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中大（深圳）教授郑永年：香港对内要发展 对外更加开放

“香港可以再出发”“香港需要会做事的政府”。去年香港完善选举制度以来，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教授、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院长郑永年频频在媒体上谈到他对香港未来发展方向的看法和建议。在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之际，南都、N视频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请他谈谈在当前的发展环境下，香港再出发的下一步可以从哪里破题。

香港下一步发展重点在把已有的方案执行下去

南都、N视频：今年是香港回归祖国25周年，香港迎来了完善选举制度之后的首任新特首和新一届特区政府团队，你之前曾经评论：此时此刻的香港需要再出发，也可以再出发。在你看来，香港再出发的第一步应该从哪里开始？

郑永年：其实香港完全有条件、有能力去做事，但就是政治原因没法做，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改善，包括香港国安法的通过、新一届立法会诞生，还有爱国爱港又有丰富经验的李家超当选特首。这些条件改善之后我认为香港已经可以建立一个有效政府，把香港众多资源整合起来，彻底解决民生问题。

拿香港对比新加坡，两者之前都是“亚洲四小龙”，新加坡的优点在于有一个有行动力的有效政府。香港在某些方面条件比新加坡好，所以未来香港要做的事情是对内要发展，对外要更加开放。

另一方面，香港已经有解决民生问题的方案。上一任特首推出的北部都会区计划可以解决香港制造业转移后产业较为单一的问题。解决产业问题其实就能同步解决就业问题。另外北部都会区规划可以容纳的居住人口是250万，占香港总人口三分之一，李家超当选之后也表态会全力支持北部都会区计划，向民生问题倾斜。我认为下一步香港只要把这些行动方案执行下去就行了，启动之后其他问题都可以慢慢迎刃而解。

香港要靠做加法来解决社会问题

南都、N视频：在你看来，新一届特区政府在转变思维方面需要如何跳出以前的框架？

郑永年：香港解决社会问题的思维方式应该要做加法，反之如果靠动既得利益者的乳酪来改革，阻力会非常大，这种方式未必可行。而且香港的问题也不能一味责怪既得利益者，哪个社会没有既得利益？它既有阻碍创新的方面，也有稳定社会的方面，并不是把现在的既得利益打掉了香港就能发展。

香港未来要做加法，做新的产业，做大湾区融合，香港有很好的教育资源，但是没有制造业基础，制造业都转移出去了，所以要跟大湾区结合起来。现在香港北部都会区也提出要做科创，它有基础研究和风投，但是缺乏具有科研成果转化能力的企业，这个深圳有，所以北部都会区设在跟深圳交界的地方就是为了跟深圳融合，这样才能优势互补。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致力于培养具有国际视野、中华传统和社会担当的创新型高层次人才。

作为大湾区平台 南沙要改变单纯招商引资的观念

南都、N视频：近期国务院正式印发了《广州南沙深化面向世界的粤港澳全面合作总体方案》，明确了南沙在大湾区中的发展定位和功能，在你看来，南沙能够给港澳带来哪些不同的发展机会？这次国务院方案又将给南沙未来的发展带来何种影响？

郑永年：南沙的定位既面对澳门又面对香港，港澳的规则其实跟世界的规则差不多。南沙和前海、横琴在面对香港的规则上要做加法，搞“香港+”，加上珠三角优势的新能源车产业和互联网产业，把这三个平台的规则统一之后再推向大湾区。

南沙一定要意识到，如果还是像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样，搞一个产业园把香港的制造业引过来，那就错了。香港现在的优势产业金融服务和法律服务是移不走的。香港最大的优势是software，也就是软件和规则，它的规则是高度国际化的，跟香港规则的对接就是跟国际的对接。

我很希望南沙有大格局，看到这个方向，让南沙在规则上对标CPTPP等高规格的自由贸易区。如果把加入WTO视作第一次入世，那么加入CPTPP是第二次入世，加入CPTPP之后我们国家已经提出要制度性开放，南沙应该成为制度性开放的基地和抓手，这个过程中一定要改变上世纪八十年代那种单纯招商引资的观念。

《广州南沙深化面向世界的粤港澳全面合作总体方案》明确加快推动广州南沙深化粤港澳全面合作。

打造共同市场需要加强省级统筹

南都、N视频：你之前曾经提出：香港可以把国际规则引入珠三角地区，先从大湾区开始形成一个国际化的共同市场，最终在大湾区打造一个“地域嵌入型的世界级经济平台”，但是现实中对于共同市场和国际化规则的引入始终存在一定的阻碍作用，你觉得这一矛盾未来应该如何解决？

郑永年：现在国家提出建设共同市场和统一市场，它的现实阻碍在哪里？不是在企业，企业的市场越大越好，珠三角的企业很容易走到长三角和西北，阻力其实是地方政府之间过度竞争造成的，所以我一直都在提行政体制改革，需要地方政府政商分离。

另一个需要改革的方面是增加省级政府的统筹，广东是既有能力也有条件做这件事的。省级统筹的意思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主导地位，而不是现在一些地方市场起第二位甚至是第三位的作用，政府需要向服务型政府转型，而不是现在很多政府自己搭台自己唱戏。

南都、N视频：在你看来，香港和新加坡未来的双城记会如何演绎？

郑永年：如果香港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和实体的话，新加坡有可能会超过香港，但是如果香港跟内地整合好，跟新加坡之间就不存在竞争关系，更不用说取代香港。我一直都在说香港国安法通过之后，一定会回到往昔的辉煌，回到以前的自由港。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可以借助纽约和伦敦这些金融中心为它服务，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既需要上海、深圳这种主要对内服务的金融中心，也需要香港继续发挥国际金融中心的优势，吸引世界资源为我们服务。

新加坡现在的定位是服务于整个东盟市场，以企业为主体，一些中国内地的民营企业也去新加坡发展了。未来香港主要服务于中国内地，尤其是粤港澳大湾区，这点从企业上市点的分布就可以看出来，去新加坡上市的主要是国内一些民营企业，他们有产业优势。去香港上市的则很多是国有企业，服务的对象可以更多，涵盖国内庞大的制造业，所以两者的定位和服务目标是可以错开发展的，不一定是竞争关系。

南方都市报、N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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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南都、N视频记者 魏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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