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与白玫瑰》②: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瞬间
《红玫瑰与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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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哪怕你没有读过张爱玲,你也至少听过这段关于红玫瑰与白玫瑰的精妙比喻。这段比喻来自于张爱玲的经典中篇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
和张爱玲其他以女性为主人公的小说不同,这篇小说却是透过佟振保这个男人的视角缓缓展开。所谓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就是佟振保生命中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圣洁的妻子,一个是热烈的情妇。
佟振保应该是一个好人,一个正经的好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如此。
他出过国,留过洋,正儿八经地读了学位回来,并非“克莱登大学”里蒙混过关之辈。回国后,佟振保就进了工厂实习,接着又凭着自己的知识与为人,渐渐地在一家老牌子的外商染织公司坐上了高位。
作为一个出身寒微的人,佟振保觉得自己的生活应当是完美的,自己是一个最符合理想的现代中国人。
他的太太有大学文凭,身家清白、面目姣好、性情温和、从不出来交际。他的女儿才九岁,如今就已经攒下了大学的学费。
事奉母亲,谁都没有他那么周到;提拔兄弟,谁都没有他那么经心;办公,谁都没有他那么火爆认真;待朋友,谁都没有他那么热心,那么义气、克己。
介绍完了佟振保的基本情况,张爱玲此时笔锋一转,轻轻地插了一句议论: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
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振保的扇子却还是空白,而且笔酣墨饱,窗明几净,只等他落笔。
那空白上也有淡淡的人影子打了底子的,像有一种精致的仿古信笺,白纸上印出微凸的粉紫古装人像——在妻子与情妇之前还有两个不要紧的女人。
第一个女人,是巴黎的一个妓女。当年,在爱丁堡读书的时候,佟振保日子过得很苦,好容易有机会路过巴黎,他却又不敢四处去玩,只是在街上走了走。这一走,就遇上了一个穿黑衣的女人。
佟振保跟着女人进了小旅馆,那一夜,他在巴黎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男人。然而,每每回想起这段经历,他想的却都是那些恼人的回忆。
巴黎女人身上的味道,混杂着廉价的香水、狐臭与汗味。还有她重新穿上衣服的时候,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冷冷的神情。
佟振保没想到,这样一个女人,自己在她身上花了钱,却做不了她的主人。
这段经历影响了佟振保的下一段感情。那天之后,佟振保就下定决定,要创造一个“对”的世界,他要做这个世界的主人。
第二个女人,或者应该说,是个姑娘,是佟振保在英国工厂实习时候认识的。
姑娘叫做玫瑰,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由于自小在英国长大,上的英国学校,她比任何英国人还要英国化。
因为玫瑰,佟振保把以后的两个女人都比作玫瑰。
玫瑰很漂亮,也热情。她和佟振保总是在周六晚上跑好几个舞场,不停地跳舞。不跳舞的时候,两人坐着说话。
佟振保看着她,短裙子在膝盖上面,露出一双轻巧的腿,精致得像橱窗里的木腿,皮色也像刨光油过的木头,头发剪得极短。脑后剃出一个小小的尖子。没有头发护着脖子,没有袖子护着手臂。
佟振保意识到,“这样的女人,在外国或是很普通,到中国来就行不通了。把她娶来移植在家乡的社会里,那是劳神伤财,不上算的事。”
在他回国前,事情却有些不一样了。他一直以为玫瑰是个和他随随便便的人,可是,当他开着车子,送玫瑰回家时,却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快到家的时候,玫瑰的身子仿佛从衣服里蹦了出来。振保吻她,她眼泪流了一脸,是他哭了还是她哭了。
玫瑰紧紧吊在他颈项上,老是觉得不对劲,换一个姿势,又换一个姿势,不知道怎样贴得更紧一点才好,恨不得生在他身上,嵌在他身上。
振保心里也乱了主意。他做梦也没想到玫瑰爱他到这程度,他要怎样就怎样。可是……这是绝对不行的。玫瑰到底是个正经人。这种事不是他做的。
玫瑰的身子从衣服里蹦出来,蹦到他身上,但是他是他自己的主人。他硬着心肠,把玫瑰送回了家。
电影《红玫瑰白玫瑰》剧照
佟振保对自己的坐怀不乱大加赞赏,但是,他心里是懊悔的。背着他自己,他未尝不懊悔。这件事他不大告诉人,但是朋友中没有一个不知道他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这名声是出去了。
总结这段情事时,张爱玲写得极为巧妙。明明车里只有玫瑰与佟振保两个人,倘若两人都对此避而不提,又有谁知道当晚发生的事情?而玫瑰毕竟是女孩子,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对外说?
