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平南客家文化溯源

“八月十五月光光，阿妈同捱拜月光，阿妈问捱一声 哎：故乡在哪方……”一首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的客家歌 谣，唱出了客家人浓浓的中原情结，悠悠的乡情亲情。平 南“客”从何来？乡关何处？

“客”从何来

说起客家人，有不少人都误认为是一个少数民族。其 实不然，客家，是汉民族的一支。客家是一个具有显著特 征的汉族民系，也是汉族在世界上分布范围最广阔、影响 最深远的民族系之一。客家先民，原是中华文明的摇 篮——黄河、江淮流域的汉人。从唐宋时期开始，由于天 灾和战乱等原因，他们大规模辗转南迁，先在闽粤赣交界 的广袤山区中扎根，以后又向南方各省及海外播衍。据国 家权威部门公布的数字，现在已有一亿多客家人分布在世 界70多个国家和地区。

人们常说：“有太阳的地方就有华人，有华人的地方 就有客家人。”国内的客家人，主要分布在广东、福建、 江西、四川、湖南、广西、台湾等地区，总人口大约九千 万左右。国外的客家人，主要分布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 亚、新加坡、泰国、越南、菲律宾等70多个国家和地区， 总人口大约三千万左右。

在中华民族发展史上，客家先民及其后裔对长江流域 和闽、粤、赣三角地区的开发，对华南地区经济和文化的 繁荣，对汉民族大家庭的发展及中原文明的传播、弘扬， 产生过不可估量的影响。近代以来，客家先民对促进中外 经济文化的交流，也发挥了重大作用。在中国近代史上， 客家儿女英才辈出，为国家的独立和民族的解放，进行 了英勇卓绝的斗争，写下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光辉历史篇 章。

客家民系并非自古就有。从客家被称之为“客”的情 况，可以看出客家民系是历史移民的产物。告别中原的客 家人何时入迁广西？通常的论述认为，始于“十六国之 争”和“五胡乱华”的客家先后5次大迁徙，经由赣闽粤 渐次进入广西境内，始于南宋，盛于明末清初。广西师范 大学著名的历史学教授钟文典先生则认为，若从族谱看， 客家人入桂自唐宋开始，明清时大量迁入。还有“秦开五 岭客家形成新说”认为“客家第一次迁徙在大秦汉时期， 秦开五岭为客家之源”，此后5次迁徙为客家之流……

在广西，客家人主要分布在西江沿岸、南流江沿岸和 北部湾沿岸，遍及14个直辖市和72个县（市）。博白、陆 川、贺州、贵港、北海、钦州、防城港，是他们的主要居 住地，拥有近800万人口，是在广东、江西、福建之后的 全国客家第四大聚居地。

在平南县，客家人主要分布在大鹏镇、思旺镇、安怀 镇、国安瑶族乡、官成镇、东华镇、丹竹镇等十五个乡 镇，其中大鹏镇的大鹏、高龙、花龙、蒙都、波头、大 山、花王、思洪、思乐、景华、农福、邓塘、罗德；思旺 镇的镇西、思旺街、新政；安怀镇的谷塘、高荔、德寨、旺官、新益； 国安瑶族乡的淡村、甘雅、田贵、思和、花洲、民安、发 达；官成的官东、岭西、横岭、新新等60多个行政村是客 家人的主要聚居地。

二、守护客家文化的根基

客家话是客家非物质文化的象征，围屋是客家物质文 化的代表。

客家话是客家民系的方言，又称“捱话”、“麻介 话”、“新民话”、是客家民系最显著的标志之一。客家 方言源出于周朝官话，至今仍保留着一些先秦的词语、音 韵。客家话基本上是在晚唐五代至宋初时从中原汉语分离 出来，融合了多种元素，逐渐发展演变而形成的汉语方 言。客家人用客家话诵读先秦经典、唐诗宋词，韵切分 明，抑扬顿挫，能够感受到特别的亲切感。“宁卖祖宗 屋，不忘祖宗言”，“乡不离腔”，客家方言得以较为完 整地保存，被称为古汉语的活化石、成为“天下客家是一 家”的联结纽带。笔者曾有深切感受。当你到客家地区办 事，或到上级有关部门办事若遇到负责办事的领导和办事 人员是讲客家话的，如果你能用客家话去联系，事情往往 会事半功倍、容易得多。

