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2月23日 星期一

北京南城胡同藏着一家京剧团,境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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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看北京

本栏目与北京戏剧家协会共建

北京南城胡同藏着一家京剧团,境况如何?

“1937年,民乐社戏班诞生了,他就是现在的风雷京剧团......”

桌前,一支笔拿起又放下,大概是对这个工作了四十多年的京剧团太有感情,松岩写团志时,显得格外慎重。风雷京剧团坐落于南城一条僻静的胡同里,是北京现在仅存的区属京剧团。

他12岁入团,倏忽便是几十年光阴,思忖间,半辈子的苦与乐一起涌向心头。慢慢的,他眼前浮现出长在胡同里的小草,它们并不起眼,却朴实坚韧,扎根在土地里。于是,他提起笔来,对着书案一气呵成:

“剧团的历史没有人们所钦羡的辉煌篇章,他太多沉重地记载了努力生存的足迹,犹如大地最原始最古朴的静土中顽强生长的一颗绿植。他在社会的风云变幻中见证了古老传统艺术的沧桑,让人们在追忆一个从民间剧团发展至今的同时,也感悟了华夏文明的神奇古韵......他虽不能在京剧历史舞台上吞吐天地,但会以雪一般纯洁的情愫,心怀矢志不渝的理想,沿着文化意蕴的脉络,用生命去弘扬和传承祖国千年的文化精髓......”

胡同里的鸽哨声、车铃声与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着从耳畔飘过,除了京胡与锣鼓点儿,这是松岩最为熟悉的声音,他停下笔,直了直腰,作为风雷京剧团的团长,唱了一辈子戏的他觉得从未远离过这里,这片在暮鼓晨钟间孕育出京剧皮黄的故土,这个戏曲艺术早已不复当年火热场面的地方,即便有些坎坷,也是自己的家。

家不能散

1964年,松岩出生于京剧世家,从小跟着父亲在剧团滚大的他,唱戏,几乎成了命中注定的事。虽然当时已不允许再唱传统戏,但手眼身法步仍是这个行业不可或缺的基础,于是他8岁起被家里拎去练功,12岁,报考了风雷京剧团学员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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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缂丝箭衣》演出剧照

复试的情景,松岩至今记忆犹新。当时风雷京剧团创始人之一、著名武生张宝华先生给他“抄功”,才一个后手翻,张宝华便一个巴掌拍过来:“怎么那么肉?”随后,先生不由分说让他连翻五个,从未翻过那么多,又怕挨打,于是他咬牙硬撑,竟然成了。就这样,松岩被“打”进了京剧团。很难说这不是老先生在故意刁难,考验他品性与韧性。

事实上,风雷京剧团也在经受着更多韧性的考验,那是解放后伴随政策调整而来的一次次变革。起初,他们从私人班社“民乐社”改为“鸣华社”;接着,又变为民营的“鸣华京剧团”;十年动乱开始的第二年,最终由专唱现代戏的“新燕京剧团”,易名为“风雷京剧团”。

“风雷”,取自毛泽东诗词——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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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在动荡中,剧团的另一位创始人、马派名家梁益鸣被勒令退职,他想不通,积郁辞世,享年55岁。在梁益鸣去世后的第二年,风雷京剧团被正式划归至宣武区,成为区属剧团。

这漫长而复杂的剧团变革史,松岩并没有讲,然而他不会忘,对他而言,那是“家”的历史。不过,有时松岩也会觉得不可思议,解放后,北京城近百家京剧班社或合并、或飘零,早已消失在了历史云烟中,只有颠簸了大半个世纪的风雷京剧团存活下来。个中缘由,一言难蔽,松岩只是觉得,既然活下来,就是这个团的命,老一辈儿人传下来的玩意儿,传下来的家,到了他这一代,不能散。

豪杰生来运未通,沙滩无水困蛟龙——《白水滩》

虽然听上去有些残酷,但京剧从来不是一门付出和得到成正比的艺术。“有了个头儿,您得有扮相,有了扮相,您得有嗓子,有了嗓子,您还得有悟性,都占全了,还得赶上一个好时候。”

