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有罪》仿古开篇,香港商战剧尚能饭否
文/一树
上周日,2019年度的“TVB万千星辉颁奖礼”悄然结束。在过去一年里,虽然有《金宵大厦》《白色强人》等口碑不俗的剧集,但经历老将离巢,大幅裁员等动荡之后的TVB,仍然显示出了“年过半百”后的些许力不从心。
而其在2020推出的第一部作品,与优酷同步播出的《黄金有罪》,便是在这有些低迷的气氛中开播的。
以周一到周五,每天更新一集的传统模式播出,这并不适合内地的网播节奏。事实上,总监制王心慰在采访中也曾表示,本剧在创作之初,便不是为“北上”所准备的,而更倾向于面对香港观众。
如今,《黄金有罪》播出六集,其中有大部分剧情,都与曾经轰动香港的大型贪污和诈骗案件“佳宁案”有相似之处。
“佳宁案”的主犯陈松青为新加坡人,土木工程出身,剧中主角荣木桐虽为泰国华侨,却也被送到新加坡,攻读土木工程,后来从泰国来到香港。
1976年,陈松青开设佳宁公司,后扩大为一个有两百多间公司的庞大集团。剧集一开头,荣木集团的“西穆酒店收购案”便取材自1980年佳宁集团的“金门大厦收购案”。而在第一集最后,从吉隆坡来到香港的银行调查员突然伏尸在一片香蕉林中,也是当年“佳宁案”中真实发生的场景之一。
对于老一辈的香港人来说,第一集便足以让他们看出“佳宁案”的眉目。这一案件在曾经的《廉政行动》中有所提及,但将案件之中的人物一个个单拎出来,分别组建故事线,却也是第一遭。
以倒叙方式开头,在第一集最后留下一件杀人案和一段已经破裂的兄弟情后,《黄金有罪》便直接将观众拽回十年前,开始讲述主角们进入商海之前带着熟悉“港味”,拉拉扯扯,细水长流的人生。
对旧日香港的回忆,构建起了本剧整体的审美基调。在造型上,剧中女演员大多留着华丽的卷发,男演员的头发长度,也大多遮住颈部,而对于当年家装、街景和用具的还原,所谓“老香港”的魅力,的确是此剧的一个亮点。
剧中对当年香港所用的垃圾桶进行了还原
但比起影像的“复古”,《黄金有罪》的故事充其量可以说是“仿古”。在香港股市曾经冲上一千点的疯狂年代,《黄金有罪》重现的却并非那个年代下席卷香港岛的狂热和贪婪,而是来自当下的批判眼光,顺应一般市民的情绪,书写一个大鳄倒台的故事。
从20世纪90年代的《大时代》《天地男儿》等剧目开始,豪门狗血+商场恩怨似乎成为了香港商战剧的标准公式。而在世纪之交的《创世纪》,则成功地将人物的发迹之路与时代的发展轨迹融为一体,这也成为了以后许多商战片在试图扩充格局时所选择的写作手法。
选取20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末这一段香港股市的“黄金时期”,《黄金有罪》中仍旧可见熟悉的套路。但一个“罪”字,却似乎让这部商战剧的基调并不如往日剧作那样“爽”。
剧中当然有豪门狗血——地产商唐发集团的争斗。唐发集团的原型是香港的益新置业集团,虽然这间地产公司在当年的确活跃,却远远不足以成为剧中所表现的唐家,能让一对亲兄弟势不两立,争权斗势,互相陷害。
令人在意的一点是,唐发集团并没有出现在荣木桐发迹后的80年代的时间线中,而是在进入倒叙后才出现。这也似乎预示着“旧豪门倒台,金融新贵上位”的社会趋势。
商场恩怨则主要发生在两个男主角,荣木桐与钱永进之间。以一个“反派”为主角,剧作家自然需要让其有一个完美的“对立面”。荣木桐是恶人,钱永进便必须是个好人。
但事实上,如果钱永进这个角色对标的是当年与陈松青牵扯甚深的恒生银行“太子爷”林秀峰的话,他的正直善良,便可能让这个角色失色不少。
两个现实中因贪婪狗咬狗三十年的“老冤家”,在剧中成为正邪不两立的天然“对家”。对于王心慰带领的制作团队来说,如何保证剧情不落入“好人有好报”的无聊境地,是需要下一番功夫的。
好在,本剧的叙事节奏仍然足够快。第一集从股市动荡引出主要矛盾,第二、三集便完成第一次“黄金有罪”的扣题。荣木桐的父亲,因身陷黄金走私案之中,悔不当初,最终没能跟儿子一起回到香港而客死他乡。“黄金”在此时第一次以实体出现,并促成了荣木桐的第一次转变。
而之后的三集,一方面是荣木桐的“原始积累”过程,另一方面,也将主要配角的性格通过大量日常的情节展现出来。
对于两岸的新生代来说,1970年代总是一个听着过于遥远的时期。必须说,从人物的设定上,《黄金有罪》的历史氛围营造的相当成功。在香港前景一片大好的当时,几乎每个年轻人都在寻找着一个能改变命运的机会。而这种由社会大环境营造的希望,也自然而然地使得“贪婪”在当时似乎成为了一种优秀的品质,一种向前的冲劲。
播出六集后,如今《黄金有罪》豆瓣评分7.5,在优酷上的播放热度从开播时的4500点,稳步上升到第六集播出后的7300点左右。而在观感上,白手起家的过程,虽然套路,但比起2018年的《再创世纪》以文艺女青年“被逼”接任大集团董事的设计,还是更为“亲民”。
股市、楼市、金融,这是香港的立身之本,也因此成为当地创作者天然的创作热土。而随着两岸现实情况的变化,当大陆的观众对“财技”已不陌生,自然也失去了对其衍生出来的文艺作品的热情。
然而,前有《金宵大厦》,后有《黄金有罪》,“猎奇”似乎仍旧是内地观众对港剧抱有好感的原生驱动力之一。对于回归之前的香港,大多数大陆观众的记忆仍旧来自于老香港电影对其的塑造,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有一种醉醺醺的氛围,却不解其真相。
剧情中插入的新闻画面
《金宵大厦》写的是旧时代里,舞女与警察之间向往自由的一段虐恋;而《黄金有罪》明显格局更大,写的是一代人的荣辱得失,人心变迁。
商战剧看得是一个“战”字,到最后奔向说理去,其实并无必要。而改编自真实案件,当大多数观众都已经知道“坏人”是谁的前提下,“坏人”如何“坏”得可爱,“坏”得有时代印记;“好人”又如何“好”得不迂腐,“好”得合情合理?在人设与剧情两方面,《黄金有罪》到底会是TVB2020第一桩“罪”,还是一剂“药”,我们且看且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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