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技还是噱头？BrainCo赋思头环号称改善注意力，科学家不太同意……

近日因“监控学生注意力”而在网上大火的赋思头环，在引起人们对于教育的思考之外，也有人对这种号称能“解锁大脑的力量”的技术产生了好奇。

(BrainCo新加坡发布会主题为“解锁大脑的力量”)

据BrainCo创始人韩璧丞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所讲，赋思头环的核心技术是神经反馈训练，其本质是利用人类大脑的可塑性，像训练肌肉一样训练大脑的神经元，从而延长专注力的时间，实现学习效率的提升。

在美国教育网站EdSurge 2017年的一篇关于BrainCo的报道中提到，BrainCo想要提供一种“可以带回家”的大脑训练设备，比其余类似的提供大脑训练的公司成本更低(如Neurocore的一次评估费用超过250美元)。

但EdSurge的报道同时也指出了BrainCo设备存在的不少问题，并转述了几位科学家、相关领域专家对此的评论。

科学家意见：可能产生误导，科学依据不足

据EdSurge报道，一些科学家对这种“在家大脑训练”和“让教师使用脑电图来指导教学实践”的说法抱有疑虑。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的精神病学教授桑德拉(Sandra Loo)表示，脑电图技术还不够成熟，无法准确地将神经多样性等重要变量考虑在内。她说，这可能会对学生个人的学习情况或需求产生误导。

“即使在静息脑电图中，也存在不同的(大脑活动的)亚群。不仅仅是多动症，在正常的孩子身上也是有差异的。”桑德拉还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指导儿童神经心理学。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相反)这种方法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这样做，你的孩子就会受益。’”

根据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神经科学项目的负责人西奥多·赞托(Theodore Zanto)的说法，大脑训练包括重复一项特定的任务，比如玩电子游戏，直到被认为注意力集中为止。支持者认为，提高对特定任务的注意力可以帮助个人更好地关注其他活动。

赞托认为在没有医生在场的情况下戴上头环进行脑电图检查不会有任何身体上的危险。真正让他担心的是记录脑电图信号的错误——这些信号对肌肉运动很敏感——以及对数据的错误解释。

赞托说:“我没有看到任何数据表明，如果一个人专注于讲课老师、自己的手机，或者只是他们自己的内心想法和白日梦，你(在脑电图扫描中)的数据能够分出区别。”

他认为，戴上头环的学生“可能会非常专注，但专注在错误的事情上，你可以得到同样的脑电图测量数据。”

即使脑电图是准确的，桑德拉也担心没有受过医学训练的教师可能不知道如何分析数据——这可能会导致对数据的不当使用。

“心理健康专家要经过很多训练才能做出准确的诊断。”她说。

当EdSurge要求BrainCo提供一些科学发现作为他们努力的证据时，该公司指出，一项整合分析( meta-analysis)表明，神经反馈可以有效治疗多动症。

(整合分析是指对多项发表的研究进行评估和判定，不少研究者曾批评道，meta-analysis里参杂了糟糕的研究，相当于引入错误的统计数据，会产生误导;一些研究者甚至怀疑这项技术本身的科学性。)

“科学证据并不支持神经反馈治疗多动症，”桑德拉说，“我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在研究脑电图和多动症，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赞托、桑德拉和其他与EdSurge交谈过的脑电图专家说，有科学证据表明脑电图活动与注意力有关。

但是，用脑电图数据来分析学生实际上在注意什么，或者用神经反馈来提高注意力，这些都很难得到证实。科学家说，很少有证据表明神经反馈可以用来治疗学习障碍。

“我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表明这种神经反馈可以改善多动症患者的治疗结果，”赞托称，“这并非不可能，但这只是意味着需要做更多的研究。”

BrainCo的研究人员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他们论据的不足。BrainCo对EdSurge分享了一篇WebMD的文章，该文中指出：“几项研究，包括对涉及250多名儿童的五项不同研究的回顾，表明神经反馈可以帮助治疗多动症症状。但其他研究并没有支持这一观点，相反，他们认为这不会给多动症儿童带来很大的好处。所以似乎需要更多的研究。”

有意思的一点是，EdSurge这篇报道中还提到，西奥多·赞托(Theodore Zanto)第一次浏览该公司网站时，说了一句话:“Holy shit.”

是否有效，值得商榷

此前，与神经反馈产品相关的营销指控曾引起监管机构的担忧。2016年，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对脑力训练开发商Lumosity开出了200万美元的罚单，理由是这家公司的广告涉嫌欺骗消费者，过度夸大了其应用为消费者锻炼脑力带来的帮助。

FTC表示，Lumos Labs称自家产品能够减少消费者因认知功能障碍出现的中风、创伤后应激障碍、多动症、特纳综合症，以及化疗带来的副作用，但Lumosity的广告缺乏科学依据作为支撑。

据报道，Lumosity找来多位神经学家设计了一系列的脑力游戏，针对用户大脑的反应速度、记忆、注意力等方面，并把游戏的得分转换成“脑力系数”进行打分。

但2010年《自然》(Nature)报道了一个召集11430名观众进行的为期6周的线上研究。实验结果表明，健脑游戏上得分的提高并没有转化成相应认知能力的提高，而且他们对时间折扣和风险的敏感度都没有发生显著的变化(说明脑力训练也不改善行为)。

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神经反馈并非完全缺乏依据。被NCBI(美国国立生物技术信息中心)收录的一篇2013年的论文中提到了以下几点：

1. 神经反馈已被用于治疗各种各样的疾病，如失眠、焦虑、抑郁、癫痫、中风引起的脑损伤、成瘾、自闭症等。

2. 与所有的治疗干预措施一样，寻求神经反馈用于诊断或临床和医疗目的的个人应寻求合格的、有执照的从业人员，因为有着不适当的培训的副作用的案例。

3. 有趣的是，许多从神经反馈治疗中受益的情况与通过定期冥想练习而改善的情况是一致的。

4. 许多神经反馈公司已经向公众提供了所谓的“启蒙”项目，然而这些公司开发的项目并不都是基于对冥想和/或神经反馈的科学研究，目前市场上的许多便携式设备中信号检测的可靠性和准确性仍然存在问题。

由此看来，很难说BrainCo的理论和设备就肯定完全没用，但如果要证明它有用，的确需要更多的科学证据和研究细节。

其他问题

除了缺乏必要的科学证据支持外，这种脑电波头环还有着一些其他问题。比如BrainCo将如何处理学生的生物特征数据，以及该公司似乎尚未通过临床试验，以批准该产品用于医疗用途。

此外，该公司在数据隐私政策方面缺乏透明度。BrainCo在最近回应“监控学生”的声明中也只是表示：“我们一定会坚持‘科技向善’，坚持科技研发和应用的正当性、数据隐私保护等核心原则，也愿意接受社会的广泛建议和监督”、“赋思教育训练系统并没有将报告发给家长的功能”，并未提到该公司具体将采用何种方法保护学生的数据隐私。

这里就涉及到几个问题：如果父母希望删除孩子的信息，BrainCo会否提供如何删除的信息，又如何向家人证明生物特征信息确实被删除了?此外，如果孩子的生物特征数据遭到破坏，如何通知家长?

最后，让学校和教师来解读学生的大脑数据，这一想法似乎也涉及到了一个深刻的哲学问题：学校在“训练”学生方面应该走多远?

附BrainCo对于最近报道的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