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里兰卡宣布“国家破产”就不用还债了？| 慢点·观察

斯里兰卡新总统出炉

斯里兰卡昨天（20日）选出新总统，民众反应却是两极：有人冒着戒严令示威，要求其下台，也有支持者在街上放炮仗庆祝。

原来新总统正是上周被示威者焚烧私邸的前总理——维克拉马辛哈。当时面对群情汹涌，他答应辞职。然而，相隔一周，他却从临危受命的临时总统，成功跃登总统宝座。

现年73岁的维克拉马辛哈不但出身显赫的政治家族，父亲曾是报业大亨，而且他从1994年8月以来，六次出任总理，虽然都没有完成任期，却以经验丰富著称，有“狐狸”的外号。

但不少民众认为，他与“落跑”的前总统戈塔巴雅·拉贾帕克萨是政治盟友、“一丘之貉”，十分不满选举结果。作为前总理，他要为失败的国家治理负责。显然，斯里兰卡政局稳定还存在干扰。要走出危机，更是困难重重。

为什么国家会失败？一直是众说纷纭的世纪谜题。到今天，这个问题似乎变得更严重了，国家破产还能不能翻身？斯里兰卡到底将往何处去？全球都在关注。

当地时间2022年7月11日，斯里兰卡科伦坡，民众聚集总统官邸。

人道灾难迫在眉睫

就在选出斯里兰卡新总统前夕，在总统府“烧火做饭”了不少日子的示威民众，基本撤离了那里，甚至还把卫生打扫干净了。他们提出要求，要把总统府里摆设的价值不菲的珍贵文物和画作，移交到国家博物馆。

这些冲击总统府的民众，对着全世界的电视镜头表示，他们并非暴徒，而是走投无路的民众，希望有人能带领他们走出这场“国家危机”。但显然，斯里兰卡的这场危机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除了政局不稳，人道灾难也迫在眉睫。

由于粮食和石油短缺，老百姓已经近半年“吃不饱”、“动不了”。到今年6月，斯里兰卡食品价格上涨超过80%，超过三成的国民，约620万人，已经在挨饿。

除了粮食以外，燃料和基本药品库存也在迅速见底。路上随处可见蜿蜒几公里的排队加油队伍，有的地方排队两周也加不到油。

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关键是，现在的新政府也拿不出钱来进口这些必需品，只能等待国际救援。

新总统维克拉马辛哈此前透露，这场经济危机可能要到2024年才能好转，民众还将会面临一段相当痛苦的时期。

5月，在科伦坡等待燃料的人们 图源：纽约时报

债务协商至少几个月

更大的麻烦是，债务问题。

维克拉马辛哈当选总统前已开始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谈判，为破产的斯里兰卡争取经济援助，并向印度、日本、中国等国求助。

IMF总裁格奥尔基耶娃20日表示，IMF希望尽快完成谈判，“只要有一个我们可以继续与之谈判的政府，我们的团队就会在那里。”

不过，债务双方分歧不小。因此，预料双方达成协议可能需要好几个月 。

斯里兰卡希望获取40亿美元的紧急资金支持，渡过眼前难关。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债权方，则要求斯里兰卡政府提高税收和利率、减少电力和粮食等福利补贴、削减公共开支。

显然，没有增收减支的办法，债务就会变成一个“无底洞”。这正是经济专家们对斯里兰卡债台高筑、国家破产开出的药方。

“国家破产”后还得还本付息

所谓的“国家破产”，正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02年提出的概念，它借用了企业“资不抵债”和破产的概念，严格意义上说，应该叫做“主权信用破产”。

具体到斯里兰卡，它的外债总额为510 亿美元，而可用的外汇储备到今年5月，已经不到5000万美元，外债是外汇储备的一千倍，“资不抵债”极其严重了。而它的能源和食品几乎都靠进口，所以，没有外汇，国家寸步难行。

不过，与企业破产不同，主权国家破产并不意味着所欠的债务归零，还要继续还本付息。唯一的意义在于，可以给一国还债提供喘息的机会。

多年研究南亚的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赵干城，曾多次到访斯里兰卡，他在接受笔者的采访时表示，斯里兰卡这个国家的财富和价值，当然远不止510 亿美元，所以，未来斯里兰卡解决债务并非没有“本钱”。

目前斯里兰卡也提出了“红茶换粮食”等方案。邻国印度表态准备近40亿美元的“有条件”贷款，不过，这远远不够。所以，新总统还在酝酿更多改革，包括出售亏损的国企——斯里兰卡航空公司等。