围屋是大部分客家人居住的主要建筑形式，祠堂、境 社、大屋、小家构筑了客家生活的社区，再加上四周的高 墙门楼（炮楼）被称为围屋，是客家人聚族而居、安全防 护的自然选择。客家迁徙绝大多数是以宗族或家族为单位 的。比如大鹏镇的张姓客家人目前人口已超过三万人，占 全镇总人口的三分之二。国安瑶族乡的陈姓客家人目前人 口也超过了一万人，占全乡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客家人落 居陌生的新地方，为了共同克服匪患，防治天灾等种种困 难，围屋这种大型的建筑形式保护了客家人的财产和人身 安全。

平南县目前客家人的围屋随着社会的进步，加上人为 和自然力量的破坏，完整地保存下来的已经不多，可以说 是寥寥无几。从仅存的十几座客家人围屋的状况来看，建 设规模较大的且保存比较完好的仅有二座。一座是思旺的 范家大院；一座是大鹏镇大鹏村石门屯的李家大院。李家 大院去年曾入选贵港市物质文化遗产（广西传统村落）保 护名录。

三、客家人的特质

不同地域产生不同的人文，不同的人文也导致人的精 神特质有着明显的群体特征。作为南迁汉民族的客家民 系，客家人身上有着中华民族的共同性格特征。在扎根定 居后，应该也有着有别于其民系或民族的个性描述。那 么，客家人独有的性格特质是什么呢？

客家民系来自中原，根在中源。因此，中原文化在客 家人中有深深的烙印。儒家提倡忠、孝、节、义，崇尚以 身殉道，舍生取义的气节，以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的使命感。这些思想陶冶着客家人的人格、情操。特别是 客家先民从北向南迁移过程中，得到了磨砺与锻造。在经 历千辛万苦、险象环生的征程中，更深切地体会到了国家 对自己的重要性。为此，他们便自觉或不自觉地把自己生 存发展与国家兴衰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以国家兴亡为己任 的历史责任感非常强烈。客家人是在南方最没有区域观念 的民系，但却是最具以国家兴亡为己任观念的民系。

客家人不断迁徙和不断开拓的独特经历，造就了无数 的客家英雄和才俊，也形成了客家人独特的性格。

翻开中国近代史，不难看到客家人强烈的反帝反封建 精神和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他们中一些人的行动影响着 中国的历史进程。爆发于广西桂平金田村的太平天国革 命，其太平军6大领袖中的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和石 达开都是广西客家人。在太平军中，也有着平南客家人的 身影。据有关史料记载，当年平南县共有近千名客家人参 加了太平天国革命。仅鹏化里（现今大鹏镇、国安瑶族 乡），就有五百多客家子弟加入太平军，并有赖昌永、赖 桂英、赖福英、张善超等8位客家子弟荣封为王，号称 “鹏化八王”。

客家人具有刚直和血性，每当国运危险之际，爱国爱 乡的客家儿女心结锁定的就是赴汤蹈火、勇纾国难的信 念。这种性格成就了许多客家人的优秀儿女。远的不说，就说我们平南县客家人的优秀儿女吧。张威，原名张显 达，思旺镇的客家人。1924年考入梧州市培正中学。在中 学期间，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加入了学校的先进组织 “促进会”，并参加了梧州市的学潮活动。因此，未毕业 就被学校当局开除。张威就和进步同学往广州。1925年 6月“沙基惨案”发生，他参加了 “反帝”斗争。1926年 3月，从广州回到思旺牙，和广州一起回来的客家子弟汤 作基、朱其森、朱其伊、张恒等一起发动农民参加农民协 会，宣传革命思想，并组织农民参加了城厢农民反百货捐 斗争。成立了惠政区农民协会，领导农民对反动派进行坚 决的斗争。1927年春，加入了地下党。由于叛徒告密，张 威在一次带领农运骨干利用思旺坪日登台演说，揭露土豪 劣绅的可耻行经中，被当时的平南县知县马尚忠逮捕。为 了让张威供出当时平南县地下党组织，敌人威逼利诱，使 尽各种酷刑，但张威宁死不屈。同年6月12H,张威惨遭 敌人秘密杀死在县衙内。行刑时张威大义凛然，视死如 归，高呼口号，死时年仅24岁。吴开玲，官成镇旺石村客 家子弟，1969年入伍，1985年就被评为二级飞行员，任空 军某团上校参谋长。1992年2月13日（农历正月初十）， 正当人们还沉醉在春节欢庆时，他接受驾机起飞试验一种 新式仪器。当飞机飞到6000米高空时，突然发生机车故 障，他几次想开机都不成功，地面指挥部首先命令他立即 弃机跳伞。但他此时想到的是如何保住战机、挽救国家财 产免遭损失。他向首长说：“我可以慢慢滑下去吧？保住 飞机要紧呀！”当他降到1000米上空时，地面指挥部第二 次命令他跳伞。但此时飞机离青岛市郊20多公里上空，他 发现地面上是一家大型化工厂，而这个化工厂的几千工人 正在紧张劳动。如果他弃机跳伞，完全可以保住自己的生 命。但吴开龄此时想到的是大型化工厂的安全及几千名工 人的生命，而置个人的生命于不顾，大声向地面指挥部回 答：“我不能跳呀！下面是工厂啊！ ”他坚持没有跳伞， 继续将飞机滑过工厂区，就在飞机刚滑过工厂区不远，“轰”的一声巨响，飞机爆炸了，吴开玲壮烈牺牲，时年 42岁。解放军总政治部批准吴开玲为革命烈士，并追记一 等功。