一面写“这件事他不大告诉人”,一面却点出,振保的朋友们都知道了佟振保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们似乎可以想见,佟振保是怎样装作不经意地将车里的事情悄悄地传遍留学圈子的。
此时,张爱玲还偏偏为他加了一句,“背着他自己”。一个人或许会在外人面前有所遮掩,面对自己的内心同样遮遮掩掩,将潜意识压在冰山之下的人,佟振保大概是头一个。
回到上海,成绩优秀的佟振保早早地拿到了英国的鸿益染织厂的聘书,一回到上海就去任职。
起初,他住在熟人家里,后来,他的弟弟笃保读完了初中,振保就把他带了出来,给他补课,让他考鸿益染织厂附设的专门学校。
正巧,这个时候振保的一位老同学王士洪就住在振保他们厂附近,家里还有多一间空房,振保便和他把房子租了下来,带着弟弟搬进了王士洪家里。
正当他们吭哧吭哧地往屋里搬家具时,客厅内室里走出来一个女人,正在洗头发,堆着一头的肥皂沫子,高高砌出云石塑像似的雪白的波鬈。女人双手托着头发,和王士洪笑着说话,士洪赶忙介绍,这是他的太太。
电影《红玫瑰白玫瑰》剧照
女人把右手从头发里抽出来,待要与客人握手,看看手上有肥皂,不便伸过来,单只笑着点了个头,把手指在浴衣上揩了一揩。溅了点肥皂沫子到振保手背上。
他不肯擦掉它,由它自己干了,那一块皮肤上便有一种紧缩的感觉,像有张嘴轻轻吸着它似的。
王士洪的太太叫做王娇蕊,振保想起来,当年听说她是个新加坡华侨,在伦敦时就是个交际花。两个人就是在伦敦结的婚,可惜振保当时太忙,并没有去观礼。这是振保第一次见到她。
张爱玲的小说最大的特色之一,就是她的比喻。“像是有张嘴轻轻吸着它”多少是一个带些情欲的动作,在这里用来形容肥皂泡渐渐干掉的感觉,张爱玲不显山不露水地将振保初见王娇蕊的小心思悄悄地表现了出来。
而王娇蕊之所以能吸引振保,也是因为她着实漂亮。
电影《红玫瑰白玫瑰》剧照
小说里如是写道,她那肥皂塑就的白头发底下的脸是金棕色的,皮肉紧致,绷得油光水滑,把眼睛像伶人似的吊了起来。
一件纹布浴衣,不曾系带,松松合在身上,从那淡墨条子上可以约略猜出身体的轮廓,一条一条,一寸一寸都是活的。
而这段描写也是借佟振保的视角写就的,接下来,作者就点出了振保的想法:“世人只说宽袍大袖的古装不宜于曲线美,振保现在方才知道这话是然而不然。
他开着自来水龙头,水不甚热,可是楼底下的锅炉一定在烧着,微温的水里就像有一根热的芯子。龙头里挂下一股水一扭一扭流下来,一寸寸都是活的。振保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佟振保借着衣服,想到人的身体轮廓,又想到王娇蕊洗澡时的水。当他的思维四散乱飞,“不知想到哪里去了”的时候,他还是自己的主人吗?
或许,读到这里,你也可能会猜到,王娇蕊就是那朵红玫瑰。那么,佟振保和王娇蕊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呢?而佟振保生命中的白玫瑰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让我们期待明天的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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