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5日 星期三

关于潮汕人“过番”的俗语、童谣

关于潮汕人“过番”的俗语、童谣

红头船

“凡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州人。”此言虽夸大了些,但“国内一个潮汕,国外也有一个潮汕”,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海内外潮人把“过番歌”称为“潮人思乡曲”,是不无道理的。

  天顶一只鹅,阿弟有(老婆)阿兄无,

  阿弟生仔叫大伯,大伯听着无奈何,

  背起包袱过暹罗(泰国),走去暹罗牵猪哥(牵公猪配种),

  赚有钱银加减寄,寄来唐山娶老婆。

  这首歌表现潮人有“生性好聚,聚必有乐”的品性。他们过洋在外谋生,既相互团结帮助,又不强求于人,靠自己“骨头生肉”、刻苦勤奋和聪慧才智。乐时乐,苦时也乐,歌为心声,这就是潮汕“过番歌”的内涵。

  无可奈何炊甜粿

  “无可奈何炊甜粿”是一句潮汕俗谚。清代潮人到南洋谋生者,每次过洋,快者须十几天,如遇大风浪行程则难预料。故潮人过番者,定叫家人炊甜粿(红糖年糕),因甜粿不易变质,携带方便,可以它作粮。

  潮汕地区向海外移民的历史悠久,据载元代以前就有,故历来乡情、亲情、族情甚重。潮人“父母在,不远游”、“骨肉相附”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谁愿远离家乡谋生?但韩江三角洲,古时方圆不足900平方公里,仅占全区总面积的30%,余者均为山地丘陵,东南面则是一望无边的大海,故有“其为屿者十之三,其为水者又十之四,可耕之土无几”之说。

  正因如此,潮汕人虽聪慧勤奋,把山坡、路旁、池边、田沟、墓隙均变为耕地,种田如绣花,一年四季,间种插种,也获几收。可是地狭人众,怎能维持生计?故长期以来,过着半饥半饿的生活。居山乡地的潮人,每日两餐番薯一餐粥是常见之事,真如有关史籍所记述那样:“纵有丰年,也不足供三月之食。”加上暴政、乱世、天灾、人祸,离乡别井,海外谋生,就势成必然。

  老一辈人说:“祖父那一辈人过番是很苦的,哪有什么大帆船?都是自缚竹排作舟,自炊甜粿作粮,撑起破被当帆,用绳子或水布,一头绑在自己腰部,一头缚在竹排之上,渡黑水过七洲洋。若遇大风浪,竹排被打翻,人落水,爬起来照样行驶。有幸者遇着洋船叫救命,才能脱险到暹罗。”那小小竹排,怎顶得住七洲洋的大风浪?不少人只能漂流到附近孤岛等待过往大船。故潮汕民间歌谣云:“断柴火,等饿死。无奈何,卖咕哩。”其中有“过番歌”是用潮州“活五调”(悲调)这样唱的:

  一溪目汁一船人,一条浴布去过番。

  钱银知寄人知返,勿忘父母共妻房。

  火船驶过七洲洋,回头不见我家乡。

  是好是劫全凭命,未知何日回寒窑。

  清代末年,帝国主义在潮汕掠夺潮人过洋卖苦力,他们在潮汕设有各种各样的“招工局”,潮人称它为“猪仔贸易”。如英国德记和荷兰元兴等洋行,在汕头设有“猪仔馆”。卖身的“猪仔”被关进铁笼运往海外,死者不计其数。

  1741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伐根年在爪哇巴达维亚对华工进行一次大屠杀,死者万余人,成为历史上震惊中外的“红河血案”。可是清政府不去谴责洋人,反说自己的国民“类顽愚凶悍,为天朝遗弃之莠民”,并向内外声称“天朝莠民不惜背诵祖宗庐墓,出洋谋利,朝廷概不闻问”。潮工的处境,可想而知。

  1876年前后,潮汕各地的“猪仔馆”、“咕哩行”多达20余家。潮汕人走投无路,被迫过洋谋生,相关“过番歌”甚多,如:

  暹罗船,水迢迢,会生会死在今朝。

  过番若是赚无食,变作番鬼恨难消。

  心慌慌、意忙忙,上山做苦工,

  日出分伊曝(晒),落雨分伊淋。

  所扛大杉楹(大木头),所做日共夜,

  所住破寮棚,真真惨过虾。

  渡过黑水(七洲洋),吃过苦水,

  满怀心事付流水;

  想做座山(基业),无回唐山,

  终老尸骨归义山(坟墓群)。

  “番批”钱银唐山福

关于潮汕人“过番”的俗语、童谣

清代侨批(光绪十七年1891)

  据《潮汕侨批简史》载:仅仅在1869年到1948年,潮汕过番总人数就达580余万。到20世纪末,人数猛增至1000多万,这一数字,相当于目前潮汕本土的人口数,故有“国内一个潮汕,国外一个潮汕”之说。

  正是这样,国内的潮汕人,有相当一部分靠“番批”过日子,故有“番批钱银唐山福”的俗语,“番批”成为潮汕人生活之所系、亲情之纽带。

  许多潮汕人渡洋抵岸之后,第一时间就给家里写信报平安。如潮安陈厝垅的陈金炳,他在1936年十一月初一抵达马来西亚之后,初三就给母亲寄出平安信,并向亲友先借6元寄给母亲,好让母亲放心。泰国潮侨杨捷寄给家乡澄海冠山乡妻子的“番批”中有国币5万元和一句血泪语———“见信切赎回我女”,这“番批”款成了救命钱。

  早期,由潮人在同伴、同乡中推选出老实忠厚靠得住的人为他们代送信件和财物。这些人长期穿走于大洋水道,熟悉往返潮乡、南洋的路径,初时被称为“走水”,后来被称为“水客”。

  随着“闯南洋”、“溜乌水”的人多了,行业性的“侨批局”应运而生,如较早期的有新加坡潮商黄继英创立的“致成批馆”和澄海黄松亭设在汕头的“余庄批局”。无论早期的“水客”还是晚期的“批局”,递送“番批”都是靠往返南洋、潮汕的“红头船”带送。据老辈人回忆:“往年农历九月,台风少,红头船从南洋返来,澄海樟林港就拍锣拍鼓迎接,比过年过节还热闹。”故民间有俗语云:“九月尾,铜锣澎澎叫。”有“过番歌”这样唱道:

  洋船到,猪母生,鸟仔豆,带上棚。

  洋船沉,猪母晕,鸟仔豆,生铺蝇(虫)。

  信一封,银二元,叫(老婆)刻苦勿愁烦。

  奴仔知教示,猪仔着知饲。

  田园落力做,待到赚有钱,

  我猛猛回家来团圆。

  1940年至1945年因太平洋战争爆发,“番批”中断,在潮汕的侨眷求借无门,不少人沦为乞丐,流落他乡,有的被迫改嫁,有的卖儿卖女,境况凄凉……有一首“过番歌”用“活五”悲调,如泣如诉地唱道:

  “番批”断,无火烟,

  走四方,乞无食,

  仔儿饿死娘改嫁,

  一下提起目汁流。

  “过番歌”的作者为广大潮汕民众,他们诉说着自己的苦难生活、悲惨遭遇,揭露旧社会的罪恶,以亲身体会唱出自己的心声,听者与歌者同悲、同愁、同欢乐……细细品味“过番歌”,对比潮人今天和往日的生活,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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