据有关史料和《平南县志》记载，平南县的客家儿女 在中国革命的历史进程中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也作出了重 要牺牲。当年，参加太平天国运动的近千名客家子弟中， 就有八百多人战死沙场。1927年8月，鹏化区农民自卫军 参加了攻打桂平县党部的战斗，就牺牲了余崇山、余记 妹、张嘉言等45名客家子弟。抗日战争中，有谢邦德、吴 昌权等23名客家子弟在抗战中牺牲。在解放战争中，有陈 清杰等31名客家子弟为解放新中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在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斗中，有刘伯贵、陈汉、张福州等 19名客家子弟牺牲。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又有张能伟、 钟辉、陈兆文、张豪文等17名客家子弟为国捐躯。

南迁的客家先民，大部分扎根在当地的穷乡僻壤、边 远山区。如大鹏镇、国安瑶族乡的客家人。面对当时的恶 劣的自然环境。客家人披荆斩棘，艰苦创业，开辟客家新 天地，铸造了坚韧不拔的客家精神。概括来说，客家精神 指的就是吃苦耐劳、艰苦奋斗、勇于开拓、不断进取的精 神；强烈的民族意识和爱国心，溯本思源，怀国爱乡的赤 子之心；克勤克俭、崇尚文化、重教好学的传统；精诚团 结、互相帮助和孝顺父母的优良传统。余昌文，鹏化山区 客家人的杰出代表，原广西交通投资集团董事长、党委书 记。在任时，十分关心家乡的经济建设。他克服重重阻 力，亲自拍板把柳州至梧州的高速公路的走向穿越平南县 的北部。并想方设法立项，投资近十亿元修建平南西江二 桥，极大地改善了平南县的交通条件。又在武林投资五亿 多元兴建物流中心，有力地促进了全县的经济发展。为家 乡的建设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四、客家的风气

千百年来，“耕读传家，崇文重教”是客家文化中最 具特色、影响深远的特征。客家人无论在多么艰苦的条件 下，哪怕是砸锅卖铁，卖房卖地，也要供自己的子女上学 读书。因而有“生子不读书，不如养大猪”的说法。耕读 文化和崇文重教的思想，在客家人居住的地方，无论是在 城镇、居民，还是在寺庙、宗祠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诸 如“文道传今古，昌盛育贤豪”、“日日改善发展教育千 年万年，善事多做客家乡亲真心相连”、“想先贤习礼学 诗先昭史册，看后裔文韬武略丕振家声”等等，这些对联 表述了客家人的精神和志向，凝结了客家人千年的品质、 价值坚持和精神追求。

平南县客家人继承了中原文化的优良传统，“以耕讲 为本”，通过宗族和宗祠创立学堂，供子弟就读，崇文重 教之风遍及平南客家人聚居之地。如今时代变迁，公办学 校兴建，而重读重教之风不改，读书成为客家青少年的第 一追求，为现代化建设输送了众多各类人才。以鹏化山区 （大鹏、国安）的客家人为例，解放以来，特别是改革开 放以来，共有1200多名客家子弟考上了各类大学，其中考 上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的就有5人。“学而优则仕”，清 朝未年，鹏化山区的客家人就有张凤楼，赖鸿猷等人成为 举人；辛亥革命民国时期出了个中将师长张春如；历任广 东、广西四县县长的张建德；有大校军法处长张豪清；建 国以来出了厅级干部6人：温斯新，原广西外经贸厅厅 长；李庆贵，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军区某师政治部主任； 余昌文，广西交投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林冠，广西北 部湾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2016年底升任贺州市长；张 福文，玉林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李云飞，广西国家安全 厅巡视员、常务副厅长。县处级干部87人；科局级干部 160多人。正高职称的15人；副高职称的39人；李玉，大 鹏镇大鹏村石门屯的客家人，华中工学院硕士、四川大学 博士、中国音韵学会副会长。现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 究所研究员，成为平南县解放以来唯一一个在全国最高社 会科学殿堂任职的研究员。[严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