松岩入团后,拜在武生名家茹元俊、张宝华等先生门下,幼时被师父打着练功的他,17岁时有了成角儿的理想,“从那时起,我就主动加课,渴望演出、拿奖,证明自己”。三年后,他凭借难度颇高的《界牌关》摘获了全国京剧大奖。排练、演戏、参赛、拿奖,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但变幻的时代已经要迫不及待和他打个照面。

“大概是80年代末,我们在老吉祥戏院演出时,眼瞅着观众越来越少,京剧好像突然不景气了,一下就没人看戏了。”当时,松岩的心情越来越消沉,“都说看不到希望的坚持是最难坚持的,那会儿团里的人都有点儿找不到方向,我也很迷茫,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20多岁,对于武生来说正是上升期,然而挣不到钱,生计成难,团里的人越来越少,大他6岁的头牌武生于荣光也辗转去了香港影视界发展。时代像万花筒一样变化旋转,令人眼花缭乱,松岩有些不知所措,闭门练功,还是去外谋生?

此后不久,松岩成立了家庭,为了养家糊口,他还是决定去外面闯一闯。“那时真是没得干,团里没有演出,我就去剧组做外围武师,李连杰的电影《狮王争霸》《方世玉》正好缺人,一天80块,现场发钱,那时我每月工资大概140块,拍两天戏就能把一个月的工资挣出来。”于是,早上六点,他在陶然亭北门等待剧组发车,赶到卢沟桥,“一拍一整天,打来打去,飞滚扑翻,那时年轻,也不觉得累,晚上六点再给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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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金翅大鹏》剧照

挣到了钱,松岩很高兴,只是有时也会恍神儿,红氍毹上的一幕幕从眼前闪过:那是身着英雄衣,头戴软花罗帽,一派好身手的任堂惠;那是头插雉尾,手拿长枪,一道金蜡扦儿直指眉心的金翅大鹏......一个转身、亮相,蹦、登、仓!台下顿时满堂好儿!“钱是好的,但我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他忽然明白,和舞台上的成就感相比,眼下这份高兴来得太轻太轻。

当团长,不能有“我”

松岩最终没有离开。

“我和京剧分不开”,他说,即便是外出拍戏的那段日子,他在晚上也会回到团里,披上靠,穿上厚底儿,练够三小时的功。前路未卜,练功,成了他的定心丸。

庆幸的是,情况逐渐迎来转机。1992年,凭借京剧《闹龙宫》,松岩获得北京大赛双奖,名声越来越响,就连北京京剧院出国演出也来邀他。

有了出国的经历,松岩开始琢磨,能不能把风雷京剧团也带出去演出?最终,在他的积极运作下,风雷京剧团在1995年全体赴日演出。这不仅是风雷的首次赴外演出,也开启了国内区属京剧团出国演出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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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岩为外国友人讲解京剧艺术

或许是看中了松岩的脑筋活、懂经营、有拼劲儿,2001年,上级决定任命他为风雷京剧团团长。松岩心里有些忐忑,此前,他已当了5年副团长,因为经营思路和大家不同,又缺乏话语权,干得并不顺当,但这次,他还是决定全力一搏。

37岁的松岩,成为剧团历史上最年轻的团长。

在那之后,就是很多媒体报道过的传奇:风雷京剧团从无戏可演,到14个月演出793场;从无钱可发,到扭亏为盈。为了生存,他们不放过每一个演出机会,从北京的饭店、公园、发布会,一步步演到中央电视台、香港、日本、新加坡。

“大团看不上的活,我们演。最开始我找别人,后来别人主动找我。”凭借灵活的运作模式和过硬的剧目质量,他们赢得了越来越多的信赖。2002年,风雷应邀赴港参加“全国绝活展演”,11个大陆演员中,只有担纲大轴儿的松岩不是梅花奖得主。他清楚地记得,就连文化部工作人员和他打招呼,都由“风雷?这个团还有吗”的质疑,变成了“松团,咱们的节目不错”的夸赞。在香港大悦城,他们连演武戏13天,场场爆满;而后,松岩又把孙悟空的若干折子戏编成一出《孙悟空大闹乾坤》,演遍日本13城,一票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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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三打白骨精》剧照

