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谍报大师佐尔格「Ⅴ」

不受重视与自食其果

转眼间，世界风云突变。1939年9月1日，德国攻入波兰，9月3日，波兰的盟国英国和法国对德宣战，二战由此爆发。1940年德国发动闪电战，4月攻下丹麦、挪威，5月攻下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6月法国投降，几十万英军被迫撤出敦刻尔克。1940年9月，德意日法西斯“轴心国”签署了军事同盟条约，希特勒秘密准备向东进攻苏联。

自从二战爆发以来，佐尔格从研究分析希特勒的战争手法中悟出了三条规律：秘密备战、声东击西、突然袭击。在进攻波兰之前是如此，在进攻法国时也是如此。当全世界听到德国的“海狮”计划，叫嚣入侵英国、进行登陆演习，而对苏联大讲亲善、对其出售新式武器时，佐尔格却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希特勒玩的又一个把戏，苏联迟早会成为德国的下一个目标。

海狮计划示意图

希特勒制定攻打苏联的计划是在极其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来往欧洲、东京两地的人长年不断，他们总是带来各种关于德军调动的零星消息。一天，佐尔格与柏林来的信使攀谈时，信使说了一句，“元首已在会议上决定将消灭苏联有生力量的计划加以完善”。佐尔格被震惊了，他的预感得到了证实。随后他向莫斯科首次发出警报：德国已开始准备对苏作战。发报日期是1940年11月18日。

1940年12月18日，希特勒正式签署巴巴罗莎计划，最终确定了对苏作战方案。1940年12月28日，佐尔格电告莫斯科：目前德国人在其东部边境地区包括罗马尼亚已集结了八十个师，为的是对苏联的政策施加影响。从德国来到日本的军人声称，德国准备好沿哈尔科夫-莫斯科-列宁格勒一线挺进，以占领苏联。

1941年3月，奥特大使与日本外相松冈洋右一同前往柏林。松冈洋右先后拜见了希特勒和里宾特洛甫外长。里宾特洛甫说，“贵国可以放心南下占领新加坡。对苏联不用担心，德国可以出动二百四十个师，其中有二十个坦克师。主力部队已在东部边境上，随时可以出击。如果苏联采取敌对立场，德国在几个月之内就可以将它一击摧毁。”奥特在德日两国外长交谈时始终在场，在4月初回到东京后向佐尔格透露了这一消息。于是，佐尔格把这些内容向莫斯科作了详尽的汇报。

日本外相松冈洋右

1941年5月，德国国防部特使尼德迈尔抵达东京，他带来了德国前驻日大使狄克森写给佐尔格的信。在同尼德迈尔的谈话中，佐尔格得知德苏战争的爆发已成定局，纳粹德国决定占领乌克兰粮仓，取得黑海的石油，并利用一二百万苏联战俘以弥补德国劳动力的短缺。尼德迈尔还在嘲笑斯大林尚被蒙在鼓里。5月下旬，前驻日使馆武官舒尔从柏林带来了给奥特大使的绝密指示：有关德苏战争应采取的必要措施已完全确定。德军将于6月20日开始进攻，可能推迟两三天，但一切已准备就绪。德军装备精良，一百七十到一百九十个师聚集在东线，其中有机械化师。不下最后通牒，也不宣战。红军将崩溃，苏维埃政权将在两个月内瓦解。佐尔格从奥特口中得知这一绝密指示后立即将它发往莫斯科。佐尔格发出电报说：柏林已经通知其驻东京大使奥特，德国将于6月下半月发动对苏联的进攻。

作为谍报人员，佐尔格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是取得情报是一回事，情报能否被重视而发挥作用又是另一回事了。令人遗憾的是，佐尔格发回莫斯科的一次次关于战争迫在眉睫的情报，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引起斯大林和苏联统帅部应有的重视，相反被认为是捕风捉影，甚至是假情报。6月14日，苏联塔斯社受权发表辟谣声明：根据苏联得到的消息，德国与苏联同样严格遵守苏德条约的各项规定。因此，苏联人士认为，关于德国打算毁约进攻苏联的传闻是毫无根据的。至于德国军队撤出巴尔干战役调到德国东部和北部地区的行动，应当被认为是另有原因的，而与苏德关系无关。紧接着塔斯社的辟谣声明，6月19日《真理报》发表了题为《劳动人民得以休息的夏天》的社论。当然，在东京的佐尔格对此是全然不知的。

