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24》导演陈子谦男主角钟文乐 从录音师看生死悲欢
新加坡导演陈子谦形容新导作《24》,是他回顾自己从影24年的总结。电影刻画一名意外身亡的电影录音师,跨越24个不同场景与地方,超越时间、空间、电影和生活的旅程。男主角钟文乐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一名录音师,并多次与陈子谦合作。早前访问两人在拍摄《24》时面对的挑战。
录音师钟文乐(左)与导演陈子谦合作多部电影
提到电影录音师,你脑海里闪过什么画面?是一个戴着耳机的人在拍摄惊悚片现场,录到诡异声音时的惊吓表情?还是像韩国电影《春逝》里的刘智泰呢?刘智泰在《春逝》里,总帅气地拿着录音器材与失婚的电台广播员(李爱英饰)一起工作,两人还谈了一场浪漫却悲伤的爱情。
钟文乐——从录音到演戏
录音师与导演都属幕后人员,却不如导演为人所知,现在让我来揭开录音师的神秘面纱,访问当地录音师钟文乐。他在这行超过20年,作品包括本地电影《十五》《十二莲花》《想入飞飞》,《七封信》里的短片《花恋》(Bunga Sayang)等,海外作品包括澳大利亚的“Canopy”,爱尔兰的《约翰先生》(Mister John),法国TV1的电视连续剧“De Javu season 2”,以及许多广告等,经验很丰富。
我们约在首都剧院做访问,钟文乐拎着一点也不轻的录音器材,很纯熟地上下楼梯来到化装室。他身穿T裇、百慕达裤,脚上是一双休闲球鞋,他说平时工作就是这样打扮。钟文乐说话声音颇轻,也许第一次见面,带点腼腆,但打开话匣子后,他毫不吝啬地分享了录音工作的点滴。
戚玉武(左)与王欣主演的《十二莲花》是钟文乐录音的作品。
1999年毕业于义安理工学院,学的是电影,钟文乐说原想当音乐录音师,做混音,“不过认识了一个师傅学了‘地点录音’(location sound recording)后,天天到不同地方录音和见不同的人,发觉颇有趣的,就做到今天。”
声音可大过电影
由于学校所教的录音课程只是皮毛,钟文乐刚开始做地点录音时边做边学,他说:“学了大概五年。录音讲究节奏感,不需要会玩乐器,但要懂一点点音乐。”他认为录音师要敏感,会消化剧本,“脑海中要能想象声音出现在场景中,也要懂导演的风格,信任导演。”
他认为声音虽然只是电影的一部分,却可以大过电影,“哪怕画面拍到了,演员演得很好,声音毁了,什么都毁了。”
录音有时在室内有时在户外,钟文乐认为户外最有压力,“一个月前去勘的景,也许与你后来去录音时不同,例如有居民在办丧事。”他说在某教堂附近为《十二莲花》录音时,刚好旁边有人办丧事,“我们得做出调整,当天先拍电影,录音迟一点。”
他说蔡淳佳在《想入飞飞》唱现场时,他的压力也大,若录音出状况,重新再录效果将不同,“所以彩排时要准备得周全,彩排的效果若非常好,有时就用彩排时所录的。”他认为技术性问题也是压力,《881》录最后一场戏时,整个录音系统突然挂掉。
多次经历诡异事件
钟文乐自称自己有敏感体质,在录音时曾多次有诡异经历,长片《十五》在某个发生旅行箱弃尸案地点拍摄,他看到一个“人”蹲在一旁。《881》农历七月在一所废弃房子拍摄,他早上去安装器材时,屋里突然出现一个盯着他看的“老伯”,在里头的化装师看到他脸色不对,连忙把他带出屋外。他说:“原来化装师也看到。早期我都不敢对人说,后来才敢说出来。”
他说为不同戏录音时,好几次耳机也传出奇怪的声音,可见他所遇到不可思议之事,从看到听都有。问他怕吗?他摇摇头坚定地说:“经历多了,不会怕。”
什么题材是他不会接的呢?他说:“动作片。”他说如果打斗很简单,还没问题,如果打得激烈又有追逐场面,例如甄子丹拍的动作戏,他不会接,因为没把握可以把录音做好,“有难度。”谈到录音师的酬劳,他认为还可以,“只排在导演与摄影师之后。”
钟文乐在《24》饰演录音师。
钟文乐合作最频密的导演是陈子谦,后者出了名对声音的要求非常高,例如他在寻找创作的感觉时,可以为了听远处的车声,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把头贴在大马路上听声音。面对一个对声音要求如此高的导演,钟文乐会超有压力吗?他说:“每个工作都辛苦,导演的压力更大。”