曾经在人们心目中“岁月静好”的斯里兰卡，为什么会到“走投无路”这一步？

这个印度对岸、靠近赤道的岛国，原本因为美丽风光和蓝宝石、锡兰红茶等珍贵特产，被誉为“印度洋上的明珠”，人均GDP已经超过印度达到4000美元，为什么却成为新冠疫情和俄乌战争之下，第一个被压垮的国家？

斯里兰卡破产到底是内因还是外因？

对于斯里兰卡破产的原因，有人认为主要是外部原因，也有人归因于内部。

外因显然就是这三年来不断爆出的“黑天鹅”事件：包括新冠肺炎疫情、俄乌冲突、全球供应链断裂、能源价格飞涨、美联储不断加息等等，由此带来斯里兰卡最重要的旅游业受到重创，海外侨汇收入急剧缩水，代工企业也很快萧条。

但也有不少人认为，外部只是诱因，更深层的在于内因。

斯里兰卡常年财政、贸易双赤字，却照搬西方“消费至上”的措施，很多本来应该用于投资产业升级、扩大生产的资金，都被用于民众福利和消费了。

问题是，斯里兰卡消费的都是外国的工业品，本国经济并没有从中受益，结果就是借新债还旧债，维持表面繁荣。

南亚研究学者赵干城在采访中也认为，斯里兰卡政府此前政策瞎折腾：为了迎合选民盲目增加福利、搞“减税”，结果国家财政更穷了；又不合实际地搞“有机农业”，产量低成本高，结果连自己吃的粮食都没有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却还有西方媒体和智库“甩锅”中国，妄称中国搞所谓“债务陷阱”？但实际上，斯里兰卡欠下的510亿外债中，中国的债务只占一成，50亿美元左右，而且还款期限还早。排在前两位的是日本主导的亚洲开发银行和日本财团。所谓“债务陷阱”完全是无稽之谈。

事实上，中国最早对斯里兰卡伸出了援手。今年四五月间就向斯里兰卡提供了5亿美元的贷款，外加5亿人民币的人道援助，是斯里兰卡目前接受到的最大一笔无偿援助。紧接着，中方又向斯里兰卡提供1万吨大米，为斯全国110万学生提供半年的学生餐支持，还有一批紧急援助物资。

国家“破产”还能不能翻身？

国家破产到底还能不能翻身？其实也有成功的先例。

斯里兰卡不是首个宣布"破产"的国家，在过去25年里，全球范围内就至少发生了54起主权违约事件。

希腊曾在2008年金融危机后一度陷入破产，在获得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巨额资金支援下，配合严厉的紧缩政策、产业改革等措施后，才逐渐走出经济寒冬，成功摆脱危机。

更成功的是冰岛，靠自己。

2008年爆发金融海啸，冰岛股市一度暴跌百分之九十五，濒临“国家破产”。结果冰岛“刮骨疗毒”，任由三大银行倒闭，让金融监督管理局接手。同时，进行严格的资本管制，并发展旅游业和传统渔业，结果浴火重生，创造奇迹。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关键：冰岛政府以清廉闻名，人民信任政府，重生计划才能顺利执行。

实际上，斯里兰卡的发展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它只有两个海南岛那么大，却是印度洋上的战略要地。

全球一半以上的集装箱航运、三分之二石油运输都要通过印度洋航线，斯里兰卡正是这条航线的咽喉。向西是波斯湾和红海，向东则是著名的马六甲海峡。

和它类似的小国——新加坡，依靠马六甲海峡，早已发展成国际航运、炼油、修船和海事服务中心。斯里兰卡当然也有这种“潜质”。搞得好就是稳赚的大生意。

中国也一直在帮助斯里兰卡进行建设。截至2020年，除租借汉班托塔港之外，中国对斯里兰卡的投资，主要集中在科伦坡港和科伦坡港口城等项目。当然，这种投资期限长，见效不如旅游那么快，也需要相关配合的产业和设施。目前仍在投资期。

斯里兰卡该如何从“国家破产”的困境中翻身？

对此各界见仁见智。但毫无疑问，斯里兰卡要走出困境，不仅需要外部支援，还需要进行内部改革并实现产业转型，任重而道远。

人们更担忧，斯里兰卡会不会成为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联合国日前发出警示，粮食、燃料和金融危机可能导致70多个国家步斯里兰卡的后尘，发生债务违约。那个影响将波及全球。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失败国家？到底是地理和文化因素决定？还是观念和体制的作用更大？多年来，争论很大也没有答案。笔者的理解，国家治理就是一个复杂棘手的问题，没有先例、也无法试错，它本身就没有终极的正确答案。

作者 | 万霞，深圳卫视直新闻《慢点·观察》高级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