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东京审判3》，你还能看到些什么？

第一集

《历史的判决》

本集聚焦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主体判决书，通过具体案例详细解析了东京审判对日本战犯提起的三大类罪行：反和平罪、普通战争罪和反人类罪，从国际化的视野展现了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战后对日审判的正义性。

被称为“世纪审判”的东京审判共持续了913天，留下了近50000页的庭审记录。在此过程中，检辩双方共请出了419位证人出庭作证，出示了4335份证据文件，约20万人次旁听了庭审。

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最终用了7天时间宣读了约1213页的判决书，梳理了日本长达14年的侵略历史。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美国随军摄影师以胶片的形式记录了下来，这些珍贵的影像都保存在位于美国马里兰州的美国国家档案馆中。

2015和2016年连续两年，我所在的外语纪录片团队制作了两季共6集《东京审判》系列纪录片。从审判的缘起、组织经过到中国代表团所做的贡献与努力，全面地介绍了东京审判两年半庭审的整个过程。
从国际传播的角度出发，两季《东京审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摘得了包括亚洲电视节系列纪录片大奖以及中国新闻一等奖在内的国内外大小奖项。

所以当我知道要制作《东京审判3》的时候，说实话，我很抓狂。我不禁问自己，关于东京审判，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在与上海交通大学东京审判研究中心的专家们商讨后，我们决定新一季《东京审判3》聚焦多数派法官拟写的主体判决书以及撰写个别意见的少数派法官。

然而面对有限的视频资料，我们真的能撑得起2集54分钟内容的制作吗？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从上海交通大学电子音像出版社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上海交通大学电子音像出版社购买了美国国家档案馆关于东京审判全部庭审资料。

全部庭审资料包括近10个T的高清庭审素材，数百张数码扫描高清照片以及近30G的英文原版庭审记录（50000页PDF扫描件）。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历史素材库。新一季的《东京审判3》将以高清影像的形式呈现鲜为人知的历史细节。

然而，历史细节的得来并非易事，10个T的高清素材量是什么概念？如果一部高清电影是4G，10个T相当于2500部高清电影，光在时间线上看一遍都要至少花上2-3个礼拜的时间，而在这过程中，还要对照50000页的英文原版庭审记录检索影像画面中出现的人员名字。这背后的工作量可想而知，但在我看来，这却不失为一个有趣的旅程。

影像里的历史细节

最难找的证人——森岛守人

九一八事变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日军是否蓄意对中国军队开战？在东京审判的法庭上，原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出庭作证，证实在九一八事变发生前一个礼拜，作为外务大臣的币原就已经收到了满洲将要发生军事变的消息。

日本前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

然而，很遗憾，在庭审影像中，我们未能找到币原喜重郎出庭的画面。但为九一八事变出庭作证的还有一位曾经担任日本驻沈阳总领事的外交官——森岛守人。庭审记录显示，森岛在法庭上详细讲述了九一八当天，与板垣征四郎、花谷正发生争执，并上演“军刀纠纷”的全过程。

但谁是森岛守人，他长什么样？我们却完全不知道，百度和Google都帮不了我。为了找到森岛守人，我反复翻看庭审影像。要知道美国随军摄像师的拍摄素材并非按时间顺序排列，美国国家档案馆中存放的胶片也是杂乱无章的，即使找到森岛守人出庭的时间，也很难在海量素材中找到对应的日期，即使找到了对应的日期，也不一定当天出庭的所有人都能被拍摄下来。在法庭上设置了多个机位，要找到正好能对准证人席的机位素材就更难了。

就这样，为了找一个人，我几乎得把庭审影像反复观看多次。幸好，当时有两个复旦大学的实习生王译丰与蔡惠真帮了很多忙。否则我们是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东京审判3》的，在此特别提出感谢。

最终我们终于在画面中找到了森岛守人，一个留着经典仁丹胡的日本外交官，他作为检方证人出庭作证。

最熟悉的陌生人——翟树堂

在做《东京审判2》的时候，我们就在寻找在东京审判法庭上出现的中国证人。从庭审记录上看，在审理南京大屠杀、七七事变等事件中，都有中国证人出庭作证。但很遗憾的是，除了末代皇帝溥仪，我们几乎没有找到过中国证人的影像。但这次，在庭审影像库中，我们找到了一名河北籍男子翟树堂。

影像中，他操着一口河北口音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国籍。之后，检察官莫罗当庭宣读了他的口供书。

在口供书中，翟树堂讲述了自己亲眼看到日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虽然侥幸逃过了日军的屠杀，但22岁的他却被强征到日本做苦力，直到战争结束。透过70多年前的庭审影像，我们仍能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紧张、恐惧与无奈。

在新加坡向日军投降的英国翻译出现在了证人席

1942年2月15日，驻马来亚的英军向日军无条件投降。在新加坡老福特纪念馆的照片中显示，英军投降时，扛着白旗的英国人叫维尔德，是英军的翻译。

而当我再看庭审记录时，发现这个维尔德竟然出现在了东京审判的证人席上。作为英军战俘，他连续8天出庭作证，讲述了自己被迫去修建泰缅铁路的悲惨命运。维尔德是众多英、澳战俘出庭作证的一员，以最有力的证词证实日军在远东战场犯下的大规模的虐俘战罪。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较两季有所突破，《东京审判3》我们加入了大量海外实地拍摄，为此，我们前往了肃清大屠杀发生地——新加坡。

被历史改变了的人生

1942年，英军投降后，新加坡改名“昭南”，开始了日占时期。期间，日军在新加坡针对华人开展了有计划的屠杀行动，史称“肃清大屠杀”。据不完全统计，有近5万名华人平民在没有理由的情况下惨遭日军的屠杀。

想联系罗荣基老人，基于网上一篇新闻报道。罗老每年2月15日，都会携家人来到位于新加坡市中心的日占时期死难人民纪念碑拜祭，风雨无阻。作为导演，我意识到这绝对是一个好故事。然而，罗老远在新加坡，如何联系呢？我在网上查找有关罗老的信息，终于发现，罗荣基是新中友好协会的董事，为中新友好做了大量工作。也许写邮件给新中友好协会能联系上他。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写了邮件。过了大概两个星期，当我快绝望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对方的回信。

在罗老的家，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他与我们讲述了他父亲的故事，话未开始，便泣不成声。

当年，当会计的爸爸一早出门，一去不归，只听说被日本人带走了，进行所谓的“检证”。日军将有抗日嫌疑的人，不由分说地拉走，运到海边进行集体屠杀。当年，罗老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此后，母亲含辛茹苦一人撑起了整个家，艰难养大了4个子女，但脸上从此再没了笑容。

罗荣基一家人

近80年前的丧父之痛，至今铭刻于心。罗老说每年都去祭拜就是要让子孙后代都记住那段悲惨的历史。

类似的故事在新一季《东京审判3》两集纪录片中还有很多。

被历史改变了命运的人，不仅存在于黑白影像中，也存在于现实生活中。作为导演，我始终认为，历史就是关于人的故事。我们回看历史，从历史中汲取思考与启迪，化为今天前行的动力。在此，我们衷心感谢愿意与我们分享故事的人们，感谢执着于挖掘历史真相的人们，正是他们让历史不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