%;三次产业结构比为6.8:40.9:52.3;按常住人口计算,全市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为65933元。
根据武汉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武汉市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4847.29亿元,比上年增长8.0%;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362.00亿元,增长2.9%,第二产业增加值6377.75亿元,增长5.7%,第三产业增加值8107.54亿元,增长10.1%;三次产业构成为2.4∶43.0∶54.6;按常住人口计算,全市人均地区生产总值135136元。
根据南京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南京市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2820.40亿元,比上年增长8.0%;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273.42亿元,比上年增长0.6%,第二产业增加值4721.61亿元,增长6.5%,第三产业增加值7825.37亿元,增长9.1%;三次产业构成为2.1:36.9:61.0;按常住人口计算,人均地区生产总值为152886元,按国家公布的年平均汇率折算为23104美元。
根据郑州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郑州市全年完成生产总值10143.3亿元,比上年增长8.1%;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147.1亿元,增长2.1%,第二产业增加值4450.7亿元,增长8.1%,第三产业增加值5545.5亿元,增长8.3%;三次产业结构比为:1.5:43.9:54.7;人均生产总值101349元。
根据西安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西安市全年地区生产总值8349.86亿元,比上年增长8.2%;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258.82亿元,增长3.3%,第二产业增加值2925.61亿元,增长8.5%,第三产业增加值5165.43亿元,增长8.3%;三次产业构成为3.1∶35.0∶61.9。按常住人口计算,全年人均生产总值85114元。
根据沈阳市2018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沈阳全年地区生产总值6292.4亿元,比上年增长5.4%;其中第一产业增加值260.1亿元,增长3.2%,第二产业增加值2376.6亿元,增长5.7%,第三产业增加值3655.7亿元,增长5.4%;三次产业构成为4.1:37.8:58.1;按常住人口计算,人均GDP为75766元。
在张一帆看来,上面这十二个城市基本上可以算是浓缩了整个的“城市中国”:从产业结构上看,第三产业比重达到70%档的是北京、广州、上海,其中北京最高,超过了80%;从人均GDP上看,深圳、广州、南京都超过了15万元,其中深圳遥遥领先,人均GDP接近19万元,甚至高于上海的浦东新区。
值得关注的地方还在于:广州的人均GDP明显高于北京、上海;南京的人均GDP比广州稍低,但也明显高于北京、上海;武汉的人均GDP水平竟然和上海一样;杭州人均GDP竟然和北京一样,但低于南京,高于上海;重庆的人均GDP只有6.6万元,沈阳的人均GDP不到7.6万元,西安的人均GDP约为8.5万元。
尤其是深圳,比较之下,呈现出的城市特点非常突出:人均GDP一骑绝尘,遥遥领先;在地区GDP结构中,第三产业的比重尚不到60%,第二产业的比重竟然高达41%,这依然是一个制造业占据重要地位的城市……
