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富矿，为啥多年不挖，如今一大半都湮灭了

《先驱之路——留法艺术家和中国现代美术》展2019年3月16日至6月9日在龙美术馆西岸馆举办。这批总数达百人的留法艺术家完成了中国传统艺术向现代美术转型的重大历史使命，构建了中国现代美术体系，并成功地把西洋画引进了中国，可谓功勋卓著。但令人意外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被历史遗忘了，很多人连基本资料都找不到，很多历史材料在沉睡，有些人的作品成了孤本。若不是这个展览提醒，许多为中国现代美术作出贡献的艺术家就被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了。家有这么大一个富矿，为啥多年都不开挖呢？

在3月15日龙美术馆举办的《先驱之路》展览研讨会上，策展人红梅表示，为这个展览联络了很多单位，最后200件左右的展品来自40多个单位、机构、藏家和艺术家家属，可见这个领域收藏多么分散。还有大量的作品没能借到，至少有六七位著名留法艺术家的作品没能展出。

■留法艺术家昔日合影

比如王如玖、吴法鼎，两个名字大家绝对陌生，但他们却是中国最早的留法艺术家。他们留法学艺术的时候，徐悲鸿还在宜兴乡下，刘海粟还刚到上海，还没有办美术学校呢。

其实，刚开始时，王如玖在法国陆军预备学校学习，吴法鼎去法国学的是法律，1911年左右，两个人分别转入巴黎高等美术学校求学，成为最早的中国留法艺术家。吴法鼎回国后从事美术教育，参与过一些现代美术活动，可惜42岁就去世了。

■吴法鼎油画《旗装妇女像》

王如玖的历史记载更少，他曾在巴黎师从罗丹的弟子、雕塑大师布德尔，他等于是贾科梅蒂的同门师兄，王如玖后来从事过外交，参加过全国美展，但他为什么没有更多艺术活动，也没能投身于中国现代美术事业，因为历史资料的缺乏，只留下一幅技法极为纯熟的油画供我们揣度了。

■王如玖油画《肖像》

郭应麟也是个十分陌生的名字。其实，郭应麟是第一个在巴黎美专获奖的中国学生，黄永玉在回忆文章里谈到郭应麟是他在厦门集美学校的第一个美术老师。郭应麟是印尼华侨，抗战爆发后，他去新加坡创办了南洋美专，是20世纪中国现代美术教育体系向海外华人延伸的典范。但是由于战乱，郭应麟放弃了绘画，打理生意，上世纪50年代才重拾画笔并回祖国游历写生办展，1961年他临终前交待家人把他的临摹作品捐给北京美术馆，但这些作品此后音信全无，直到去年，才经多方寻找后，在中央美院美术馆库房内找到了三幅。

■这就是其中一幅郭应麟的临摹作品《弹钢琴》

还有集留日留法于一身的上海女画家唐蕴玉，留法期间她的作品多次入选法国春季、秋季沙龙，1947年在上海大新公司（今市百一店）办个展，盛况前所未有。然而此后，唐蕴玉长期在中学当老师，淡出画坛，专心家庭，连她的外孙女都不知道外婆会画画。1980年，唐蕴玉去美国定居，晚年画了不少画，但国内人已不知其名了。

■唐蕴玉油画《花卉与书》

还有一类留法艺术家，他们学成回国后，为了报效祖国，长年埋头于某一领域的开拓，一生也为国家作出了重大贡献，但其画名却被无奈地埋没了。比如王子云，在法国学习油画和雕塑，作品多次入选法国沙龙，1935年其个人简介和作品被载入巴黎出版的《现代美术界辞典》，这是巴黎美术界的最高荣誉。归国后，王子云担任了中国第一支考古团“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团长，成为对汉唐陵墓雕刻进行几乎全部考察的第一人，在长达40多年的美术考古、考察基础上，开拓了中国美术考古学，王子云虽然画名不彰，但同样写入了中国现代美术史。

■王子云油画《小镇之晨》

曾经和徐悲鸿、张大千在画坛齐名的常书鸿，留法时成绩优异，作品多次荣获法国国家沙龙展金奖、银奖，是那个时代绘画领域的佼佼者。常书鸿在巴黎偶然看到一本外国人编的敦煌图册，才知道中国竟有这样的艺术宝库存在，回国后他立志要保护莫高窟，多方奔走下成为敦煌艺术研究所首任所长，从此把一生献给了敦煌艺术。

■常书鸿油画《重庆大轰炸》

■观众在常书鸿的油画前

被历史湮灭的名字还有很多，一位专家表示，造成湮灭的原因很复杂。首先是留法艺术家面对的欧洲美术界，既有古典的、写实的风格，也有当时刚刚兴起的现代主义美术如印象派、野兽派，表现主义等等，由于各人学习和崇尚的风格不同，回国后他们各自的境遇也不一样。有的艺术家回国后开设了实用美术社，却不成功；有的回国后事业发展不顺利；有的人教学主张不能被接纳，只好回到自己的小画室。这些都造成了他们被遗忘。

■吕霞光油画《殿堂》

■黄觉寺油画《巴黎市郊的公园》

从画展的背景墙上看到，上百位留法艺术家中，有很多人只留下了一个名字，连照片和生卒年份都找不到；有的人到法国刚开始并不是学绘画的，而是学的音乐、建筑、物理、地质等专业，这也导致日后他们的美术史资料缺失。

上海美院院长助理、刘海粟美术馆副馆长李超教授在研讨会上表示，对于中国留法艺术家的研究，要特别注意作品背后的历史情境，要十分留意非印刷品类的档案、手稿、信札的收集整理。比如，1946年吴冠中考公费留法时的试卷，被当时的阅卷官、工笔画大师陈之佛发现，不但给了最高分，还把吴冠中回答的两道论述题用毛笔抄录了下来。李超教授表示，这样的文献可以触发我们的历史见识，目前，还有大量的中国现代美术作品和历史资料被海外收藏，有不少是沉睡的材料，等待着我们去发现。

■李超士油画《岁朝四友》

■曾一橹《寺前古松》

■张弦油画《紫禁城鸟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