6月22日拂晓，法西斯德国撕毁《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未经宣战就发动突然袭击。由于对战争的准备不足以及对开战日期判断上的失误等原因，苏联在短时间里失去了大片疆土和人力物力资源，致使德军兵临莫斯科城下。此时，苏联当局才意识到佐尔格的情报是真实的、准确的。可惜为时已晚，这时德军已经深入苏联境内数百公里了。

德军飞机

探听日本国策

6月26日，拉姆扎接到了署名组织者的莫斯科的新指示：告诉我们日本政府对我国和对苏德战争作出的决定，以及有关日本军队向我边界移动的情况。中心内容是明确的：日本是否打算趁机从远东打击苏联后方。接着数月围绕日本国策走向所搜集的战略情报，将作为又一典范载入间谍史册。

究竟是北进还是南进，对日本来说是一场攸关国运的重大选择。北进就是配合德军夹击苏联，以占领和掠夺苏联远东地区的资源，同时解除日军在中国战场的后顾之忧；南进则是占领东南亚和南太平洋大片地区，攫取其战略物质，但这将意味着与英美开战。围绕这一重大战略抉择，日本国内上至天皇、内阁，下至陆海各省一直在进行着交锋，在德苏开战后更加激烈起来。外相松冈洋右和陆军部分头目极力主张乘机攻占西伯利亚，同希特勒瓜分苏联，而以陆相东条英机为首的陆军头目和海军则主张先南进，以解决“与本国生存有关”的资源问题。

东南亚丰富的资源

佐尔格、尾崎秀实从研究日本的战略意图入手，进行观察、分析和判断后得出结论：日本的全面侵华战争已进行四年，无论它的军事力量还是经济实力都无法同时对美、英和苏联作战。加上日本资源匮乏，它会采取军事手段来解决资源问题。西伯利亚太寒冷，缺乏唾手可得的原料，而东南亚的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等亚热带地区国家资源丰富，石油、橡胶等战略物质取之不尽。因此，日本短期内不可能进攻苏联，它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向南而非向北。但这仅仅是拉姆扎的一种推测，只有侦悉日本最高当局的最后战略决策才能得到证实。

德苏战争爆发前后，尾崎秀实就一直关注这日本的军事战略动向，对从各个渠道搜集来的情报进行综合分析。其中有两个情报是关键性的：一是6月19日大本营和内阁联席会议上决定在德苏开战时持中立方针。这是尾崎秀实从近卫文麿首相的亲信西园寺公一处得来的。一是德苏开战第二天的6月23日陆海军首脑会议通过的“南北统一作战”方案，即在占领法属印度支那的同时，迅速扩张兵力，以备攻苏。这是他从朝日新闻社政经部长田中慎次郎处得来的。于是，尾崎秀实作出判断：日本将决定进军印度支那南部，同时对德苏虽遵守中立，但也会准备好对付北方的态势，以应对由于德苏战局的变化。

西园寺公一

7月2日，日本召开御前会议。御前会议是天皇在皇宫主持的，有文武辅弼、元老重臣出席的会议，是国家最高决策机构。这次御前会议通过了《帝国国策纲要》，规定对于南方，要“做好对英美作战的准备，首先依据《促进南方施策的有关规定》，完成对法属印度支那及泰国的诸方略，以加强向南方进出的态势。帝国为达到这一目的将不惜与英美开战”。同时与美国进行谈判，以备万一，从而定下了南进的决策。对于北方暂时采取观望的态度。御前会议结束两三天后，尾崎秀实就从西园寺公一那里听得关于会议的消息，于是佐尔格将这些内容整理后发往莫斯科：日本尚在观望，不至于立刻进攻，要看苏德前线的战斗结果而定。一旦莫斯科被占，日本将立即参战。

御前会议

9月初，日本的意图更加明显。这次尾崎秀实参加了御前会议，尾崎秀实凭借记忆向佐尔格叙述了这次会议的要点：第一，日本南进政策不变；第二，以10月下旬为限，如果美国扔不接受日本的要求，就准备对美国、英国、荷兰开战。这一重大军事机密很快又被送到了莫斯科。正是拉姆扎提供的一个个重大战略情报，使斯大林下定决心从西伯利亚远东师中抽调二十六个师，并将其中十六个师增援莫斯科战役，从而扭转了整个战局，改变了苏德战争的进程。由于电告莫斯科、德国即将侵略苏联和日本国策是南进而不是北进这两件重要战略情报，可以说这一时期是拉姆扎战绩最为辉煌的时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