“嘿,有了!”卓文胜忽然大喊了一声。张一帆定神一看,卓文胜的钓竿果然在急速抖动。启动电绞,匀速收线,海里的那条上钩猎物显然正在试图拼命挣脱,奋力拉拖之下,钓竿前段越来越弯,让人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折断。有人过来帮忙,船工也赶紧把鱼网兜拿了过来,探入海中,只等这猎物翻上海面就即时擒获。
又是一条大鱼!比张一帆钓到的那条红鮋更大更长,但相貌没有红鮋凶恶,体型长圆,稍侧扁,鱼背呈蓝灰色,看起来比红鮋可斯文多了。
“红鮋像张飞,这条倒有些赵云赵子龙的气质。”张一帆心想,他当然不晓得这条鱼的名字,但马上就听到了有人羡慕地大声赞叹:“好大一条章红!厉害!”船老大也照例走过来看了一眼,“这条三十多斤吧”,并没有其它多余的话。
有钓客介绍,章红俗称红甘,在日本亦称为勘八鱼,主要栖息于比较深的礁石区海域,惯于三两成群地游动,主要是以无脊椎动物及小鱼为食,个性凶猛,游水速度极快,猎食敏捷迅速,猎物到口即走,尤其抢吃鱼饵,鱼饵入口便退,不会停留,所以较难捕捉,成鱼体色变化大,鱼背呈蓝灰或橄榄色,有时则带粉红色光泽,分布于热带及亚热带海域,肉质鲜美,可作生鱼片,亦可煎食、煮汤。
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仿佛转眼间,海面就泛起了白光,天色转亮,收杆散坐,这时肚子也饿了,船上的厨师端上大大两盘生鱼片,正来自某条刚刚被擒获的生猛红鮋,搭配两三份炒青菜,附以各种酸辣佐料,这就算是夜宵了,但其实已是晨宵。
大家也不互相客气,风卷残云,吃得也快,是真饿了。饭桌上稍微盘点,除晕船难起者外,每人都有钓获,大大小小每人都有两三条,算是收获满满,开局良好。当然,其中最大的鱼获,还数卓文胜那条章红。
吃饱喝足之后,想闲聊的闲聊,想睡觉的睡觉。海钓船则拔锚起航,驶向下一个钓点——一统暗沙。但当天晚上的这个新钓点,却让人大失所望:下钓深度即使达到150米,但除了有三五个人钓到了一些小小炮弹鱼之外,并无太多像样的收获。
船老大于是决定继续向南开进,寻找新的钓点。但第三天下午忽然有不好的消息传来:船上的两台发动机,其中那台主发动机出现故障不能工作了,接下来几天的航行只能使用那台备用发动机。
张一帆看得出来,大家虽然都不大讨论这个话题,但每个人都开始起了暗暗的担心:深海孤船,备用发动机动力远不如主发动机,海钓船的航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问题,怎么办呢?
张一帆信步走上船头甲板,在一个木制条椅上坐了下来,他面对的正是海钓船前进的方向,在他左后方的玻璃后面,就是海钓船的驾驶室了。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在船舱里休息,烈日之下,海风劲吹,没有人在甲板上走动,这给了张一帆一个错觉:仿佛整条船上只有他一个人。
放眼向四下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碧海蓝天,空无一物,此情此景,孤独感油然而生,难以抑制。偶尔会有一两只海鸟飞过,却并不停驻,只是远远地来,又远远地去,毫不理会他的存在。
张一帆心念转动,此刻想起的,竟然是柳宗元的那首千古名篇《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具体场景迥异,内心感受却是如此雷同。下意识地,张一帆向着苍茫海面远方尽头的虚空处挥了挥手,仿佛是和柳公遥遥打了一声招呼。
如此这般,正暗暗神伤间,在东南方向的海面上却出现了一条船,及至越来越近,才发现是条大型货轮,船身上刷写着斗大的“中远”标识,正在快速向着自己所在的这条海钓船冲过来。
张一帆吓了一跳,是真担心会撞上,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觉:大船的速度比海钓船快很多,海钓船甚至都没有采取任何减速措施,大船就在海钓船的前方不远处驶过去了。
张一帆后来才知道,事实上,这条大型货轮所走的航线是一条相当繁忙的航线:
神狐暗沙与一统暗沙之间的海域是新加坡、雅加达等地至广州、香港的轮船航线的必经之路。
