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黑」是谁？他们在希腊过的好吗？

来希腊定居后，我每周会去一次位于雅典市中心的雅典中央市场，去采购肉和海鲜，我在雅典中央市场认识了一位卖牛肉的小伙子，他来自巴基斯坦，每次见到我，他都向我大声说一句，“你好，中国朋友”。

在雅典打车，我也遇到两位来自巴基斯坦的出租车司机，他们对中国人很热情，大声说着我们是好朋友……

在希腊生活的老华人，称呼为他们打工的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为「半黑」，这个称呼并不太文明，但我能理解他们是为了将他们与来自非洲的劳工和难民分开。

在希腊雅典的街头，很容易遇到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也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生活的并不好，基本是以「劳工」的身份从事初级体力劳动，繁重但收入不高。

这让我产生了冲动，希望可以深入了解一下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在希腊的历史，于是有了今天的这篇小文章。

一、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都信仰伊斯兰教、他们的皮肤都很黝黑，仅从外貌上来看，是无法分清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回溯一下历史，1947年，印度最后一任总督蒙巴顿提出「蒙巴顿方案」，印度和巴基斯坦分治，孟加拉被分割成两部分，西孟加拉地区归印度（印度西孟加拉邦），东孟加拉地区（后改名东巴基斯坦）则归巴基斯坦。地理上的相互隔绝，民族、文化和语言的巨大差异终于使相距约2000公里的东、西巴基斯坦内部矛盾走向不可调和的地步。1971年3月26日东巴基斯坦宣布独立，1972年1月成立孟加拉人民共和国。

二、和希腊相比，巴基斯坦和孟加拉是不折不扣的穷国。为了摆脱贫困，为了获得更好的收入，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以「劳工」身份前往世界发达国家，打工赚钱——也有部分巴基斯坦出于政治原因离开巴基斯坦，以政治难民前往其他国家。

以孟加拉为例，根据孟加拉官方发布的数据，有大约400万孟加拉人在海外打工，其中100万人在沙特阿拉伯（2006年数据）、100万人在马来西亚（2018年数据）、70万人在阿联酋（2009年数据）、40万人在英国（2017年数据）、19万人在美国（2015年数据）、10万人生活新加坡（2011年数据）、2万人生活希腊（2009年数据）。2015年，孟加拉收到的侨汇收入为154亿美元，按照1000美元就可以养活一个人，这笔侨汇收入可以养活1540万人，而孟加拉的人口不过1.7亿人，约占10%。

三、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国的第一批移民在20世纪70年代就来到希腊，1990年代，以「劳工」身份前往希腊的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国的人数逐渐增多，到2009年前后达到顶峰——2009年，约有2万名孟加拉国人士生活在希腊，其中绝大多数生活在雅典。按照巴基斯坦和孟加拉两国人口规模来估算，2009年顶峰时期，生活在希腊的巴基斯坦人要超过2万。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加起来超过4万，占雅典人口的比例超过1%，已经不是一个小群体。

四、生活在希腊的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以男性为主，而且较为年轻。他们大部分是花钱偷渡来的，也有一些人是通过旅游签证来的。他们只身在希腊工作，将并不高的收入寄回国内，照顾他们的家人。在希腊，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从事的工作五花八门，从伯罗奔尼半岛上的草莓种植园和橄榄庄园，到首都雅典的建筑业、制衣业；从酒店、餐厅、超市，再到搬运工、清洁工和园丁——从事这些工作，注定了要遭遇更多劳动剥削、歧视、威胁，甚至是攻击。也有一些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在雅典做生意，雅典市中心中国城北部的地区，就是巴基斯坦人和孟加拉人在雅典的聚居区，他们在那里开设了很多出售日用百货的商店，也有专门经营家乡风味的餐厅。

五、生活在希腊的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可能只有一半的人申请到了「白卡」(International Protection Applicant Card)，剩下一半的人以「偷渡客」的身份留在希腊。「白卡」，是一种介于合法身份和非法身份的中间灰色状态，并不是希腊的合法居留身份。持有「白卡」的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被允许暂时在希腊居住和工作，并且经常能够获得多次续签——这种法律上的限制条件也使他们极不稳定，因为他们无法进一步旅行，也无法融入当地社会，他们不断受到来自雇主、警察的威胁而变得「非法」。

六、我翻出一个发生在2013年的真实事件，从中可以窥见孟加拉人和巴基斯坦人在希腊的生存现状——虽然最后他们得到了巨额赔偿：

2013年，希腊南部城镇Manolada附近，42名来自孟加拉的「劳工」作为草莓采摘工为当地的草莓种植者工作。工作结束了，希腊草莓种植者拖欠工资，被拖欠了几个月工资的孟加拉人前往理论，30多名孟加拉人被草莓园的武装警卫开枪打伤，成为轰动一时的大案……

霍庆川

2019年9月30日于希腊雅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