像孙行者一样,松岩使出浑身解数,带领风雷走出困境。只是,很少有人知道,其实他并不爱演猴戏,也早已悄然放弃了成角儿的梦想:“37岁后,我没参加过一次大赛,获什么奖,自己喜欢演什么戏,和这个团活下去相比,都不重要。”

那时,他睡觉前只琢磨一件事:排什么戏能火,能卖座儿。

“什么是角儿,座儿说了算”——话剧《角儿》

如果没有疫情,此时松岩在忙于排练京剧《林冲》和话剧《戏·悟》。对于剧团发展,他总习惯性保持一种危机意识。

其实,从2010年之后,风雷京剧团的“日子就比较滋润了”,账上常年保持着六七百万的运转资金,大家的年终奖也从二三百涨到了两三万。

但松岩不敢松劲儿。为了避开同质化竞争,他尝试另辟蹊径,“大团能排得起大戏,咱不能跟着人屁股后面走,排一样的戏,观众凭什么看你的?”在松岩的亲自操刀下,剧团挖掘改编了一批像《九江口》《溪皇庄》《剑锋山》《火并王伦》《武松》这样的骨子老戏,以罕见于舞台的稀缺性和考究的品质,吸引了不少戏迷。不过,真正让松岩和风雷京剧团“火出圈”的,则是松岩亲自编写的几部讲述梨园故事的京味儿话剧。

京剧团演话剧,起初,不少人都质疑,觉得不务正业。然而,口口相传下,进剧场看松岩话剧的年轻人越来越多。2015年,看完“风雷梨园三部曲”之一的《网子》,老艺术家蓝天野说:“感动莫名!早听说很好,但绝对没料到如此之好!这个戏换成谁也做不成这样精妙,不只是因为他们是行业中人,更可贵的是打动人,呈现出人间真情!”三年后,蓝天野出任了松岩第二部话剧《缂丝箭衣》的艺术指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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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野观看《网子》后与松岩合影

2019年至2022年间,他们的第三部《角儿》先后登陆首都剧场、台湾高雄社教演艺厅和国家大剧院。所到之处,观众排起长龙。

有人看后感动了,在“豆瓣”上留言:“看完话剧,想重新了解北京,了解京剧,也感恩风雷京剧团把京剧文化传播得这么好”;“风雷京剧团是北京南城最具有现代意识的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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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儿》演出剧照

听到这样的评价,松岩有一丝安慰:“我就是希望找一个连接点,让年轻人觉得京剧并不遥远,所谓的现代意识,也不过是风雷的特点决定的,我们必须要剑走偏锋,想在前、走在前。”

再过两年,当了半辈子团长的松岩就要退休了,他坦言并不留恋这个位置,“当这个官,乌纱帽没那么值钱,就是为了一份情怀”。这个12岁入团,守护了风雷京剧团一生的人,话语里透着直白与真实,没有空洞泛浮的口号。

“不当团长,不用开会,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搞创作。”松岩笑言。他甚至已经为退休后的生活做好了计划:把话剧《网子》改编成小说,沿着“梨园三部曲”京味儿话剧的风格把话剧“胡同三部曲”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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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子》演出剧照

而风雷京剧团,也在今年迎来了又一次的变革,他们彻底告别体制,从区属京剧团改为“有限公司”。对于新鲜的未来,与“变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松岩非常期待:“转企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干吗。团里有着非常优秀的青年骨干,大家一路走来,相信年轻人能带来更多创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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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简介

松岩

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北京市戏剧家协会理事、北京市人大代表、西城区戏剧家协会主席、国家一级演员、北京风雷京剧团团长,2016年获“北京榜样” 称号。


作者丨杨思思

【文章来源:《北京纪事》7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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