这几天来,卓文胜的“钓点论”确实给了张一帆以某种启发,当然,张一帆过去也思考过类似的问题,只不过他用的不是“钓点”这个说法,而是称之为“水草丰茂之地”。另外,他所谓的“水草丰茂之地”也不仅仅是指经济地理上面的“繁荣地带”,可能更多地指向“产业趋势”或者“技术潮流”,比如“5G”之类。
具体到中国经济的“水草丰茂之地”,或者对投资者而言,比较好的“钓点”,其实是很清晰的:长三角、珠三角、环渤海,及长江经济带。其中长三角和长江经济带存在交叉重合。
张一帆曾经把中国的这种“黄金经济带”特征形象地称之为“躺T型”:锤柄部分就是长江经济带;锤头部分则是沿海经济带,从上到下依次是环渤海、长三角、珠三角。
从2018年的数据来看,长三角三省一市(江苏、浙江、安徽、上海)的GDP总量已经超过了21万亿元,占全国经济总量的比重高达23%;粤港澳大湾区9+2城市(广州、深圳、珠海、佛山、肇庆、惠州、东莞、中山、江门+香港、澳门)的GDP总量接近11万亿元,占全国经济总量的比重为12%;京津冀(北京、天津、河北)的GDP总量为8.8万亿元,占全国经济总量的比重为9.8%。
也就是说,长三角三省一市+粤港澳大湾区+京津冀,其经济总量占全国经济总量的比重接近45%。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武汉和重庆这两个长江经济带上的核心城市,那么,其经济总量占全国经济总量的比重就达到一半了。
按照张一帆自己根据2018年度公开数据的统计,也可以从一个稍微中观的角度重新描述一下中国的区域经济:中国有六个省份GDP已经超过了4万亿,包括广东、江苏、山东、浙江、河南、四川;中国有18个城市GDP已经超过1万亿,包括上海、北京、深圳、香港、广州、重庆、天津、苏州、成都、武汉、杭州、南京、青岛、长沙、无锡、郑州、宁波、佛山;在这个万亿俱乐部城市中,长三角经济圈有六个,包括上海、苏州、杭州、宁波、无锡、南京,粤港澳大湾区有四个,包括深圳、广州、香港、佛山,环渤海经济圈则只有北京、天津两个入围城市;另外,江苏的南通市2018年的GDP规模是8427亿,广东的东莞市2018年的GDP规模是8278.6亿,这两个准万亿俱乐部城市也值得关注。
此外,广东省2019年度的GDP规模肯定可以突破10万亿元大关。
某种程度上,这可以看做是中国经济的基本骨架了。
“原来你一个人躲在这里看风景呀!”卓文胜这时也来到了船头甲板,顺手把一罐百事可乐递给了张一帆,然后也在条椅上坐了下来,开玩笑似地说:“还在想股市的事儿?钓鱼就钓鱼,少想点而其它的。”
张一帆看着他,也呵呵一笑,回应道:“我也想多思考思考怎么钓鱼,但实际上我不太可能思考怎么钓鱼,因为知道得太少,根本不具备思考的基础。”
张一帆是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思考严重依赖于“前知识结构”,如果你在某一个领域并不具备足够的“前知识结构”,你是没有能力思考的。反过来说也一样,如果你在某一个领域有着丰富的“前知识结构”,你就很容易思考它,并且思考的质量和效率也会比较高。
把这个逻辑推而广之,也是成立的。比如,深圳为什么搞科技就比较牛?因为它在这方面有历史积累,形成了一个高质量高密度的“前知识结构”,它的创新效率和创新质量也就会比较高,这种情况会进一步推升它的“前知识结构”的质量,从而形成良性循环。
从这个角度而言,“华为的创新发展会带动华为产业链的创新发展”,同样地,“华为产业链公司的创新发展也会进一步推动华为更高层次的创新发展”,这是一个产业链生态圈的互动过程。
“公司是市场竞争的主体,其实大概扫一眼一个地方的公司发展情况,就基本知道这个地方的是不是一个好的‘钓点’了。”卓文胜随口接了下去:“你看,深圳有一大批市场化的牛逼公司,华为、腾讯、平安、招行、万科、恒大、大疆、华大、柔宇科技等等,一张嘴就可以说一大串儿,跳出深圳的话,范围稍微大一点儿,还有很多公司,格力、美的、广汽、碧桂园等等,包括杭州,阿里巴巴、海康威视、大华股份等等,也有不少。但也有不少地方是没有代表企业的,尤其是完全市场竞争出来的头部企业,南京有什么,苏宁?郑州有什么,宇通客车?长沙呢,爱尔眼科?重庆有什么,涪陵榨菜吗?成都呢?西安呢?沈阳呢?”