访问时坐在钟文乐身边的陈子谦笑着“自首”说:“我摔坏过很多耳机。”他表明自己很尊重录音师,但录音时突然有状况,例如飞机飞过,他会忍不住把脾气发在耳机上。钟文乐也笑笑补充说:“拍戏时,我们要常常说对不起。”
演戏比录音困难
在釜山影展竞赛,被台湾金马奖执行长闻天祥特别提及的陈子谦新导作《24》,找了钟文乐当男主角。钟文乐饰演一名电影录音师,因一场意外不幸去世后,老天爷给他机会跨越24个不同的场景与地方,让他迈入一个超越时间、空间、电影和生活的旅程。钟文乐说:“子谦找我演戏时,我说可以演,但不要给我台词。《24》台词虽不多,但要放入感情,除了演我也身兼电影的录音师,颇有挑战。”他坦承演戏比录音困难,幸好演出《24》的演员他都认识,“他们带着我进入戏,所以还顺利。”
《24》在泰国郊区的荷花池拍摄。
除了在新加坡,《24》也拉队到泰国一偏远地方的荷花池拍摄,钟文乐说:“等了一年,因为花一年只开一个月。我们开了两艘小船,录音时最大挑战是不可以有其他杂音,包括船的声音。”听到这里,坐在一旁的陈子谦忍不住说:“我当时都不敢呼吸。”
《24》开场有两个网红的激烈床戏,谈到为床戏录音,钟文乐说:“把它当成一般的录音。”还满意演出《24》的酬劳吗?他打趣说:“酬劳是可以飞去外地参加影展。”
陈子谦——《24》回顾从影24年
据知,不少海外影展对《24》表兴趣。《24》的创作完全不顾虑商业因素,感觉是否很奇妙?陈子谦说:“有一种不受束缚的自由,感觉好像回到初心,完全没有商业的压力,对一个创作者而言,这让我更能发挥。”
《24》是陈子谦与自己的一次深情对话吗?他说:“《24》是我从影24年的回顾,好比我的人生旅途,旅途中有好多车站,刚好就到了第24站。遇到的人和事,还有车外的景物,在我脑海里做了个总结。”
他认为怀胎七年的《24》是他生命里的探索,“在电影里,每一秒有24格的框架画面,一部作品是由无数的24格拼凑而成,这和人生是一样的,人生也是由千千万万个框架画面组成。这部电影包含24段不一样的情节,也代表了我对人生某一层面的探讨,我通过隐喻手法来诠释它们。”
陈子谦也说:“声音瞬间即逝,里面有拉二胡,有除草机引擎声音等等,听到声音不是因为有耳朵,聋子也有耳朵啊;有声音不是因为有乐器,不拉不弹怎么会有声音?无声并不代表无听闻,静静也是声音的一种。因为录音师虽然已往生,但他也有听闻,原来是心在闻心在听心在辨别什么声音语言。”
疫情给拍摄添挑战
陈子谦说因为这是一部非商业片,所以是边筹钱边拍摄,“要聚集这么多之前合作的台前幕后人员的档期,挑战非常大,而且又遇到冠病疫情,一拍就花了三年。心里面的挣扎是,我要怎么相信自己的直觉来拼凑24个似乎没有关联的画面,以演绎出一个主题?”
《24》片尾歌曲是经过何国杰重新编曲的《心经》,由日本型男网红和尚药师寺宽邦演唱。毕竟有出家人参与,须要通知他电影开场有两个网红演员的床戏吗?陈子谦说:“开拍前,我对每个参与的演员和唱片尾曲的僧人说,拍这场床戏的目的是从肉体的接触提升到人的至情,真爱。这才是探讨生死课题的切入点,任何欲望性爱都是生命的一部分,谁都没有权利抹去或遮盖,就像人生中谁也无法躲开悲欢离合,无常败坏,颜老色衰,病痛死亡一样。”
他透露床戏是清场拍摄,“时间很紧凑,近3分钟的戏一镜到底,拍前先彩排,所以拍了三次就过关。”《24》演员包括福建筱麒麟闽剧团的筱金枝(82岁),歌手蔡淳佳,《十五》主要演员与《4:30》童星等,好多都是他过去合作的演员,大家都回来帮他,他特别感动。
“金马”难驯,心已足矣
《十五》是街头边缘少年的故事。
陈子谦的长片处女导作《十五》挑战本地电检制度,《24》再次挑战电检,他说:“我不知道是不是挑战,我每部片以故事为主,若自我软化,对不起讲故事的方式。影片不仅要娱乐观众,也要给大家反思。我不知道未来《24》有没有机会公映,但我相信10年前,《24》根本没有机会公映。”
继《想入飞飞》后,停在金马奖复赛的《24》,再度与金马擦肩而过,有小遗憾吗?陈导笑着回应:“这只金马难驯,宝驹不可多得,才叫人喜欢,已经摸到马背,我心足矣。”
电影里的往生录音师可以去到过去、现在与未来。如果现实中也有这样的选择,哪个时空对陈子谦最有吸引力?他说:“没得选择,哈哈哈,现在就是过去促成的,未来就是现在的推移,所以用电影画面捕捉,可以让时空停留片刻,思考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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