听卓文胜这么说,张一帆就打开手机上的股票软件,点了点“总市值”列表。尽管海钓船上有WIFI,但网络信号还是很不给力,过了好一阵,“总市值”列表才终于显示出来:
如果把“1000亿元市值”作为“头部公司”的标准来划线的话,在A股市场全部3700多家上市公司中,只有88家公司的总市值超过了1000亿元;其中,总部在北京的,有28家;总部在广东的,有22家,其中深圳有15家;总部在上海的,也有12家;其它的就比较分散了。
如果把这个样本观察得更细致一些,就更有意思了:
在北京的28家头部公司中,其中仅金融行业(银行/证券/保险)就有14家,占了一半。在其余的14家公司中,大部分则是一些资源及基建类公司,包括中国石油、中国石化、中国神华、长江电力、中国联通、中国建筑、中国交建、中国中铁、中国中车、中国国航、中国国旅、中国重工、京东方、三一重工等。在这个名单中,制造业公司很少,只有四家:中国中车、中国重工、三一重工、京东方;高科技类公司更少,只有一家京东方。
而上海的12家头部公司则包括:交通银行、浦发银行、中国太保、上汽集团、海通证券、国泰君安、上海机场、上海银行、上港集团、宝钢股份、申万宏源、东方财富。其中金融类公司居然有8家之多,占比近七成。
在广东的22家头部公司中,广州有3家,它们分别是:保利地产、广汽集团、广发证券。深圳则有15家,包括:中国平安、招商银行、平安银行、工业富联、万科、迈瑞医疗、中国广核、顺丰控股、立讯精密、招商蛇口、中兴通讯、比亚迪、招商证券、鹏鼎控股、国信证券。其它剩余的4家则分别为:佛山的美的集团、海天味业,珠海的格力电器,云浮的温氏股份。
简单对比一下就可以知道,很显然,在广东的22家头部公司名单中,其呈现出的市场业态更为丰富,行业覆盖度也更为宽泛,科技特征也更为明显。尤其深圳,其头部公司呈现出强烈的高竞争力“混编”特征,色彩浓烈,产业格局开阔,“链主”地位彰然。
尽管对这种情形有所预期,但深圳头部企业的数量、质量及行业分布的多样性情况还是多少有些超出张一帆的意料。“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轫之地”,“得风气之先”,确实不是盖的。
“走吧,下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半夜还要起来接着钓呢。”卓文胜边说边站起身来……
当天晚上的钓点是一个沉船点,船工们说,这个钓点没有正式的名字,大家习惯上只是把它叫做“沉船点儿”,是因为这下面的海底有古沉船残骸。当然,因为海下有沉船残骸,也使得这里的鱼类要更加多样化一些。
果然,大家后半夜起来之后,各就各位,依照船老大的建议,下钓水深约90米,很快这个钓点就沸腾了:你有我有全都有,啥鱼都有,钓上来的鱼获种类让张一帆目不暇接,大部分鱼见都没见过——
燕尾星斑,大小约尺许,通体红色,色彩鲜亮,楚楚动人,长相和通常大家熟知的东星斑相似,但其分叉燕尾,在视觉上更为优雅。张一帆在这个钓点的第一钓就是一条燕尾星斑,精致细腻,小巧玲珑。据说清蒸而味鲜美。
炮弹鱼,外形很像一个炮弹,一对眼睛长在背部中间,多为灰黑色,种类不少,形态不一,皮厚貌丑,宜先煎后蒸。大家钓上来不少炮弹鱼,但此鱼离海即死,且经常肠肚破裂,望之而不欲食。据说其肠子爆出体外系因环境气压骤变所致。
浪人鲹,鲹科中最大的食肉鱼种,体呈卵圆形,头背部强度弯曲,头腹部则几乎呈直线,吻钝,体背蓝绿色,腹部银白色。钓友钓上来的这一条浪人鲹,体长约1米,粗观之,其头部若一段半蔫白萝卜头,样貌阴险凶怖,望之瘆人。
黄鸡鱼,嘴唇薄,眶间骨窄,体银白色,体上半部有三条宽的黑褐色纵带,据说此鱼因鳞片花纹形似家鸡而得名。一位海钓老手钓得了这条黄鸡,长约拃余,甚喜,言此鱼可清蒸、可刺身、可姜丝煮汤,一听就知道这条鱼落到他手上是得其所哉。
真鲷,也叫加吉鱼、红加吉,体色鲜红,体形呈扁平椭园形,被卓文胜钓得,长亦约拃余,言日本人尤其喜欢这种鱼,其名吉庆,其肉含有大量蛋白质,味极鲜。可惜这条鱼在出水之前,尾部被海里的什么东西生生撕咬掉了,有人说干这事儿的肯定是“海狼”。
油锥,海鳝科,身长且扁,无鳞,完全裸露,体状类蛇鳗,表皮厚且光滑,能分泌粘液,性格凶恶,一旦被骚扰即会作出攻击。钓友钓上来的油锥体长约两尺,貌丑恶,然言煎炸蒸煮皆可食。
海底飞龙,名字极富奇幻色彩,其实是一种笛鲷,体延长而呈纺锤形或长椭圆形,略侧扁,性凶猛,喜夜间捕食。至于为什么它的名字叫“海底飞龙”,却似乎没有答案。
龙趸,即巨石斑鱼,体呈长椭圆形,侧扁,口较大,头部、体侧及各鳍均散布很多青黑色斑点,系底层肉食性鱼类,善以突袭方式捕食,且为雄雌同体,具有性转换特征,首次性成熟时全系雌性,次年再转换成雄性。钓友钓得的这一条龙趸,体长近一米,圆滚丰腴。因为张一帆平常就喜食石斑,这一眼望去,即觉口舌生津,馋虫都要被钩出来了。
除掉以上这些鱼种,大家捕获的海鱼还有不少其它种类,比如飞鱼、水针鱼、银刀鱼,它们都和燕尾星斑鱼一样,有着强烈的梦幻色彩:
飞鱼是真的可以张开“翅膀”在水面上飞的,张一帆亲眼目睹一条飞鱼在海面上空“滑翔”近百米远;水针鱼则近乎通体透明,成群结队在海面下游弋,有时又好像集体立正竖在海水里,像许多羽毛整齐悬浮在海水中一般,在夜晚船舷灯光的映照下,场面相当不真实;银刀鱼体型细长窄扁,身上覆盖一层银粉,晶莹亮泽,观之亦非凡物。
当然,此外还有旗鱼、火点之类,就不赘言了。
但无论如何,对张一帆而言,他最喜欢的还是红鮋和章红,为什么?因为体型大!
在将要离开最后一个钓点的时候,大家盘点战果,发现除了一两个人“鱼获”严重掉队偏少之外,其他人的的战果都差不多。
具体到张一帆,他一共钓到了五条大红鮋和一条大章红,及其它燕尾星斑、炮弹鱼等小鱼若干。他最得意的是,这五条红鮋大小基本相同,都在25斤左右,那条章红更是有近30斤重,是这次海钓鱼获中的第二大了,只是比卓文胜的那条章红稍微小些。
但卓文胜最看重的,却不是自己钓得的那些大鱼,包括那条全船最大的章红。他最中意的,是那条被海狼咬掉“尾巴”的红加吉,这真是一条有故事的鱼啊。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全部鱼获中,这是唯一的一条红加吉……
天色微微亮,海钓船开始拔锚返航:由于只有一个副发动机在工作,这条船的行驶速度比原来慢了许多,不得不提早返航。
夜幕将收,微光初起,风平浪静。大家聚在船尾,或闲谈或海聊,或呆坐或拍照,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海钓船驶过的航道上,越来越多的海鸟聚集了过来,它们就在船尾的海面上空,或展翅翱翔,或相互嬉戏,或俯冲捕食……
朝霞也在不经意间布满了整个天空,那是张一帆所见过的最绚烂的朝霞,在海面晨光的映衬下,朝霞一会儿呈淡紫色,一会儿呈艳红色,一会呈鹅黄色,可谓紫气东来、霞光万道、变幻万千……
而鲣鸟和凤头燕鸥们,就在这漫天彩霞之下,浩瀚海面之上,尽情表演它们纯粹的舞蹈……
好一幅“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景象啊!张一帆看了一眼卓文胜,发现他正在目视远方,若有所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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